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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以爲她的生活應該就這樣平靜下去了,結婚生子,看着自己的丈夫納妾,和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女子一樣。她刻意去忽視蘇云爾的感情,忽視可可眼中的傷痛,忽視皇帝的別有用心,可是爲什麼,她越來越感到想掙脫出這一切呢?
注視了一會兒出來後就對着荷花池發呆的蘇暖,王一可問:“蘇小姐是有什麼心事嗎?”
“啊?”她回過神,抱歉一笑,“抱歉,我只是在發呆,可能是昨天沒睡好的緣故。”
他也不介意,隨意地坐在池邊的護欄上,仰頭看着天空:“你似乎很不樂意和我出來?”感覺到女子的驚訝聲他低頭笑了笑。
她忽地明白過來,笑了:“我們應該會相處得很好的,不是嗎?”
他不置可否。
這是她沒料到的,他居然也有不爲人知的一面,不,應該說他居然把他的那一面告訴她,纔是她沒料到的,也罷,反正是要一起生活的人,知道了也好。
“那我就叫你一可吧,親切點。”她整個人輕鬆下來,如朋友般地閒聊着。
他點點頭:“好,我叫你……”
“小暖。和我的家人一樣就好。”她眨了眨眼。
他會意。
京城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連極少出門的蘇暖都聽到了風聲,要是討論別人也就罷了,偏偏自己成了主角,這種感受還真是有點複雜。
“哈哈哈……你居然成了皇帝的秘密夫人了!還有人猜測你被皇帝寵到什麼程度呢,什麼立你的孩子爲太子,什麼爲你放棄皇后,真是……哈哈!”鍾雪夢毫不客氣地捶着桌子狂笑,“還有,你和王公子的婚事,有人還打賭不會成功呢!”
蘇暖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實在是不能理解她來的目的,只是爲了嘲笑嗎?那她未免太閒了點吧。
鍾雪夢見她仍然無動於衷,沒意思地收斂了點,捅了桶她的手肘:“喂,話說回來,皇上最近老是召你入宮,是爲了什麼啊?”
她搖搖頭,知道鍾雪夢一定不滿意這個答案,於是說:“我現在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將我當做他的棋子了,至於怎麼用,還要看這位陛下開心啊。”
一陣沉默,紫落適時地進房擺好茶,立在一旁聽候吩咐。
蘇暖沉吟了會兒,問:“紫落,大姐在家嗎?”
“好像在客廳和三小姐聊天呢。”紫落想了想回答說。
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進宮一趟,一方面是和可可商量一下,另一方面是怕可可聽見風聲心中有什麼疙瘩。
但是,她想看得絕不是這樣的畫面,可可雖身穿華服,卻獨自一人在華麗的大殿內默默垂淚,那種畫面,實在不應該是在幸福之中,被皇帝寵幸10年不衰的皇后的樣子。
“可可!”蘇暖快步走上前,將她扶起來。
她轉頭,血紅的雙眼立時溢滿眼眶,她抱住蘇暖,嚎啕大哭。
蘇暖默默地撫着她的背,不問原因,任她哭着。
皇帝,他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他繼續傷害可可,她是絕不會這樣放過他的,絕不會!
如常,蘇暖仍然在小花園內面見皇帝。只是,這次行禮她頗心不在焉,天知道她多想衝到他的面前質問他,但,她又有什麼資格呢,因爲她是如此的無力。
“在想什麼?”皇帝一身較爲休閒的服裝,在人羣的簇擁下進入,柔和地問。
蘇暖卻暗自笑了一聲,這個語氣不知又能產生多少故事呢。
皇帝挑了挑眉,揮手叫他們下去,繼續問:“怎麼了?不說說嗎?”
他到底懷着什麼心思呢?蘇暖恭敬地避開他的視線,答:“民女沒在想什麼。”
他倒沒說什麼,勾了勾脣角。
“蘇暖,如果我說我要納你爲妃,你怎麼樣?”冷不丁地,他冒出一句話。
她手輕顫,偷偷看他時看見了他常有的邪魅的笑容,她指甲內扣,說:“陛下真愛說笑,衆人皆知,民女已是丞相家定下的兒媳,而皇上身爲明君,又怎會無故搶他家之人,傷害君臣的和氣呢?況且,民女不才,才貌不能與其她官家的小姐相比,陛下閱女無數,怎會失了自己看女子的水平呢?”
好個蘇暖!幾句就將明君,君臣,女子才貌三頂帽子扣在他的頭上,真是厲害。他莫名地笑了笑:“好了,此事暫且不提,不過,你丞相家的兒媳似乎是做不成了。”說完,他心情極好地抿着茶,不再透露。
該死的,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蘇暖討厭這種被人耍的感覺,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帝知道了什麼,並且是有關於丞相府的,更有甚者,丞相地位不保。她沉了沉眼瞼。
事不宜遲,出宮後她急忙找到蘇老爺,商量對策。
“看來陛下是有心想整頓朝綱了,可是苦了丞相,竟成了殺雞儆猴的雞了。”蘇老爺聞言嘆了一聲。
皇帝年輕有爲,整頓不足爲奇,但,丞相忠心耿耿,爲什麼是他呢?況且要除黨羽的話,何必在他已鞏固自身統治的這幾年,丞相門生衆多,是我朝第一這不假,可爲什麼一出手就如此狠辣,要連根拔起?實在是想不通。蘇暖頭疼地搖了搖頭。
蘇老爺又說:“你和王公子的婚事恐怕會因此擱置下來。”
“那倒無所謂,對我來說,早與晚沒什麼區別,只是,皇帝對我透露這個消息絕不是一時興起,怕就怕在丞相遭難與我有關。”思索片刻,她還是猶豫着說出口。
他瞪大雙眼:“小暖,陛下真的與你……哎呀,我不是和你說過,你不喜歡王公子和爹直說,何必看着碗裡的吃着鍋裡的,你……”
“爹!”蘇暖打斷他,“你在胡說什麼呢?”
他縮了縮身子,怯懦地說:“就聽外面的人說……”
她好笑地說:“坊間的流言有幾個是真,您倒信這些。”
“那你說與你有關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隱約感覺。”她也不知是對是錯,希望一切只是她的猜測吧。
蘇老爺樂天命地不再思考這個問題,偏了偏頭,說:“小暖,小麼最近跑哪去了,怎麼沒見到他啊?”
蘇暖端茶的手顫了顫,望着茶中的倒影說:“我不知道。”
“這個孩子,總是自己跑出去,也不說一聲,還好他那些朋友多,不必擔心他的安全,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那些朋友是怎麼交的,還和皇上相識,真是不明白……”蘇老爺仍舊嘟囔着說着。
她突然沒心情喝茶了,放下茶杯,十指交握於腿上,沉默着。
門外有幾片葉子轉黃,飄零地落下,在空中盤旋着,不知要到哪去。
天氣有些轉涼,蘇暖仍穿着薄衫,微涼,喃喃自語:“已經是秋天了呢……”
蘇老爺耳朵伸長,問:“什麼?”
她回頭微微一笑:“沒什麼,爹。”
只是,一年是不是又快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