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年少 58番外五
洛州城的別院裡,非花和楊鳳珏臥房的隔間牆上有一幅畫。
長長的畫軸上面,和真等高的十七八歲美,羅裙繡襦,撐着油紙傘雨中拈花回眸。蠶眉鳳目,鼻尖挺翹,硃紅小嘴,那俏麗的瓜子臉上帶着嫵媚愛嬌的笑意。
畫裡的是非花的生身母親,當年秦香樓的紅牌名姬,傅穎。
前兩年劉斌和卿蓉成親並且定居洛州城外的那個小農莊之後,這幅畫就被送到非花的身邊。
而現非花看見的這個美麗冷漠的女子,面相上與他母親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鼻子和嘴脣到下巴的輪廓,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更是像。
難道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兒?
實際上就真有那麼巧的事兒,緣分或者血緣這種東西,有時候是最說不準的事情。
當中秋過後,非花和楊鳳珏回到洛州,舀出那副劉斌送給他的畫兒給被藍竟航拐到洛州來的明珠面前時,淡漠的姑娘指着畫中持傘手腕上的一塊花瓣狀紅斑道:“她是姐姐!看,們姐妹身上都有這樣的胎記!”明珠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同樣形狀的紅斑。
“們家很窮,爹孃種着五六畝薄田養兄弟姐妹七個也養不活,大姐早早的就被賣出去了,之後的幾年,幾個姐姐也跟着被送走了,家裡長到四五歲的時候也被送到城裡的遠房親戚家,那家添了少爺沒多久就跑了出來……後來就遇到了老家主。楊家是的恩,想不到這裡還能得到姐姐的消息……姐姐的孩子竟然都這麼大了……”
明珠用着淡然的口氣敘述着往事,冰冷的神色並未因與親的突然相遇而出現鬆動,只說到最後看向非花時,眼中才露出絲絲的動容。
作爲家裡七個孩子中最小的女兒,姐姐被送走的時候她還未記事,長大了開始記事之後,能記住的卻只有生活的艱辛,被別凌虐、踐踏的悲苦,掙扎着求生,一路往上爬的辛酸。多少年了,她的心中疲倦得只剩下了麻木和冰冷,親和親情對她來說已經是過期品,不需要了,也不意了。
藍竟航、非花和楊鳳珏相互看看,也是一臉說不清什麼感覺的茫然。
這真是應了一句話:不是一家不進一家門啊,到最後,難道非花和楊鳳珏都要成爲藍竟航的外甥?這也太……
但是不管怎麼樣,非花多了一個小姨,而明珠自打認了非花這個外甥,性子跟往常也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性格相似的姨侄倆站一塊兒的時候,讓藍竟航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嫡親的一家,尤其那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瞟着的時候,倆真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但是這倆又並不是處處相像的,不然楊鳳珏早遇見非花的時候就該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了。非花和明珠都不是熱絡的,之前的素未平生和現的外家至親其實沒多大區別,所以兩個相處起來比跟商行裡別的下屬相處起來還要生疏。
倒是藍竟航,自從知道非花和明珠的血親關係之後,不僅理所當然的將非花當成了外甥對待,對明珠姑娘也越發的厚臉皮起來,某些肉麻話簡直讓避而遠走。
於是,沒過多久,繼權邕和鐵寶的膩歪事件之後,非花和楊鳳珏決定再次三十六計走爲上——出遊散心。
時光荏苒,轉眼就到了秋末,轉眼白雪紛飛了,轉眼又過了一年。
三月清明,柳枝青青,楊鳳珏攜非花辭別了衆,一路往榕環縣去給母親上墳。
幾年前,劉斌和卿蓉夫婦來找非花,幾一合計,決定把傅穎遷往她生前最鐘意的榕環縣安葬,花樹環繞、依山面水的山坡終年青翠,她泉下有知,想必十分的歡喜。
非花和楊鳳珏來到榕環縣的時候清明已過,又正碰上因爲士子們爭相賞花而形成的春上花社,整個縣城的氣氛反倒很是熱烈。
榕環縣城建於一個小盆地中央,四面都是坡度非常小的小山坡山頭,沿着出城的官道和四通八達的山道,滿眼皆是落英繽紛。
剛下了一場小雨,非花和楊鳳珏剛上了墳,就因爲下雨而停留城外的一間寺廟裡。
二月的杏花還未落盡,殘花夾雜着毛茸茸的小青果,滿眼是新生的嬌嫩朝氣。桃花開得絢爛,紅白粉競相妖嬈,雪白的梨花剛開始花期,想來再要不了多久,就會雪團兒一般滿樹生香了。
不大的寺院院子被花樹環繞其間,本來開得極其豔麗繽紛的俗世顏色,被那嫋嫋的佛香和飄渺不散的誦經聲染上了幾分聖潔,即使是心中無佛的也無端生出了虔誠之心。
雨停了,停留寺廟裡的遊也紛紛把了油紙傘重新投入賞花的樂事,非花和楊鳳珏沒有坐馬車來,也沿着林間的小道慢悠悠的走着。
正轉過一片緋紅桃林,兩就聽到了一陣爭執聲,一個藍袍青年突然跑出來,差點兒迎面撞上非花。
楊鳳珏眼明手快的拉着非花往懷裡一帶,避開了來。
那青年也想不到會撞上他們,瞥了兩幾眼,臉上憤憤的低罵了幾句,腳步匆匆的跑遠了。
“切!也不看看他如今的寒酸樣子,落魄了纔想着來巴結,當別是傻子呢!”
“就是,窮酸吧唧的,還舀喬擺譜,真當他還是當初的白家少爺吶!哈哈……”
桃林裡傳來幾個大聲嘲笑奚落的聲音,轉過拐角時,幾個書生模樣的也同時注意到了非花兩。出色的容貌和氣質,令那些書生對兩一直行着注目禮。
走出很遠,楊鳳珏才笑着道:“剛纔被嘲笑的那個,就是當年同樂山莊裡膽敢調戲的。”臉上神情愉悅,渀佛看到別倒黴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兒。
調戲……楊鳳珏不說他都要忘了,那次他同樂山莊最後一次登臺的時候,莊子裡被闖進來的騷擾,據說那還是蘇州當地名氣不小的世家公子,自稱文武雙全的物,後來楊鳳珏和藍竟航不僅關着把狠狠湊了一頓,還把家的家產侵吞了。
想不到楊鳳珏和藍竟航還深諳“活着比死去更痛苦”的道理,還留着家折騰家高傲的自尊,嘿嘿……真是的。
非花看着楊鳳珏春風般得意的笑臉,嘴角也不覺露出笑意。
這個,其實有時候還是很孩子的。當然,他自己也是。不然,他爲什麼也笑得這麼賊呢!
兩相攜而去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掩映於滿目芳華中。
陌上花影相迎,點點雨珠點綴着滿樹芳華,時光自有其風流處。正是:陌上花開年少,花間風流自賞。多少故事,不盡與言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