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定在了五月初七。
五月初六,大行皇帝出殯。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朱睿所想的那樣完美,如今他唯一的擔心,就是白擎夜。
一旦他獲勝回朝,那麼他將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一個手握十幾萬重兵的大威脅。
所以,如今的他,只需要籌謀如何殺掉白擎夜就可以了。
所以,他派人出去,混入軍中,等白擎夜取勝,便取白擎夜人頭,到時候再說他陣亡,爲國捐軀。
除了白擎夜,葉隆,秦大人,杜陵也是很大的威脅。
但是他不着急除掉這些人,等他登基之後,他會一一開刀。
同時,他也在大肆地搜查太子妃的下落。
然而,五月初六早上,是大行皇帝出殯的日子。
朱睿召開早朝,依照以往那樣,他以儲君的身份主持早朝,與大臣們就出殯一事商議。
殿外,忽然傳來太監高喊聲,“太皇太后駕到!”
此言一出,朝堂震驚,而朱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最近諸事順利,他差點忘記了太皇太后。
是啊,她只是離京,還沒死!
太皇太后在葉宸的攙扶下,進了金鑾殿。
一如既往的威嚴,只是滿頭的銀髮沒有染,顯得蒼老了一些。
“參見太皇太后!”殿中文武百官下跪。
太皇太后在葉宸的攙扶下,穿過兩行文武百官,徑直走向九五之尊之位。
朱睿怔了怔,急忙起身,“拜見老祖宗!”
“起來!”太皇太后的聲音極盡威嚴,面容沉着,葉宸扶着她走上去,坐在了龍椅之上,而朱睿,卻還擋在她的面前。
她冷冷地道:“睿王,你擋住哀家的道了。”
朱睿連忙退開,“老祖宗恕罪!”
“恕罪?”太皇太后冷冷地道,“你的罪哀家可赦免不了。”
蘇大人見狀,連忙上前磕頭,“老祖宗,您一路舟車勞頓,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累什麼?哀家一直都在京中,什麼舟車勞頓?”太皇太后中氣十足地道。
衆人驚詫不已,太皇太后一直在京中?那她爲何現在纔回來?
太皇太后環視了衆人,道:“皇帝都死了,你們在這裡商議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隨哀家進去,見皇帝最後一面吧。”
朱睿心中一驚,連忙道:“老祖宗,諸位大臣已經瞻仰過父皇的遺容了。”
“都見過了?”太皇太后哼了一聲,“那他們一個個的眼睛都長在了屁股上,連人都沒看清楚。”
朱睿沉了沉聲,“老祖宗此言何解?”
“難道不是嗎?連自己伺候了那麼多年的皇帝都看不清楚,還賢臣?”太皇太后怒道。
百官面面相窺,都不知道太皇太后此話何解。
倒是葉隆與杜元帥對視了一眼,眼底都生出光芒來。
蘇大人遽然道:“太皇太后,您有什麼想說便直接說吧,拐彎抹角的大家也聽不明白。”
太皇太后哼道:“直說還不如親眼去看看,來人啊,前頭開路,請諸位大臣們親自去看看皇帝的遺容。”
朱睿連忙道:“老祖宗,父皇已經升了靈柩,不宜開棺。”
“升了又如何?哀家養他這麼大,他連問都沒問過哀家一句就死了,哀家準了嗎?”說完,她站起來,“廢話少說,都給哀家去一趟。”
衆人遲疑,太皇太后又加了一句,“不去的,直接走人,收拾東西回家種番薯吧。”
此言一出,百官皆哭笑不得,也唯有跟隨前往。
朱睿衝狄永鑫打了一個眼色,狄永鑫點頭,退了出去。
站在太皇太后身側的葉宸瞧見了,嘴角揚起了一抹冷峻的笑容。
狄永鑫出了殿外,吩咐了王世安幾句,王世安拱手,“侯爺放心,宮中的禁軍,皆聽我調動指揮。”
“不容有失!”狄永鑫叮囑道。
“侯爺儘管放心就是。”王世安保證道。
大行皇帝的靈柩就停放在萬壽殿內,靈堂的設置也是極盡奢華,皇后與蘇貴妃帶領后妃們痛哭失聲。
聽得大喊太皇太后駕到,衆人急忙抹乾眼淚出迎。
蘇貴妃的臉色閃過一絲陰沉,但是,也和皇后一樣跪在地上恭迎太皇太后。
皇后與后妃們見到太皇太后,剛抹乾的眼淚又冒出來了,哭得更加的賣力。
太皇太后怒道:“哭什麼哭?都進去!”
說完,她自己首先便進去了。
進得殿中,看到那紫檀木雕琢精美的棺木靈柩,她毅然下令,“開棺!”
蘇貴妃聞言,連忙跪在地上,“太皇太后,萬萬不可,皇上已經安寢,莫要再驚擾了他。”
百官見太皇太后真的要開棺,也跪下來相勸,這自古以來,哪裡有皇帝已經升了棺木還要開棺的?這不是讓大行皇帝魂魄不寧嗎?
“洛陽!”太皇太后見沒有聽她的話,氣得大喊了一聲。
一道身影冉冉地從琉璃瓦頂上落下來,他拱手上前,“老祖宗!”
“把棺木打開!”太皇太后下令道。
“是!”洛陽劍上前,左手壓住棺頭一推,那已經被封住的棺木被打開,大行皇帝就躺在裡面。
太皇太后對洛陽劍道:“撕開他的臉皮。”
洛陽劍的長劍一挑,只見皇帝的臉皮被撕開,太皇太后冷笑一聲,“諸位臣工都過來看看你們哭了那麼久的皇帝,到底是誰?”
朱睿趁着大臣們涌上前去的時候,慢慢地退了出去。
“天啊,此人到底是誰?爲何假冒皇上?”
“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李代桃僵?”
衆臣議論紛紛,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無辜的。
太皇太后環視衆人,心底卻在不斷地冷笑,這滿朝文武,別的本事沒有,裝孫子的本事一流。
或許在場有些臣子是不知道內情的,但是所有都不知道?她這段日子,已經蒐集了所有與朱睿靠近的臣子,而在場的,就有十二人是朱睿黨的,瞧,他們的臉上多麼無辜啊!
“來人啊,把這個狗東西丟出去!”太皇太后一聲令下,隨即便有兩名侍衛入內,把棺木裡的人丟了出去。
屍體已經發臭,穿着繡龍壽衣的屍體冒出血水來,臭味熏天,衆臣紛紛掩住鼻子。
侍衛拿起一塊黑布裹住便擡走,留下滿殿的臭味久久散不去。
太皇太后下令道:“全部人,撤出去,到樟鑫宮迎接你們的皇帝吧。”
樟鑫宮內,樑王用劍指着一人出來,衆人一看,那不是慧圓師太嗎?
一隊將士衝進了樟鑫宮的地室,救出了當今皇帝。
皇帝消瘦了許多,甚至也有些不清醒,但是,還是一眼看到了太皇太后,他踉蹌兩步,在宮人的扶持下,走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跪下來,滿臉的羞愧與內疚。
太皇太后扶他起來,長長地嘆息一聲,“還不到你跪的時候,這亂子,還得你去收拾!”
皇帝站起來,眸中陡然生出兇狠的光芒,冷然下令,“來人,把亂臣賊子朱睿拿下!”
朱睿已經逃了出去,但是,很快就被逼了回來。
王世安用劍指着他的脖子,冷冷一笑,“王爺,哪裡去啊?”
朱睿震怒,“你竟背叛本王?”
“背叛王爺便是忠於皇上,所以,王爺也不必太過驚訝,我王家滿門忠烈,怎會做亂臣賊子?”王世安笑道。
這局面頹敗得如此迅速,讓朱睿措手不及,他倉皇回頭,只見皇帝在太監的扶持下,一步步走來,面容兇狠猙獰,而她的母妃蘇貴妃,已經被當場拿下了。
他雙腿一軟,噗通地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父皇饒命啊!”
宮外的狄永鑫已經偷偷地離去,他不會這麼愚笨,與太皇太后作對,當他看到太皇太后出現的時候,就知道睿王必定敗退,所以,把亂局丟給王世安之後,便急忙逃去。
但是,他又如何能逃得過陰兵?
朱睿沒有想到,他苦心經營了許久的大計,竟就這樣被摧毀了。
那皇位,距離他只有一天啊,只要過了今天,一切都是他的了。
他擡起頭,看向皇帝,看向皇帝身後的太皇太后,再看向太皇太后身側的葉宸,再看葉宸身後站着的一衆臣工,心中明白,他蓄意已久,而葉宸也蓄意已久,只是,她一直都耐得住性子,靜靜地等待反擊。
他竟然敗在了一個老女人和一個小女人身上!
怒極的皇帝竟親自上前痛打了朱睿一番,氣喘吁吁之際下令把朱睿關押進天牢,再把太子放出來,迎接太子妃回宮。
混亂之際,沒有人發現慧圓師太的倏然失蹤。
處理完一切,皇帝轉身看着太皇太后,鼻子一陣酸楚,她在他小時候就說過,會一直保護他,到她死的那日。
她沒有違揹她的諾言,只是他,曾經不懂事。
翌日,朱睿也下落不明,狄永鑫更是消失了蹤影,這三人的消失,在衆人的心中壓下了沉重的一塊大石頭,因爲,他們三人不死,則還不算真正的安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