這日難得將身心調整,來到容妃殿,看望許久不見的暗魂。
暗魂見林軒兒到來,也是格外的歡喜,自己一直將身心投入向孩子,卻忽略了她許久,心裡帶着絲絲歉疚。
林軒兒與暗魂坐在容妃殿的涼亭內,宮人在後扇着扇擺,氣息也不算悶熱;
各色時令水果,新鮮的透着可口的味道,清涼的茶盞,冒着一縷青煙,精緻的糕點,散發着誘人的色澤。
院內的花草樹木,經過一場華麗大雨的沐浴,又呈現出煥然一新;花朵招搖的擺放的豔麗,綠楊高傲的洋溢着尊貴,唯有兩人的身心,處於低落的截口。
暗魂端起茶盞在嘴邊輕啜了一口,放下茶盞的瞬間,瞟了眼在出神的林軒兒,她帶着一絲淺笑,說道“看你近來消瘦了不少,可還是在爲王后娘娘,感到惋惜?”
林軒兒一臉悵然的看了暗魂一眼,抿了抿嘴角,露出一抹牽強的笑意,她又感嘆的說道,“自古紅顏多薄命,怎能不令人惋惜!”
“生死,往往只在一念之間,惋惜也好,嘆息也罷,冥冥之中,老天早有了安排,所以我們不必太過追念,逝者有逝者的安逸。”暗魂帶着一臉淡然的笑意看着她,對於妙姬,她沒有太多的感慨,她只期待盛世太平的那一天。
“話雖這麼說,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林軒兒彷彿在有感而發,面對失去,她經歷了太多,雖然都熬過來了,但是過程,只有她自己懂得。
暗魂抿了抿嘴角,依舊帶着一抹淡淡的笑,自從她選擇爲了孩子,她不再對‘情’投入太多的身心,她反而覺得這樣很好,至少不會有痛,至少不會感到疲倦。
“聽聞,夏風國的那邊,已經開始對北涼進攻了。”林軒兒說完,一臉黯然的臉上,又加了幾分凝愁,她低垂着眼眸,顯得更加的沉重。
沒有人喜歡戰爭,林軒兒更加如此,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畏懼,她短暫的二十幾年裡,竟經歷了三場大戰,這三場大戰裡,她失去了多少,還要失去多少,她突然好恐懼。
提及到戰亂,暗魂褪去了臉上的淺笑,也是感慨頗深的說道“是啊,又要大戰了。”
暗魂不比林軒兒,她倒是期待這場戰亂的來臨,因爲她更期待戰爭的徹底結束,一個天下,絕不會容兩位君王,所以這場戰爭,遲早都會到來,與其在數年後,由他們的子孫承擔,倒不如由他們來擔任,勝了,算是爲他們子孫,爭得世代安逸,敗了,也只能是天意。
林軒兒不僅哀嘆出聲,依舊是黯然的說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戰亂。”
暗魂握着林軒兒的手,安慰的說道“放心吧,這一定是最後一次。”
林軒兒抿了抿嘴角,點了點頭,“魂姐姐,我想去爲北涼的戰士祈福,也算是盡了自己的一份薄力。”
暗魂笑着點了點頭,她本想暗示她,宋景然也會出戰此次戰亂,但看她這樣,她還是選擇隱瞞她,希望他們能給彼此,最後一次相守的機會。
大戰在即,高晉准許了部分嬪妃,出宮拜望家人,包括家人進宮覲見,由於擔心戰亂,多數嬪妃家眷,都選擇進宮覲見,唯有林軒兒選擇回林府探望,她對高晉此舉,感到久違的欣慰。
林府的僕人,在林軒兒的要求下,已被高晉遣散,只是時常派人過來清掃。
夏季褪去了炎熱,漸漸的進入秋高,但正午時刻,還是會感到悶躁;林軒兒沒有及時回林府探望,而是選擇在次日一早回府。
清晨的氣息,總是讓人倍感舒怡,晨陽散出耀眼的光線,照耀着大地的萬物,清澈的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動人的晶瑩,微風拂來一陣陣涼意,彷彿在促趕將要到來的炎熱。
王宮門前,一輛華麗的馬車,承載着太多屬於林軒兒的自由;她穿戴着她獨愛的白色衣裙,挽着簡單的髮髻,唯一欠缺的就是那支梨花髮簪,她無數的尋找,卻始終無獲,而她只能在內心傷感,遺憾。
馬車緩緩前行着,林軒兒揭開車窗簾,看着屬於大自然的一切,她嚮往屬於她的自由,她憧憬在大自然下飛舞,她幻想無拘無束的生活,她期望安定的歸宿,她渴望心中的港灣。
林軒兒到達林府時,府上猶如從前一樣乾淨整潔,只是少了幾分生機,她隨帶的宮人不多,只有兩名宮女,兩名宮人,她知道,她就如一隻被放生的小鳥,看似自由自在,身上卻帶着無形的枷鎖,時時刻刻的活在別人的牽引下,她四周圍繞的不僅僅的是窺視的眼眸,還有寬厚的羽翼。
林軒兒遊走在府內,府內依舊如從前,她最終的腳步,還是落在傾顰園內。
傾顰園,除了經歷歲月的滄桑,一切也宛如從前,高聳挺拔的梨花樹,已凋零了潔白的花瓣;樹下那座熟悉的鞦韆,依然堅守懸掛在枝幹上,歷經無數個歲歲年年,鞦韆的繩索上,已沾滿了歲月了痕跡。
儘管是鏽跡累累,林軒兒依舊戀戀不捨的觸摸着鞦韆的每一處,她搖晃着鞦韆的繩索,鞦韆的倒影,忽高忽低的印在地面上,唯一欠缺的是一抹身影。
她怔怔的看着地上,忽高忽低的倒影,她曾獨愛這搖擺不定感覺,此時,她突然發現,這樣的漂浮,她竟有些厭倦,她似乎從未真正的用心去體會過,這樣的飄動,竟是如此淒涼。
林軒兒沒有再搖晃在鞦韆上,因爲她想安定,爲自己的心尋求一處棲息,也許有一天,她還會回到鞦韆上,至少此時,她不想,也不願。
高晉下令在五日後,向夏風國發出正式進攻,眼下一切準備就緒,其五日期間,個別的將領,可隨意安排自己的行程,但必須保證,隨傳隨到,軍務爲重的心態。
宋景然在安排妥一切後,回到久違的宋府;小惠因宋子寒那次中毒後,由於驚嚇,在加上精神緊繃,身體一直處於虛弱的狀態,經過大夫的調養,依舊沒有見好轉。
宋景然看望了孩子,將暗魄與孩子,召集在小惠的院內,一家人用了難得的團圓晚膳。
由於都各懷所思,晚膳草草結束,小惠身體不好,宋景然與暗魄都沒有久留,兩人離開後,漫步在府內。
暗魄一副悠然的說道:“是不是就快要開戰了?”宋景然許久不回府,突然一回來,便安排了團圓飯,她能猜想出事情的一二。
宋景然停頓了一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又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爲了掩飾他的凝愁,他又擡步走去。
暗魄在後遲疑了一下,又擡步跟去,待到一處該分路的地方,她又停下了腳步,她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真不打算去告訴她?”
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危險重重,就算是做好最壞的打算,他也該爲彼此,爭取相惜的機會。
“待我歸來,我定向她言明一切,並接她們回家。”宋景然帶着一絲嚮往的笑意,但淺淺的笑意,掩飾不了他心中的悵然與凝重。
他不想給任何人負擔,更不想給林軒兒空有的承諾,如果他有幸歸來,他一定要給她生生世世的承諾,但如果他不幸犧牲,林軒兒也不用抱着對他的期望,苦苦等候,至少她不會再次對他失望。
“放心吧,還有我在。”暗魄回饋給他一個安心的笑意,她的有她在,只能是對宋家,她有信心管理好宋家,最起碼,也算是爲他分擔了一些身心。
“辛苦你了。”宋景然牽強的笑了笑,再多的言語,都不及他對她的謝意,一句‘辛苦’也許並能代表什麼,但足以表明他的心聲。
暗魄笑了笑,也許他們都從未敢想象,曾經的相遇,到被救,歷經種種後,他們竟是今日之狀。
宋景然將暗魄送回園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街道上,彷彿在尋找被丟失的魂魄,又像似在尋覓被遺忘的曾經。
夜晚的微風,帶着栩栩涼意,也許是因爲戰事的到來,也許還有其它,街道上的行人,不僅是屈指可數,且個個都行事匆匆,唯有宋景然一人,恍恍惚惚,身不由心,心不由己的漫步着。
不知不覺,一座熟悉的府邸,出現在宋景然眼前,慄紅色大門上,高高掛着‘林府’兩個大字,他怔怔的看着大門,嘴角竟勾勒出一抹幅度,複雜的笑意,有念想,有傷感,有痛惜,也有嘆息;
他低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在轉身的瞬間,他無意間瞟見府內閃爍的光亮,他本是平靜的心,瞬間變得澎湃,他四處看了一眼,帶着心中的悸動,飛身消失在此。
宋景然的身影,如閃電般,落在林府內,爲了證實他眼裡的光亮,他穿梭在府裡,只是轉個彎的功夫,那閃閃爍爍的光亮,再次出現在眼前,他悸動的心,開始加速跳動,他邁着沉重卻又急促的腳步,向光亮走去,兩名宮人的齊步走過,他巧妙迅速的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