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守輝吃了他一拳,再被他這般痛責一頓,人也清醒了一些,此事確實是禁軍出了問題,皇上如果追究起來,作爲知情人,他是脫不了干係的。
想到這裡,他也慌了神,“我可以帶你去問梨花,但是你不能動粗,讓我來問。”
“走吧!”王世安只差沒一腳踹過去,當初真是瞎眼了,怎麼會提拔這麼一個窩囊廢上去的。
王世安與楊守輝去到別苑,別苑空無一人,連在梨花身邊伺候的侍女都一併不見了。
楊守輝大驚,衝進去打開櫃子,裡面空蕩蕩無一物,他喃喃地道:“走了?”
此時,剛好有一個身材矮胖的男子走進來,見兩人在屋中,不由得一驚,問道:“你們是誰?爲什麼闖進我的房子?”
楊守輝一手揪住那男人的領子,凶神惡煞地問道:“這是你的房子?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呢?”
那矮胖男子拍打他的手,驚慌地道:“我怎麼知道?這房子是我新買下來的。”
“你新買的?什麼時候買的?”王世安拉開楊守輝,問那矮胖男子。
男子見王世安氣勢尊貴凜然,渾然沒有楊守輝的兇狠猙獰,心中略安,回答說:“前日買下的,當日便把銀子給了她,她也與我一同去了官府重新做了屋契,你們看,我有屋契在手,這房子是我的。”
兩人一看,屋契上寫着“吳大福”三個字,證明這所房子確實是易主了。
楊守輝看到這裡,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難怪梨花總是纏着他問公事上的事情,原來竟是要從他這裡探知消息。
王世安拉着他離開,臉色陰沉,出了門,便一腳踹了過去,怒道:“你自己看怎麼向皇上交代吧。”
說完,冷冷而去。
楊守輝哭喪着臉,這回去便是領死,可若不回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裡?而且他逃了之後,朝廷勢必會拿父母孩子問罪。
調查安慶王謀反的事情,刑部與大理寺以超速完成,不過三天,所有的事情便水落石出。
護送皇上與重臣們出宮祭天的禁軍名單,只有兩人知道,年前便定下來了。
而名單在年前也泄露了出去,給了安慶王的人足夠的時間製造面具和觀察禁軍的言行舉止,泄露名單的,則是禁軍副統領楊守輝。
而在這之前,有幾名禁軍已經被換掉,年前的時候內務府入了一批銀炭,由這幾名禁軍檢查,火藥自然就安全地運了進來。
楊守輝首當其衝要拿下問罪的,皇帝大怒之下,判了個斬立決。
至於王世安,御下不嚴,有失職之罪,統領一職被罷免,連降六級,調到五城兵馬總司正慕容白手下任北門指揮使。
這五城兵馬司衙門本只是個六品衙門,慕容白之前是犯錯才調任至此的,而王世安從堂堂禁軍統領指揮使降爲北門指揮使,雖說是觀察留用,但是實際上和罷官沒有分別了。
若是尋常人,被這樣罷免,怕是一蹶不振,但是王世安不一樣,王家在京中勢力滔天,所以,很多人都認爲,這北門指揮使不過是暫時的,相信不出一年兩年,他又會回到皇上的眼前。
而處罰了該處置的人,便是論功行賞了。
葉宸與王靜月在作供的時候只以弱女子示人,兩人的口供一致,說兩人無意中撞破歹人進入惠春閣,所以被歹人劫持,是白擎夜來了之後救了兩人的。
當然,這密室的一場打鬥兩人都說得無比驚險,說火藥的引子本來已經被點燃了,爆炸不過是頃刻的事情,白擎夜就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制服了敵人,救出二人後一刻也沒耽誤,急忙便往萬壽宮救駕。
所以,兩人沒有任何的功勞,相反,還得白擎夜救了一命。
白擎夜的口供和兩位被挾持者的口供一致,毫無疏漏之處。當刑部尚書問到萬壽宮中熄滅篝火後如何制服敵人,又是如何讓放箭者全部中箭而亡這等詭異的事情時,白擎夜只說了一句,“末將也覺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唯一可以解釋的,便是天佑吾皇。”
這個解釋就很好了,沒有人需要真正的真相,尤其,最重要的是經過一場叛亂,上天是站在皇帝這邊的,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連上天都相助皇帝,證明皇帝是明君,是聖君。
刑部自有文案把這一奇怪的現象描寫得栩栩如生,而刑部尚書御前啓奏的時候,更是聲情並茂,連同百姓聽得此神蹟的時候如何朝皇宮方向跪拜都說了出來,皇帝龍顏大悅,當場宣旨,把白擎夜連升四級,封爲皇城兵馬指揮使和禁軍統領,並且念他在剿滅逆賊的時候受了傷(其實不過是皮肉之傷),加上年前年後一直值班,遂放他十天大假,讓他好好休息養傷,直到傷愈後才上任。
皇帝卻一直沒有下旨處置安慶王,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白擎夜被封爲禁軍統領後,顯得很高興,偷偷地問了一下吏部尚書,禁軍統領的俸祿是多少。
吏部尚書笑笑,跟他說:“你原先的俸祿翻倍,並且,你如今是正三品,每年可多得祿米200石,每日發放日雜食料九盤,職田十頃,雜役六人,由內務府撥款發放月例。”
“啊!”白擎夜頓時覺得自己富貴了。
石鎖很高興,但是也很擔心,高興是咱家爺終於出息了,擔心的是皇家送了爺六名雜役,那意味着他這個自費的奴才可以掃地出門了。
想到這裡,他很爲自己的未來擔憂。
白擎夜回到府中,他每一個毛孔都在告知衆人,他很開心,就連看到一貫冷口冷臉的大夫人,他都衝着她笑了一笑,直笑得大夫人頭皮發麻。
至於他的父親侯爺白長儒,得知他被升爲禁軍統領,又想起他救了皇帝和一衆文武百官,終於第一次“紆尊降貴”來到這個一直被他輕視忽略的兒子屋中。
白擎夜對他的到來有些意外,臉上歡喜的笑容慢慢收斂,對這個父親,他一向是戒備的,因爲,自打他進入這個家門以來,每一次見父親,非打即罵,從沒有過一句暖語。
白長儒也發現了他的戒備,臉色微微一沉,“聽聞你得了皇上的封賞,還升了官,爲父過來恭賀你一句!”
“謝父親!”白擎夜語調淡淡地道。
白長儒對他的冷淡顯得有些微慍,覺得自己親自前來,已經是給足了他面子,他卻這般不知好歹,遂冷冷地道“以後行事,戒驕戒躁,你如今手握十萬禁軍,也算是京中知名人物,不求你爲白家光耀門楣,只希望你不要給白家抹黑。”
白擎夜道:“我得杜元帥的教導,絕不會行差踏錯,父親放心就是。”
白長儒聽了這話,覺得堵心無比,口氣冷漠地道:“是的,有杜陵教導你,我是該放心的。”
白擎夜聽他聲音似乎帶了微慍,卻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越發覺得他難相處,遂道:“父親若沒事的話,我要出去一趟。”
白長儒聽這話,氣得差點沒把肺給炸了,他這來一趟是做了很長的思想工作,他本以爲是自己不想來,卻沒想到白擎夜也不想見到他。
這種認知,傷害了他的尊嚴和臉面,他拂袖而去之前,“到底是爛泥!”
白擎夜臉色陰沉,這句話,幾乎是伴隨着他成長。所有的好心情,都被這一句話破壞了。
白擎夜領着石鎖出門,去了杜元帥府中。
杜元帥的小女兒杜葉夙歡天喜地地迎上來,挽住他的手臂,“哥哥,爹爹說你在升職了,是不是啊?”
“是的,葉兒這麼快就知道了?”白擎夜笑笑,揉了一下杜葉夙的頭髮。
“可不是嗎?爹爹回家便嚷嚷了,逮誰便跟誰說,我看啊,這府中便沒有誰不知道的。”杜葉夙嘟噥道。
“瞎說,”杜夫人站在石階上,笑盈盈地看着白擎夜,“哥哥來了還不趕緊往裡請?”
“師孃!”白擎夜見禮道。
“嗯,進來吧,給你備下了酒釀丸子。”杜夫人微笑着道,看向白擎夜的眼光有幾分自豪。
“恩師呢?”白擎夜問道。
“他出去了,說是給你淘一把好劍。”杜夫人迎他進去,說着,“他說,你如今好歹是正三品了,沒把寶劍攜帶在身邊,不成樣子。”
“我這把劍用着挺好的。”白擎夜拍了一下劍柄,這把劍也是恩師所送。
“管他,沒點事情讓他忙,他閒得瘋。”杜夫人笑着說。
白擎夜心底涌起一絲溫暖,他甚至有一絲錯覺,這裡纔是他的家。
晚上,葉宸早早便命小靈備下了伙食,又暖來一壺酒,想着他一會肯定是要過來的。
果然不到亥時,白擎夜便來了。
“等很久了?”他進門便說,脫下披風隨手就遞給了葉宸,就像是出去忙活了一天回到家中那樣隨意。
“就等一個時辰!”葉宸掛好披風,挑了下炭爐,走過來笑道。
白擎夜凝望着她,見她面容姣好,笑容盎然,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暖意,“你吃了沒?”
“沒,今晚等你,這是爲你慶功的,祝賀你升職。”葉宸爲他倒酒。
白擎夜道:“唯一值得歡喜的是,俸祿多了,以後給你的銀子也可以多一些。”
“嗯。”葉宸點頭,坐下來陪他喝了一杯酒,酒氣涌上,燈光映照下,只見她面容緋紅,燦若紅霞,嬌憨可愛。
白擎夜一時看呆了眼,老實地說:“你長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