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本想一會兒就去跟葉隆說和離的事情,但是見白擎夜不開心,便道:“我們還是先去買禮物吧,你今晚與牧仁一同去拜見杜元帥,好好地醉一場。”
“你不是有要事辦嗎?”白擎夜揚起狐疑的眸子。
“什麼事都沒有你的事情重要。”葉宸站起來走回去,“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換身衣裳。”
白擎夜心底像是被什麼擊中一般,竟有一股酸澀之氣直衝心臟,然後衝上鼻子,鼻子竟然酸酸楚楚的。
她是真的這樣認爲?她真覺得任何事情都沒他的事情重要?
他從沒想過,他一直都這麼卑微,一直都被人踩在腳下,卑微到泥土裡,會有人這麼重視他嗎?
來得太突然的幸福,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開始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葉宸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純色土布長裙,腰間宮絛換成了淺黃色的布腰帶,頭髮挽成兩條嬌俏的長辮子,沒多餘的裝飾,像極了一個農家少女。
“這衣裳從哪裡找來的?”白擎夜看着她,覺得她這般穿着,竟十分的清麗好看。
“小靈的,有些短。”葉宸笑道,“小靈回鄉下的時候便是穿這身衣裳。”
她轉了一個圈,兩條辮子便跳躍起來,靈動而活潑,“好看嗎?”
白擎夜點頭,癡癡地看着她,“好看,我媳婦穿什麼都好看。”
葉宸撲哧一聲笑了,“現在還不是你媳婦呢。”
“遲早都是,提早叫了也不吃虧。”白擎夜竟厚着臉皮說。
“滾!”葉宸嗔道。
桑娜剛好跟出來,聽到葉宸的話,愕然地道:“不是您讓奴婢跟着的嗎?滾去哪裡啊?”
葉宸橫了她一眼,“就你耳朵靈。”
桑娜瞧了瞧白擎夜,隨即明白過來,人小兩口打情罵俏呢,不由得笑道:“行,我滾,我滾。”
說着,便先走了出去。
白擎夜用劍柄戳了葉宸的腰一下,“那我叫你什麼好呢?”
“我有名字。”葉宸沒好氣地道。
“叫名字太生疏了吧?”白擎夜想了一下,“葉宸?宸兒?小宸?小葉?葉子?小葉子?”他自己說着,打了個冷戰,似乎這些名字讓他覺得惡寒。
“你原先怎麼叫現在還怎麼叫。”葉宸不搭理他,徑直往外走。
白擎夜追上來,“不是,石鎖跟我說,兩個人的關係轉變,是從稱呼上開始轉變的,你小時候你娘是怎麼叫你的?你乳名是什麼?”
“石鎖說的是金玉良言嗎?我沒有乳名。”葉宸大步往外走,還小時候的稱呼,打死都不說的。
小時候算命先生說她雖是大富大貴的命,但是命中劫數甚多,要起一個賤點的小名,便可擋劫,所以,母親爲她起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願意提起的乳名。
“每個人都有乳名的,我也有。”
“你的乳名叫什麼?”
“石頭。”白擎夜落落大方地說出來。
葉宸暗自腹誹,這乳名起得還算好聽。
“比石鎖好聽,聽起來你和石鎖像是兄弟。”葉宸連忙轉移話題。
白擎夜笑了,迎面走來幾個丫頭,他收斂笑容,大步而過。
等走過之後,他又纏上來,“說啊,你乳名叫什麼?”
“爲什麼要叫乳名呢?你直接叫我葉宸就是,我也不會叫你石頭的。”
“那你怎麼叫我啊?”白擎夜覺得這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白擎夜啊。”葉宸回頭,“快走啊,桑娜已經準備好馬車了,在外面等我們呢。”
“你叫我全名多生疏啊,得換一個。”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葉宸停下腳步,蹙眉看着他,“我以前不知道你是這麼羅嗦的,你不是惜字如金嗎?”
“我只是不愛和其他人說話,可我喜歡和你說話啊。”
剛好葉嫺與程素心從正屋裡走出來,見兩人站定說話,葉嫺冷冷地道:“還沒成親呢,便總是私下往來,也不怕丟了國公府的面子。”
葉宸淡淡地瞧了葉嫺一眼,卻沒答話。
程素心見到白擎夜,先是驚喜,當看到他的手拉住葉宸的手臂,她的眸光暗淡了下來,“白統領,來了?”
白擎夜瞧了她一眼,眼底有些疑惑,但是也沒問什麼,只是淡淡地道:“是的,來了。”
程素心見他跟自己說話是一副冷漠的神情,不由得心中頹然,莫非自己竟真的不如葉宸?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鼓起勇氣道:“白統領,上次你救了我,一直都機會正式跟你道謝,不知道這幾天你有沒有空閒?不如去我府中吃頓便飯,也算是答謝統領的救命之恩。”
白擎夜對女子的容貌一向是記不住的,其實他見過程素心幾次了,之前在宮中見她,也問過她知不知道葉宸去了哪裡,但是,他卻想不起來,眼前這個女子,就是那日差點被馬兒踐踏的女子。
所以,聽了程素心說救命之恩這麼嚴重,他不由得問道:“我救過你?什麼時候的事情?”
程素心想不到他竟然忘記了,揚起眸子,有些微慍,因着那一次,她一直心心念念,可對方竟然忘記了她。
她有些受傷地道:“既然不記得了,那便算了吧。”
葉嫺看出了程素心的心思,便淡淡地道:“白統領貴人事忙,怕是不記得曾經在馬蹄下救下表妹了。”
被葉嫺這麼一提醒,白擎夜總算記起來了,他笑了,“我記起來了,這算什麼救命之恩?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的。”
程素心低着頭,眼圈都紅了,心頭難受,對葉嫺道:“我們走吧,不要妨礙表姐與白統領了。”
葉嫺打量着葉宸,“你這般裝束是什麼意思?外人見了,還以爲咱國公府虧待了你呢。”
葉宸冷漠地說:“國公府一向虧待我,你不是頭一天知道。”
葉嫺愕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不由得眯起眼睛,惡意地道:“你說國公府虧待你了?我即刻便去跟父親說,讓父親好好補償你。”
葉宸卻連看都沒看她,對白擎夜道:“走吧。”
白擎夜巴不得走,他最煩這個國公府的人。
遠遠地,葉宸還聽到葉嫺諷刺地說:“真不知道顯擺個什麼勁,不就是一個下賤的青樓女子所生的莽夫嗎?還像得了寶貝似的拉着就走,誰稀罕誰要去唄。”
葉宸看向白擎夜,他分明也是聽見了,但是他卻一臉的不在乎,彷彿壓根沒聽見似的,她不禁問道:“你不生氣嗎?”
他淡淡地道:“有什麼好生氣的?這種話,我一年都不知道要聽幾遍,莫說在你國公府,即便是在平常侯府,這種話也總是有意無意地往我耳朵裡鑽。”
葉宸心裡很寬慰,他比以前看淡了很多,她皺着眉頭,很苦惱地說:“哎,你說我是怎麼回事啊?人家都不要的東西,我卻像寶貝一樣攥在手裡怎麼都捨不得放。”
“真的?”白擎夜眼底生出一絲光芒來,“那其實爲什麼啊?你爲什麼選擇我啊?”
又來了,又來了!
葉宸加快腳步,看來,這問題還是糾纏着他。
“你誤會了,我剛纔說的不是指你,我指的是陳二嫂養的那條小白狗。”
“不是,你分明說我,還有,小白狗是陳二嫂養的嗎?對了,你叫什麼乳名啊?”
天啊,前生沒覺得他是這麼一個嘮叨難纏的人啊,頓時覺得前生惜字如金的他很可愛。
桑娜已經準備好馬車了,見兩人出來,便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朗心村。”葉宸道。
“好嘞!”
馬車噠噠噠地往城外朗心村而去。
朗心村有一個釀造土炮很出名的酒匠,叫杜四爺,他的酒專供附近幾條村子的人買,收費低廉,如果心情好,他還會釀雙蒸,雙蒸酒度數是高一些的,可以用來浸泡藥材和補酒,他會把這些補酒送給有需要的人。
但是呢,他賣酒不提供酒罈子,要自己另外去購買,賣酒罈子的那位中年婦女,是他的下堂妻,因他名聲遠播,連帶着他的下堂妻的生意都越發的好。
葉宸先去買了酒罈子,老闆娘瞧了葉宸一眼,道:“大妹子啊,你是想喝純點的還是想喝烈點的啊?”
“純和烈的都各要一些。”葉宸道。
“噢!”老闆娘詫異地瞧了她一眼,“瞧你面生得很,還以爲你不知道呢,那老東西的酒,平常自己喝呢,用單蒸的,要招呼客人,就得用雙蒸了,還有些好東西,但是呢,你是小姑娘,便不跟你說了,等你以後成親了再來買,保管有好東西給你。”
老闆娘說到最後,擠眉弄眼一臉的曖昧。
葉宸自然懂得,清清嗓子,“那個,來三個罈子。”
那補酒,自然也得買一些的,她不需要,可有人需要的。
老闆娘詫異地看着她,“三個罈子?”
葉宸微笑:“給我師父喝的。”
“噢……”老闆娘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給了她三個罈子,然後打量着白擎夜,雙眼一亮,“這是你大哥嗎?長得挺好,說媳婦沒有?沒說的話,大娘給你介紹一個,保證是這十里八鄉最俊的閨女。”
葉宸差一點忘記這位大娘最愛的便是給人說親保媒,她曾經跟葉宸說,能撮合一樁姻緣,便是天大的好事。
葉宸咳嗽一聲,“大娘,他是我未婚夫。”
白擎夜聽她這樣說,也一改對陌生人冷冰冰的態度,笑着對大娘說,“是啊,大娘,她是我媳婦,未來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