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影含淚將徐清長己經發黑腐爛的屍體擡到白洛飛的面前時,他心裡的憤怒頓時如火山爆發,一掌便劈斷了旁邊的八仙桌。這些年來,徐清長雖說沒有與他朝夕相處,但兩的感情卻甚是深厚,某種程度上來講,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白洛飛自小孤苦,白天城一直欲置他於死地,白洛天與他更沒有任何感情可言。自他五歲獨自在朝京生活以來,他就知道什麼叫孤獨,在他八歲那一年的時候,徐清長便常伴他左右,徐清長比他年長十歲,那時雖然時常一出去就好幾個月,但每次回來時都會給他帶上一些四方的特產。在他的心裡,徐清長亦父亦友亦兄。
這些年來,兩人雖名爲主僕,實則私交甚篤,近二十年的歲月裡相互幫助,相互成長,那重感情又豈是他人可以代替?白洛飛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兩個時辰前兩人還在說着話,兩個時辰後看到的就是已經腐爛的面目全非的屍體,若不是他身上的衣着與發現地的吻合,白洛飛實在是不敢相信那黑的滴水的人就是他!
白洛飛的江湖經驗極其豐富,一看這種模樣便知道他是被人施了劇毒,這普天之下能有這麼厲害的毒藥的人,也只有五毒門了,而五毒門早已不問江湖事,與他有恩怨的也只有那個傳聞中貌美如花的師妹了。他心裡有如針扎,真想見識一下那個狠毒的女子到底長什麼樣子,居然可以如此心恨手辣!
白洛飛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對徐清長有些離隙,因爲知道他是師父的人,也知道軍營中突發的瘟疫也是他下的毒。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那個女子爲什麼要下這樣的毒手!是徐清長因爲知錯而去找她要解藥呢?除了這一點,他也想不到其它的。
南煙在內宮聽到一聲巨響,也不顧身子不便,急匆匆的就跑到了大廳,她一見到那具屍體,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噁心,含玉見她情況不對,忙把她扶住。白洛飛見她進來,擦掉眼裡淚水,對黑影道:“將徐先生好生安葬了!”話已不成話。
白洛飛心裡擔心南煙,便扶着南煙不讓她看,一個打橫將她抱起,一起回了內室。
南煙窩在他的懷裡道:“怎麼會這樣?徐先生不是他們的人嗎?他們怎麼也能下得了這樣的殺手?”那副模樣,實在是超出的她的想像,上輩子她看過不少的武俠電視,曾見過那些所謂毒藥的厲害性,以前一直以爲那是電視,是在騙人,世上怎麼可能有那麼狠毒而厲害的東西,可是此次見到時,她便覺得電視上表現出來的那些,遠不如她今日所見的可怕。
醫帳裡不時有一兩聲慘叫聲傳來,她知道每一聲慘叫便是一個生命的隕落,她自認爲兩世爲人,早已參透了生死,可是在這一刻,她的心裡還是莫名的害怕,而且怕的厲害,身體微微還有些發抖。
白洛飛緊緊的抱着她,低低的道:“徐先生應該是找師妹要解藥時被殺的,實在是有些可惜!他們的殘忍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像,居然連徐先生也不放過,這種手段實在是令人髮指。”他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又抱的緊了些。
南煙問道:“飛,現在徐先生已死,你師妹肯定不會將解藥給我們,軍營裡這些將士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一向冷靜而聰明的她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是那麼的無措,她此時不由得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人?還有沒有人性。
她與徐清長的感情雖沒有白洛飛與徐清長的感情深厚,但是這兩年來他也時常出現在她的左右。她不由得憶起在韓王府裡兩人下棋時的情景,她輸了不認帳,耍賴要重來,一次又一次的悔棋讓他忍不住有些發怒時的模樣,那些依稀在眼前,而此時那人已不在。
白洛飛聽得她問的問題,心裡也有一絲慌亂,這軍營之中,徐清長的醫術算是最好的,軍醫裡雖然有行醫多年的名醫,但是卻都是隻能治正常的一些人體的毛病,像這樣厲害的毒藥又如何能解,而他本人也是對毒藥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南煙的問題,卻還是答道:“不用擔心,會有辦法的。世間萬物,均是相生相剋,能有這麼厲害的毒藥,那麼必然有與它相剋的解藥。”這句話是從他的內心裡發出的。
白洛飛一生經歷了無數次的風風雨雨,也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此時心裡雖然知道情況危急,但心裡卻還是燃着希望。他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再多的辛苦,再多的傷痛,總有停下來的那一天。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也一直堅信,邪不勝正。
南煙與他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兩人不能說完全心意相通,但在這一刻,她卻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心裡也不禁又燃起了希望,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們一起去面對,總會有解決的辦法。這件事情雖然棘手,卻也知道是中了毒,只要找到解藥便能救他們。唯今之計,不是呆在這裡自怨自艾,而應該派人去尋找解毒的高手。
南煙與白洛飛此時是想到一起去了,兩人對望一眼,俱明白對方的想法,也無需過多的言語,兩人相視一笑。白洛飛便走了出去,派人將黑影找來,讓他一方面去尋找五毒門的人,一方面四處貼出榜單,尋找解毒聖手。
榜單一貼出,就有不少的人來解毒,但那些人解尋常的毒或許還行,但是這麼面對這麼霸道而厲害的毒藥卻是一籌莫展,還有不少人不但沒將毒解除,自己反而也沾上了毒,反而送命在軍營裡。落鳳城的軍營一時成了一間地獄,另人聞之色變!
屋漏偏逢雨,朝庭那邊一聽聞落鳳城軍營的事情,覺得是個可趁之機,原本已被白洛飛打的落花流水的軍隊也反起了反攻,他沒有辦法,只能從其它地方調集一些人馬過來應戰。
面對這樣的內憂外患,白洛飛一時也沒有主意,只能將軍營與外界隔離開,尋常人也不再讓進來,他知道軍營裡的人只怕大多都感染了毒藥,在徐清長去世的那一天,便將已有症狀的和沒有症狀的完全隔離開,但是每天發病的人還有持續增加。他看到副將清點上來已患病及已死去的將士的數字時,心裡難過萬分,中毒及被傳染的人己經一萬多了。
白洛飛擔憂南煙的安危,她現在有孕在身,實在是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她的身體又弱,萬一她也被感染了,他可怎麼辦?便勸她離開。
南煙聽到白洛飛的勸說時,沉默了一會道:“飛,如果是我有危難了,你會拋下我一個人離開嗎?”
白洛飛想也沒想就答道:“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一個人獨自離開呢?”話一出口,便明白了她想說什麼,便嘆了—口氣。
南煙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會拋下我,我自然也不會拋下你,縱然我現在在你的身邊幫不上多大的忙,但我不可能讓你一個獨自在險境中,而獨自離去。再則就算我再去了,你的師妹只怕也不會放過我!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呆在你的身邊!”
白洛飛看着南煙道:“可是你現在已不同往日,你不爲你自己想,也得爲寶寶想,萬一有個什麼事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南煙正色道:“那你再替我想想好了,就算我安全的將寶寶生了下來,可是他的父親卻因爲這次的事情再也見不到他,他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寶寶日後要是問起我,我的爹哪去呢?我難道跟告訴他他的娘因爲怕死,而將他的爹獨自丟下,一個人跑去逃生了!”
白洛飛嘆了口氣,將她抱在懷裡,有些哽咽的道:“煙,這一輩子娶了你,我何其有幸!”原本的那些勸說的話也全咽回肚子裡。他知道他說不過她,也沒辦法勸說得了她,心裡也暗暗有了計較。他是不可能丟下這些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也不可能讓她有危險。唯今之計,只才點了她的暈睡穴讓人將她送出去了。
他還沒有行動,南煙又道:“我知道你定會覺得爲了我的安全,將我想方設法弄出去。我與你的實力也相差甚多,肯定也無法抵抗,但是我也可以告訴你,你若真的這麼做了,就算我出去了,我也絕不會獨活。要怎樣做,你自己看着辦吧!”
兩人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她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想法,她怎麼可能一個人獨活下來。那種煎熬她也感受過,那入骨的相思每日每夜啃咬着她的靈魂,她如何能活的下去。縱然爲了寶寶她活下來了,那種日子也只會在無止境的痛苦中渡過。她不要過那種日子,寧願一死了之,雖然對不起寶寶,雖然自私到極點,雖然恨不負責任。
白洛飛一怔,看到她眼裡的堅定與執着,便知道此刻他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她,也知道以她倔強的性子,這種事情只怕是真的做的出來。且不管她是否是在嚇他,他心裡都感動無比,誰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那些只是粗俗的愛情,經不起一點點考驗。可是他與南煙的愛情,一起經歷了多少的風風雨雨,兩人一起生死與共了這麼多回,早已是堅不可摧。
他依稀記得兩人初識時鬥智鬥勇,第一次見面她便掉進了大海,他以爲她死了,難過了好久,以爲此身都要孤獨,卻又意外的見到了她。第二次被白天城困入地下室,他又險些失去了她。第三次被鍾痕擄去,送來了那具假的屍體,他以爲他這一生再沒有幸福。兩人還一起從馬問天的手中死裡逃生,這些都是那麼的刺骨銘心,他也很清楚的知道,當他知道她所謂的“死訊”時,他實是是生不如死!
南煙想到的卻是他在跳崖時的執着,在她生命奄奄一息時的堅定與愛護,在南鳳國熊熊大火中的倔強,被人陷害時的信任。那些往事這一刻都涌上了心頭,她知道她的人生再沒有其它男人可以爲她做到這些。她不是爲愛而生的火鳳凰,卻願做一個爲愛而死的荊棘鳥。嚐到了至愛的滋味,嚐到了生死相隨的感觸,她便知道她不願獨活。
白洛飛深情一笑,吻了吻她的額頭道:“你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想的全被你猜到了,都被你說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做了。我此時不知道該說是我的幸福還是我的失敗,在你的面前,我再無秘密可言。從現在開始,我就徹底的打消送你走的念頭,真要死的話就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死好了。”說罷,臉上卻是釋然的笑容。
南煙見他的模樣,也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說了也便好了。她輕輕的偎在他的懷裡道:“可是我覺得我很不划算,你曾經有那麼多的風流史,而我卻一個都沒有。”
白洛飛有些哭笑不得,原以爲她會說出多感人的話來,沒料到說的卻是這一句,他也有些酸溜溜的道:“那些事情都是往事,沒什麼好再提的了,倒是你的身邊還有不少的壞男人,鍾痕就是最討厭的一個。”
南煙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他的事情不是都讓你解決掉了嗎?不過你知道我的魅力就更好了,以後可跟好生疼我,寵我!”
白洛飛不禁有些好笑,他難道不疼她嗎?不寵她嗎?卻並沒有說什麼,她說要疼她寵她,那便是他以前做的還不夠好吧!他以後再努力做好一點不就好了!只要還有以後的話!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含玉在外道:“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南煙覺得奇怪,她在這裡的熟人並不多,認識的人都是白洛飛的朋友,更何況此時軍營裡危機重重,誰這麼大膽子敢來找她。
白洛飛也有些奇怪的問道:“你還有什麼熟人嗎?”
南煙搖了搖頭道:“沒有。”
白洛飛對含玉道:“你就跟那人講這裡危險,讓他快些離去,免得誤了性命。”
含玉應了聲是,不一會卻又來敲門道:“那人說了,他不怕危險,且他與小姐還是故人,曾經幫過小姐的大忙。這一次也是來幫忙的!”
南煙聽的蹊蹺,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有可能是誰了,忍不住輕輕笑起來,便對含玉道:“你讓門房請他到大廳,我馬上就來。”
白洛飛奇道:“是誰啊?這麼神秘?”
南煙笑道:“這個人你也認識,去看看就知道了!”說罷,便拉着白洛飛去了大廳。
那人一見南煙與白洛飛一起出來,便大笑着道:“丫頭,當了韓王妃就是不一樣了,連見你一面都還得三通四傳,車子可是越來越大了,連我這個老朋友都想不起來了!”
南煙也笑道:“蘇四,看來這幾年你不但書越說越好了,膽子也越來越大了,居然連我都敢涮了,當年的那筆帳,我還沒跟你算了,拿來吧!”
那人正是在朝京說書的蘇四,也是幫南煙僱人劫婚船的人。蘇四一愣道:“老朋友一見面就找我要東西,話說我好像沒欠你什麼吧!”
南煙哼道:“你當年拿了我一千兩銀子,結果顧清泉根本就沒有過來劫船,這筆銀子定然是你私吞了,好不容易見到你,我自然得向你討要回來!”
蘇四笑道:“我當年確已將銀子給了顧清泉,是那小子膽小,一聽說是方武山押的船,就死活也不敢去了。”說罷,看了看白洛飛,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方武山,笑道:“再說了,他不來,你不也收穫很多嗎?得了這麼一個丰神如玉的如意郎君,又有了一個這麼英明神武的貼身侍衛,按理來說,你可是大大的賺到了!”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笑,南煙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原本裝出來的狠樣也消失殆盡,不由得看了白洛飛一眼,卻見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長袍,與那日劫船時的樣子一模一樣,他的鳳眼裡此時也是笑意濃濃。
方武山聽到蘇四的話,還有些雲裡霧裡,便問南煙是怎麼回事,她大概將當年的情況講了一遍,再不好意思的跟他道了個歉。
方武山聽完她的話,不由得苦笑道:“見過膽大的,還沒見過像你這樣膽大的,居然敢僱人劫自己的婚船!你是得了個如意郎君,我可慘了,回不了皇宮!”看到滿臉歉意的南煙又接着道:“不過這樣也好,我更加看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說罷也笑了起來。
南煙見方武山笑的真誠,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了,她也曾想過要告訴他這件事情的真相,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此時蘇四一來,倒輕輕鬆鬆的解決了放在她心裡良久的問題。
在白洛飛勸她離開之前,她也曾勸方武山帶着含玉一起走,他不願意走,含玉更是死活不肯走,她此時的心裡溫暖一片,有這樣的朋友也實在是不虛此生了。她救含玉時是一時心軟,救方武山時卻是心中有愧,卻沒料到換來他們如此的真誠相待。他們在一想也經歷了許多的風風雨雨了,也算是患難與共了。
南煙問蘇四:“你平時不是很閒嗎?怎麼到今日纔有空來看我?”
蘇四大笑道:“你問我爲何不來找你,那是因爲怕你已今非昔比,不認我這個老朋友。”
南煙嘆了口氣道:“我像是那種人嗎?可是你來的實在是太不巧了,這軍營裡現在已如同人間地獄,我也不敢多留你,一會你被離開吧,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蘇四笑道:“我本來是不想來找你的,就是因爲聽說了軍營裡的事情,所以纔來的,看看能不能幫的上忙?”
南煙苦道:“你既然聽說了這裡的事情,你還不快點離開!你一個說書先生,能幫上什麼忙?別告訴我就憑你一張嘴,就能把死人說成活人,把毒給解掉。”她與蘇四是無意中認識的,那時她剛到大燕,從學士府裡溜出去玩,在後山見到全身痛的抽筋的蘇四,他手裡拿着一顆藥丸,卻怎麼也塞不進嘴裡。她一時好奇,便將那顆藥丟進了他的嘴裡。
蘇四笑道:“我雖然沒有說書被能把人說活的本事,但我在江湖上還曾有個名號,叫做毒聖。”
南煙是沒聽過什麼毒聖,但是她卻知道一般叫這種名號的人大我還算厲害,只是這個蘇四是一點毒聖的樣子都沒有,自她認識他以來,她從未見他用過毒,當下撇了撇嘴道:“你是毒聖,我還是醫仙了,別吹牛了!”
白洛飛卻只蘇四說的有些古怪,毒聖的大名他是聽過的,十幾年前曾縱橫江湖無敵手,只是後來突然消失了,他心裡將信將疑的道:“據我所知毒聖自從祁連之戰之後,便消失於人間。他成名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了,現在又過去了十幾年,而我看先生的容貌還是如三十歲一般,怎樣看都不大像。”
蘇四收起笑容,正色道:“祁連之戰他們用了詭計,我答應過紜娘不再問江湖事,也不再用毒,所以便撤去易容術,做了人們茶餘飯後一個普通的說書先生。只是我聽聞有人用這失傳的毒藥害人,終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再則莫五小姐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於我有過救命之恩,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歹毒!”
他見南煙與白洛飛還是一臉部信的模樣,也不說話,輕輕的摸了摸旁邊的一個桌子,那個桌子頓時化成一地的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