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輕輕地笑了起來,眸子裡籠着一層陰鬱之色,“青兒,她是你的妹妹。”
葉青大義凜然地道:“回皇上,正因爲她是我的妹妹,所以我不得不指證她,以免她牽連了國公府。”
“大義滅親,很好,你母親教導有方啊!”皇帝話中有話地說。
而皇帝話音剛落,福公公便上前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與清平公主求見。”
皇帝眸光一閃,命人把四周的簾子捲起,道:“傳!”
皇后與清平公主入內拜見,皇后身後跟着一個宮女,宮女手中捧着一個生鏽陳舊的鐵盒子。
葉宸一見這個盒子,神色大變,“這……”她隨即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推到一邊,低頭不語。
皇后冷笑一聲,看着葉宸道:“怎麼?二小姐認得這個盒子?”
葉宸怔怔地看着皇后,竟失態地不回一句話。
皇帝瞧着葉宸的臉色,問皇后,“皇后要見朕,有什麼要緊事嗎?”
皇后一步上前,遽然道:“回皇上,今日臣妾身邊的太監小三子發現二小姐身邊的侍女小靈在幽明園附近鬼鬼祟祟的,遂暗中監視着她,竟發現小靈在太皇太后離開幽明園之後潛了入內,過了一會,小靈出來的時候手裡便捧着這個鐵盒子,小靈走到湖邊,把鐵盒子投入湖底,小三子急忙回了臣妾,臣妾命人把盒子打撈起來,發現盒子上了鎖,無法打開,臣妾怕這個盒子有什麼不祥之物,遂即刻呈上給皇上。”
清平公主也上前道:“回皇上,臣妹認得此盒,是元妃娘娘的,這個盒子乃是玄鐵鑄造,當世只有兩個,皇上當年把一個賜給了臣妹,另外一個給了元妃娘娘。”
皇帝顯然也認出了,這是當年民間著名老鐵匠退休之前通過禮部上呈給宮中的首飾盒,玄鐵鑄造,中間分位兩層,有暗格,十分適合擺放首飾。
雖說玄鐵名貴,但是因爲玄鐵堅硬,並不能雕刻太多的花式,所以這首飾盒外觀十分簡單,宮中並不是很多宮嬪喜歡,元妃一眼就看上了,另外一隻,則剛好清平公主入宮,皇帝便把這隻沒什麼人喜歡的首飾盒賞賜給了清平。
清平公主跪下來不起,顫聲道:“皇上,雖然今日不適宜提起這件舊事,可如今臣妹卻不得不說,當年蓮嬪曾用厭勝之術詛咒太皇太后,蓮嬪臨死前,曾說親眼看見元妃也埋下了咒術詛咒太皇太后,只是蓮嬪沒說出埋藏地點便死了,所以這些年,並未能找出元妃所埋藏的咒術娃娃。而確實自從蓮嬪死後,太皇太后的身體每況愈下,好幾次連宮中御醫都說回天乏術,所幸太皇太后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挺了過來,臣妹雖說嫁給了葉家,可到底是皇家出身,不能看着有歹毒婦人詛咒皇祖母而不挺身而出,臣妹斗膽,請皇上徹查當年元妃舊事。”
“單憑一個盒子,如何證明此事與元妃有關?”皇帝臉色陰翳,“清平,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你提出在今天重審蓮嬪的案子,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吧?”
清平無懼地擡頭,毅然道:“皇上,事關太皇太后鳳體,臣妹不得不慎重,臣妹手中並無真憑實據,只是想起葉宸在入宮之前,曾與慕容家有數次的書信往來,而之前牡丹也曾說聽到葉宸與小靈商議,要到幽明園找什麼東西,而這件東西,關乎到慕容家的生死存亡,如今小靈偷偷地從幽明園找出這個盒子扔入湖中,臣妹前思後想,雖然葉宸是國公府的人,但是,臣妹卻不能包庇她。”
一番話,說得慷慨凜然,讓人不禁激讚一聲清平公主的無私。
白擎夜瞧了葉宸一眼,見她臉色蒼白,心中不禁暗自擔心,看來,這盒子一定有些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不能公開的。
莫非,真和元妃當年的事情有關?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他看了葉宸這幾次的籌劃,知道她心思縝密,行事也極爲小心,絕不可能讓小靈一人去幽明園盜取這個不能公開的盒子。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陰沉着臉盯着玄鐵首飾盒。
皇后見狀,上前道:“皇上,今日審問牡丹的時候,她似乎有些話要說,皇上若心存疑惑,何不提審牡丹?”
王世安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牡丹已經死在暴室。”
皇后駭然,“什麼?”
她怔怔地看着皇帝,“今日宮中是不能見血腥,不殺人命,這牡丹是怎麼死的?”
王世安道:“回皇后娘娘,牡丹是被白擎夜殺死的。”
皇后震驚,隨即衝白擎夜怒道:“白擎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今日殺人?你可知罪?”
白擎夜擡起頭,如深淵般漆黑的眸子在皇后臉上巡梭了一下,淡聲道:“臣知罪!”
“是何人指使你的?還不從實招來?”皇后怒問道。
杜元帥聽了此言,神色有些深思,遂走出來,拱手相問,“皇后娘娘,您如何得知有人指使他?興許是他與牡丹有舊怨在前,所以殺了牡丹呢?”
皇后一怔,眯起鳳眸看着杜元帥,“本宮並不知道有人指使他,只是白擎夜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又掌管宮中禁軍衛,自不是魯莽之人,若非有人指使,他怎敢在今日犯下這逆天大罪?”
杜元帥眸光銳利,心細如塵,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緣由,他知道,如他不幫白擎夜出頭,便無人爲他辯白,於是,他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臣相信白將軍不是存心殺牡丹,這其中定有隱情,請皇上明鑑。”
王世安冷笑一聲,“杜元帥此言是什麼意思?暴室中許多人看見他動手殺人,不管他有什麼隱衷,在今日殺人便是死罪!”
“王大人難道不覺得其中有內情嗎?當日本帥舉薦白擎夜入宮的時候,王大人也說他性情忠厚,是忠君愛國之人,王大人莫非也信不過自己的眼光?”
王世安眼角一揚,露出嘲諷的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是不是早隱藏了狼子野心?”
葉隆淡淡地道:“王大人這一句狼子野心,說得有些過了,只怕在場無人能擔得起。”
清平公主怨恨地看了葉隆一眼,她一直等他表態,只要他語言上幫她一把,她倒未必會對他的女兒如此絕情。
她伏地然後擡起頭,鳳眸有堅定的神色,“皇上,白擎夜與葉宸在府中的時候便常有往來,如今他殺了牡丹,分明是掩蓋元妃事情的真相,說他狼子野心一點都不爲過。”
杜元帥問道:“公主言之鑿鑿,彷彿所有的事情都瞭然於心,只是,這白擎夜也不是傻子,他莫非不知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殺牡丹,會連累自己的性命?再傻的人都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清平公主陰惻惻一笑,眉眼裡盡然是詭異之色,“若有些秘密一旦公開,會連累許多人的性命,甚至,讓一個百年世家轟然傾塌,這就顧不得一個人的性命了。”
皇帝眸色森然,“清平,把話說清楚。”
“皇上,”清平公主無畏地道:“只要打開盒子,便一清二楚,臣妹知道皇上有一把寶劍,削鐵如泥,何不削開盒子,看個分明?”
皇帝盯着她,眼底有狂怒之色,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有意先掩蓋,等明日再審理,可清平咄咄逼人,要當着羣臣的面掀開一切,已經讓他無法忍耐。
清平豈會不知道他想什麼,但是,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今日葉宸得太皇太后看重,那慕容氏又被扶爲正室,今日若不扳倒葉宸與慕容家,她以後還怎麼做人?
所以,她再度拜倒,“皇上,請打開盒子。”
“打開吧!”
一道沉冷的聲音響起,衆人擡頭看去,只見皇太后領着幾名婆子宮女來到,一身皇太后禮制寶冠下,是一張冷然決意的面容。
皇帝看着葉宸,葉宸跪在地上,面容煞白,身子一直哆嗦的,彷彿是在極大的驚嚇中。
“回皇上,慕容大夫人蘇氏求見。”太監在外面傳話。
“來得正好!”皇太后毅然下令,“傳她入內。”
蘇氏拖曳着長裙進入軒中,她擡頭看了自家兄長蘇郡王一眼,方纔便是蘇郡王命人前去通知她前來的,不過,得到小靈的提示,她也是時候來了。
“臣婦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氏跪在地上行禮。
“你來做什麼?”皇帝口氣平淡地問道。
蘇氏擡起頭,深呼吸一口,道:“臣婦前來請罪。”
“哦?”皇帝淡冷一下,眼底的光芒卻越發的寒冷銳利,“你請什麼罪?”
“回皇上,這盒子確實是元妃娘娘之物,也是臣婦讓小靈去幽明園取的,一切都是臣服的錯,請皇上責罰。”
蘇氏此言一出,倒是讓清平公主有些意外,不過,她脣角隨即勾出一抹冷笑來,事到如今,她承認總比抵賴要好,可見這慕容家也不乏識時務之輩。
“如此說來,也是你讓白擎夜去殺牡丹的?”皇帝眼底忽閃過一絲嗜血之色。
蘇氏一怔,“沒有啊,牡丹死了?這事兒臣婦不知道,更不曾讓白將軍去殺牡丹。”
蘇氏在說話的時候,葉宸跪着往後挪了兩步,正好在白擎夜的右側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與蘇氏身上,葉宸的手一翻,一個銀針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白擎夜的右側腰間。
她的動作異常迅疾,那銀針也細小如毫毛,壓根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舉動。
白擎夜是感受到了腰間的異常,他驚疑莫名,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暗自運氣,卻發現經脈已經被封住,無法提起真氣。
忽地,他覺得胸口氣血一陣翻涌,面前的人重重疊疊,他努力睜大眼睛,怎也看不清楚,忽地,眼前一黑,人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