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擡起頭,似乎有些詫異地看了清平一眼,旋即閉嘴。
皇帝再問,“是不是你把葉宸抓來的?”
暗影遲疑了一下,又擡頭看了清平一眼,清平怒道:“你看本宮做什麼啊?回答皇上的話!”
暗影陰暗平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慌張,張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最後,他說:“奴才不知道。”
皇帝一怔,隨即冷冷地笑了,“不知道?是你抓來的,便說是,不是,便說不是,有什麼不知道?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回皇上的話,奴才……奴才手底下有很多人,奴才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做過!”
“如此說來,你沒有抓過她,是嗎?”皇帝冷冷地問。
暗影又看了清平一眼,清平頓時意識到什麼,她倒抽一口冷氣,難道說,鑫兒連她身邊的人都收買了?
天啊!
清平頓時搖搖欲墜,像是天塌下來一般,世界一片灰暗。
果然,正如清平的猜想的那樣,這一批抓來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指證她,無人說過狄永鑫在場,而那法師,也指認是周嬤嬤去找他讓他去主持冥婚的。
清平站不住,終於跌坐在地上,身子不斷地顫抖着。他竟然是要置她於死地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啊,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葉隆一把抓過暗影問道:“說,天敏郡主如今何在?”
暗影都:“國公爺,公主吩咐,如果有人闖進來,便馬上帶天敏郡主離開,並且迅速殺了她,所以奴才猜測,如今天敏郡主已經死了!”
葉隆被這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給弄得雙眼發黑,剛升起的希望又被狠狠地澆滅,他恨不得一掌就打死清平。
皇帝失望地看着清平,聲音怒不可遏,“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自己做下的造孽事,竟往自己的兒子身上推,清平,你的良心呢?爲人母親,你真失敗!”
清平大聲地笑了起來,笑聲瘮人,笑得面容扭曲,笑得眼神猙獰,笑得跌出了眼淚,“是啊,我做了此等造孽的事情,往自己的兒子身上推,我真是失敗啊,爲人孃親,我是真的失敗啊!”
周嬤嬤跪在前面,哭着辯解,“皇上,真的和公主無關啊,一切都是樂寧候做的,公主壓根不知道太皇太后宮中的密道在哪裡。”
皇帝本在盛怒之中,聽到周嬤嬤提起太皇太后宮中的密道,想起太皇太后也是從密道離開,觸動痛處,便如火上澆油,當下便命人把周嬤嬤拖出去亂棍打死。
清平知道皇帝是動了真火,半句都不敢求情,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嬤嬤被拖出去。
葉隆眼底有解恨的痛快,周嬤嬤這個刁奴,仗着自己是宮中出去的人,在府中橫行霸道,如今被杖殺,也是她應有此報。
沒過多久,親衛進來稟報,“皇上,那老刁奴抵受不住棍棒,已經喪命。”
皇帝正欲吩咐下去,在京城郊區大範圍搜索,卻不防,福公公急忙進來稟報:“皇上,白統領帶着天敏郡主回來了,已經入宮,正往御書房來。”
皇帝面容一喜,“當真?”
“千真萬確,馬上就到!”福公公道。
葉隆也是一臉的狂喜,倒是清平,神色更是蒼白,本以爲,這一次怎也得有個人陪葬,卻想不到,她卻活着回來了。
沒多久,白擎夜與葉宸雙雙入殿覲見。
皇帝見兩人回來,心情大好,這意味着,牧仁歸順的事情已經是定局,一壺草原的戰事,有牧仁襄助,必定可以大獲全勝。
皇帝問葉宸被抓走的事情,葉宸說:“當日臣女是在暴室被人帶走的,那人說皇上要傳召臣女,卻殊不知,那兩人徑直帶着臣女去了樟鑫宮,去到樟鑫宮,他們便擊暈了臣女,臣女醒來之後,已經在一所廂房內。”
“你可認得,帶走你的人是什麼人?”皇帝問道。
葉宸看着清平,清平也看着她,對了,葉宸一定知道是鑫兒抓走了她,但是,她會如實說嗎?她一直這樣憎恨自己,怎會願意說?
果然,葉宸搖頭,“不知道,臣女一直被關在廂房裡,直到今天才見到母親出現在那裡。”
清平冷笑,卻沒說話。
皇帝又問葉宸後來是如何脫險的,這一點,便是白擎夜述說,說他脫險回京之後,便跟隨葉隆來到院子裡,混亂之中見葉宸被人帶走,他便尾隨而至,救下了葉宸,也殺了挾持葉宸的人。
雖然兩人的話都不是十分嚴謹,但是,皇帝並不在乎,皇帝在乎的是兩人都可以平安回來。
所以,皇帝並沒有就此事過多的詢問,反而是關切地問了白擎夜是如何殺手手中逃脫的,又問那些殺手是不是草原的奸細。
白擎夜說並不清楚殺手的來歷,只知道他們都是武林中人,像是受僱與人的。
皇帝聽得他力戰二十名高手,對白擎夜可以說是刮目相看的,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武將。
就在此時,狄永鑫也應旨入宮。
他大步進來,什麼也不說,便跪在地上,“皇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做的。”
皇帝一怔,看着他,頗有些耐人尋味的道:“一切都是你做的?那你說說,你都做了什麼?”
狄永鑫回頭看了清平一眼,道:“回皇上,帶走葉宸,要葉宸與先父冥婚,一切的一切,都是臣做的,和母親無關。”
清平看着他,心裡有些狐疑,他自動承認?既然要承認,爲何之前又要設計陷害她?
清平摸不着頭腦,但是,也問了一句,“你當真承認一切都是你做的?”
狄永鑫看着她,眼底有痛楚浮現,“是的,我承認。”
皇帝問道:“那你說說,你是如何從暴室帶走葉宸的?”
狄永鑫道:“回皇上,那日臣來請旨,監斬葉宸,因知道母親一直憎恨葉宸,而葉宸也多番陷害母親,所以,臣恨不得要葉宸死。後來想了一想,她橫豎都是要死的,何不爲父親找一個妻子?葉宸雖不算知書達理,但是系出名門,也不算辱沒了父親,所以,便想出這個主意,偷偷地瞞過宮門的人,把她帶出去然後藏在京郊的莊院裡,選了一個吉日,請法師主持冥婚儀式,再殺掉葉宸。”
“你是說,你母親不知道你的計劃?”皇帝問道。
狄永鑫道:“母親一直都不知道。”
“那她爲何會出現在現場?”
狄永鑫怔了一下,“這……這是因爲,因爲臣後來命人請她過來,因爲,因爲如果父親要娶葉宸,總得給她這位正室敬茶,纔算完成了儀式。”
狄永鑫的話,說得含含糊糊,莫說皇帝不相信,就是清平聽在耳中,都覺得荒誕,因爲,如果她不是當事人,她對狄永鑫的用詞和語氣,也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的。
只是,可笑的是,狄永鑫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
不過,不會有人相信罷了。
皇帝緩緩地道:“鑫兒,你起來吧,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朕知道你想爲你母親頂罪,但是,朕不會容許你這樣做,她挾持當朝郡主,罪大惡極,朕若徇私枉法,放了她,朕如何向臣子們交代?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狄永鑫聽得此言,頓時慌亂起來,“不,皇上,臣沒有半句假話,一切都是臣做的。”
他回頭,看向葉宸,“你知道的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我命人挾持你走的?是不是我提議你與我父親冥婚?”
葉宸盯着他,心中不得不佩服,他做戲這麼好,不做戲子是浪費了。
一切都是他做的,可有誰可以作證?所有的口供,都指向清平,而她方纔所言,也是指向清平,如今改口,有可能嗎?
所以,她只能說:“樂寧候,我並不知道是誰下的命令挾持我,只是,我確實看到是母親讓我與你父親冥婚。”
“不!”狄永鑫搖頭,“你說謊,你分明知道,你只是憎恨我母親,想置她於死地,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他看向皇帝,苦苦哀求,“舅舅,我求求您相信我,一切真的是我做的,和母親沒有任何的關係,葉宸是在說謊,她一直因爲母親害死她生母的事情,而憎恨她,她是在報復。”
狄永鑫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驚住了,連葉宸都震驚了。
她震驚的不是清平害死她母親,此事她早就知道,她震驚的是狄永鑫爲何會知道。
而且,他分明知道,現在把這個事情說出來,清平必死無疑,他是有多恨清平,纔會這樣不惜一切地置她於死地啊?
皇帝驚得整個人都站了起來,“你說什麼?慕容氏是她害死的?”
清平看着狄永鑫,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啃咬了一口,她怎會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是要置她於死地?
她笑了起來,兩行眼淚悽然落下,“說得好,說得好啊!”
狄永鑫回頭看着她,神色驚慌,“母親,兒子不是故意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只是,此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再追究也無補於事,慕容氏也不會活過來了。葉宸是因爲此事才憎恨您的,纔會說謊陷害您的。”
清平看着他,悲涼地問:“那你呢?你又因爲什麼原因憎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