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前路迷途(修文)
非花睡得正香甜的時候被人推醒了,迷迷糊糊間看見身邊的鐵寶也不滿的正爬起來。
透過窗紙看外面的天色,還黑乎乎的一片。
昨日的那老婦人端了熱水,絞了毛巾給非花擦臉。
兩個人擦了熱水臉,又用涼水漱了口,這才稍微清醒了些。纔剛在桌邊坐下,老婦人就端了一盤熱騰騰的小包子和一碟子醬菜進來,後面跟着的劉斌端了兩碗米粥。
“快吃吧,吃飽了纔好上路……”劉斌憨憨的笑着,卻被老婦人擡手一拍。
“怎麼說話呢?說的好像要上刑場一樣,啊屁!大吉大利……”老婦人喃喃着出去了。
“呵呵……快吃吧,今兒我們要趁着城門一開就出城,路上可能會趕,要吃多點!”
非花點頭,拿起包子默默地吃起來。這一夥人還不知道信不信得過,要是有個什麼萬一,吃飽了也好跑路。
吃了早飯,非花和鐵寶被劉斌提着化了妝。
頭髮用舊舊的布巾包起來,臉抹黑了,眼角還貼了一塊疤上去,穿的衣服換成了鄉下農家人的粗布短打,挽着褲腿,小腿上還抹了泥巴,兩隻腳上是粗粗的草鞋,咋一看上去,就跟鄉下的泥腿小子沒啥差別。
鐵寶被扮成一個鄉下地主家的胖小子,俗氣的長衫裡塞了一層東西,臉上不知塗了什麼藥水,沒過一會兒也腫了起來,擠得兩隻原本大大圓圓的眼睛像芝麻綠豆一般可笑。
劉斌把一個包袱交給非花,幾人就從昨晚的那個小門出去,上了停在外面的昨日那輛小馬車。
天色還是黑沉黑沉的,狹窄的小巷被遮擋住了微薄的天光,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息,馬蹄被裹上了厚布,行走間只能聞到低低的“撲撲”聲。
在彎來繞去的巷道間走了一會,馬車停下,裝扮成一個四十多歲大叔的劉斌領着非花和鐵寶鑽進了一戶黑燈瞎火的小院。
摸着黑走進側廂房,劉斌撩起屋子正中間那張大圓桌垂到地面的桌布,彎着腰搗鼓了一會兒,非花就驚訝的看到,那裡竟然是一個僅能容一個人通過的地洞口,微微的昏黃的燈光從下面隱隱透上來,桌底下那一整塊的地板磚已經被搬到了一邊。
“下去吧,從下面可以通到我們的另一個地方。”劉斌低聲說道。
事到如今,想要反悔說不走了的非花,也只能硬着頭皮上陣了,難道他還能跟一個擁有武功的人說“我懷疑你不安好心想害我我不想出城了我更願意留在月家你放我走吧”這種話嗎?!
小小的地洞口下面是一級級木搭的小階梯,非花弓着身子鑽進去,下面是一個像四方豎井一樣的地方,底下的牆壁上點着松枝火把,旁邊一個黑乎乎的通道通向不知道哪裡。
鐵寶跟着非花下來,劉斌走在最後,把頂上的地板磚弄好,他走下來,取下牆上的火把,帶着非花往通道那邊走。
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窄通道,非花只能夠看到從劉斌肩膀上露出來的火把,男子微微佝僂着的影子蓋在非花的身上。人影憧憧中,非花只能感覺到鐵寶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重濁的呼吸像是隨時會被壓塌在這地道里一樣。
走了一會,來到一個岔道口,劉斌看也不看的選了左邊的一個,又走了好一陣,他們又到了一個豎井裡,樣子跟剛纔來時的那個一模一樣。
劉斌將火把放到牆上的把洞裡,沿着小木梯上去,在頭頂搗鼓了幾下,非花只聽到“咔嚓”的一聲,劉斌頭頂上的那塊磚就被推開了。
出去的時候,非花發現那地道的出口竟然在一個廚房的竈臺裡,他們上來的地方就是竈臺上供着祭品的地方。
非花和鐵寶就着微弱的光線小心的越過竈臺上的兩口大鍋跳下地,看見劉斌將地道掩好,把散落的香臺扶好,清理了周邊的一些痕跡。
“天快亮了,快走吧,城門也要開了。”
劉斌拉着他們走出廚房,拐到前面的院子裡,那裡停着一輛騾車,拉車的騾子睜着兩隻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們,耳朵一動一動的。
車廂裡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罈罈罐罐大包小包,非花和鐵寶包不容易在這些東西間找地兒坐下,車子已經嘚嘚噠噠的跑起來了。
這次走的是寬敞的大街,凌晨時的寂靜已經過去,街上一些開早市的店鋪已經開始開門做買賣了。車子奔馳了一頓飯的功夫,到達城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許多,在青濛濛的天光中,非花看到出城和進城的一溜兒長隊在衛兵的盯視中緩慢的移動。
這個城門應該就是上一次非花從郊外被接進來時經過的那座。
“停!車上什麼人?下來檢查!”
“官爺,官爺,小的是城外十里坡的鄉民,車裡是小人的孫子和東家的少爺,昨日進城逛街忘了時辰,留了一晚上,這不,趕早着回去呢!”
非花聽到劉斌誠惶誠恐的聲音,正要探頭出去,車簾子“霍”的一聲被人挑開,一個衛兵摸樣的人用長槍挑着布簾,朝車裡看,見到瘦巴巴的非花和挨着非花抖成一團的東家少爺——胖鐵寶,臉帶鄙夷的看了兩眼,探着身撥拉了幾下車裡的東西,簾子“霍”的一聲又垂了下來。
“可以了可以了,快點走!”
車子緩緩地駛出城門,非花從簾子裡看見,城門外排隊等着進城的都是挑着擔子籮筐、拉着板車、趕着牛車馬車的小販商人。
就在他們出城沒多久,從來不給非花和鐵寶送早飯的王媽突然提着籃子出現在那個小院裡。
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小少爺和他的小廝不見了——王媽不得不這樣向管家彙報。
於是,月家上下的下人都在議論着:月家那個賤格的小少爺和他的小廝偷了府裡的東西,畏罪潛逃了。
周管家聽着下面報上來的消息,眉頭不自覺的一皺,手裡茶盞新泡的銀毫忽然也沒有了往日的那般清香。
他想起第一次看見那個孩子時,他那清亮冷冽的眼神,鎮定冷靜得不像是一個幾歲的孩子。那樣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的樣子,面對着他時卻一點兒發憷都沒有,反而有一種過分的輕忽,和倨傲的淡然。
後來年三十那晚,被老爺叫來問話時,他看着那孩子一瞬間爆發的怒氣和憤恨,那隱忍不發的冷和傲,他忽然覺得,只有這個孩子才最像老爺,府裡的大少爺和在外邊養着的二少爺都沒有那孩子如老爺那般相像的氣勢。也許就是因爲這樣,老爺纔會讓夫子去教導那孩子讀書吧。
那樣骨子裡深藏着驕傲和冷漠的孩子,就連挨餓受凍也不願說出口的,又怎麼會去做那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呢!
唉,夫人總是趁着老爺外出的時候給老頭子我出難題啊。
戴着千年不變的嚴肅面具的周管家苦笑的搖了搖頭。
中州城外,早已經過了十里坡的小騾車在一片碧綠的原野中奔走。
“先下來歇歇吧。”
沿着城外的官道走了大半天,車子拐進了凹凸不平的土道,在原野間又走了大半天,劉斌讓車子停在一個小山坡邊。
拿出水壺和乾糧,三人坐在草坡上默默地啃着。
“累嗎?暫且忍一忍,等過兩天出了中州的地界就好了。等到了興州,我們先在鄉下住一段時日,再在榕環縣裡買個院子,咱們就先在那兒過一段看看吧。”
劉斌挨着非花,大手在非花的頭上撫了撫,非花看了他一眼,低頭默然不語。
劉斌以爲他還在害怕,摟了摟他的肩膀又道:“你不用怕,月家在那處勢力應當不大,就算他們找來,我也有辦法護你周全。那個地方……以前你娘是十分喜歡的,有山有水,城裡有許多老榕樹,城外有很多桃花杏花梨花林,花開的時候香極美極了。你娘還說,想要在那裡置一座院子好好地過日子……”
非花看見林斌頂着一張貼了三撇鬍鬚的大叔的愁苦幹枯的臉,卻用那樣惆悵懷念的語氣說着這麼輕柔的話,實在是有些——詭異。
“你喜歡我娘?”陳述的語氣說着疑問的句子,非花眼睛看着遙遠的原野盡頭的山巒灰濛濛的影子。
那幅他母親的畫,傳神的筆觸透露出作畫者小心謹慎的傾慕和癡戀的深情,再加上這樣一副懷念眷戀的語氣,想不發現jq都難。
“呃——”劉斌尷尬的無言了,眼神閃爍的相顧左右卻不敢看非花,兩隻耳朵竟然紅得能滴出血來。
真是詭異啊,真像一個猥瑣的老頭喜歡上了年輕俏麗的丫頭,暗藏了老牛吃嫩草的齷齪心思,卻被小孫子當衆揭穿一樣。
非花面上平靜,心裡卻不由得惡毒的想象着。
晚上,他們投宿在官道旁一個小村莊的農戶家。
小小的村子坐落在丘陵山腳下,面對着廣闊的平原。從村戶們的門口,可以看到沿着官道遠遠近近的散落在原野山丘間的其他村落。
“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劉斌給非花和鐵寶掖了掖涼被,吹熄了如豆的燈火,黑暗中,非花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模糊看到劉斌解了外衣,在他們牀對面用板凳和木板搭就的牀上躺下。
屋子那個高高的像牢窗一樣的小窗口暗沉沉的,非花側頭看着那個窗口,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無所歸依的小船,在洪濤中隨波逐流,不知道靠向何方。
非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陷入了黑甜鄉,當模糊的意識醒轉時,耳聽到一片狗吠聲。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聲聲急促的犬吠,把睡夢中的人都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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