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否則如此心思歹毒之人必將貽害蒼生。”玄極真人微微頷首,“辛苦你了。”
“這是弟子的職責。”猶豫了一下,他開口說道:“師傅,弟子覺得自己不夠成熟,尚需歷練,想再去人間走一趟,望您答應。”
“無念……可是遇到了什麼事?”玄極真人不置可否,卻是反問道,聲音聽不出情緒。
“師傅何出此言?”他微微一愣。
玄極真人笑了笑,“別忘了,你是我的弟子。記得一年前你下山之時爲師說過什麼嗎?”
“記得。”無念垂眸,暗自盤算着玄極真人想說什麼。
“雖然你修爲出色,但戾氣太重,即便是對妖。爲師知道原因,但修仙之人最忌心懷怨懟,容易墮入邪道,所以我才讓你去人間歷練,感受世俗之情,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平和的聲音緩緩訴說,“你果然沒讓爲師失望。”最後一句,不乏欣慰與讚揚。
原來是爲了這個,但他缺少的東西,是什麼?“師傅用心良苦,弟子感激不盡。但……”
“慈悲心。”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玄極真人直接說出了三個字。
無念一怔,慈悲心?他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爲他們降妖伏魔,這難道不是嗎?
“慈悲,無關乎對人對物,對魔對妖,凡世間萬物,只要心中向善,皆可以慈悲心待之,便是那作惡之徒,也要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而不單單隻限於狹隘的一方。你原先心裡充滿了對妖的厭惡憎恨,但現在不同,你提起他們不再如以往般充滿戾氣,我想,你一定遇見了能夠改變你心境的事情。”老者的聲音彷彿洞悉一切,淡然平和。
不由得,無念腦海裡浮現了在人間經歷的所有,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你不用回答我遇到了什麼,只要保持這顆慈悲心便好。你要下山,便去吧,只是別忘了自己,別忘了歸路。”語氣裡充滿了深意。
無念躬身,“是,弟子謹記。”
狐族太過平靜,千年的安逸讓人失了警惕之心,才讓離湯的陰謀輕易施展,雖然最後失敗了,但造成得傷害卻是真真切切,連退隱閉關的長老都驚動了。而在這一切平息之後,狐族慢慢恢復的同時,錦瑟也對狐族進行了一次清理,把離湯黨羽全部揪了出來。因爲沒了祭司,從小跟着司善的櫻默便成了新的狐族祭司。
鮮豔的紅楓熱情張揚,飄落的葉片卻又帶出了幾分蕭索,但枝頭依舊繁盛,模糊了時節,遠遠看去好似大片的紅雲,煞是美麗。似乎不管什麼時候,它們都是這樣如炙火般熱烈,飄落的紅葉永遠不會停止。
院子裡,一方石桌,三人圍坐,茶香嫋嫋。
“你要獨自前去?”黑衣的青年沉聲問道,眸中掠過一絲驚訝。
“這怎麼行,萬一……好歹讓華罄跟着你啊。”琥珀色的瞳仁閃爍着擔憂。雖然她很想跟着去,但她知道狐族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她會留下來努力學習,替他管理好狐族,不讓他擔心。
“櫻默,這是我的事,自然由我解決,你們不用擔心。”微微動了動嘴角,他表現得雲淡風輕。
“可是那晚,你……”櫻默沒有說下去,但錦瑟知道她指的什麼。
當晚他們昏迷,所以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但關於神器力量和封印鬆動他們卻是知道的,所以自然擔心他在去巫山的路上遇到什麼,再使得那力量蠢動,有生命危險。
他忽然看向了華罄,“我讓你查看他們是否真的已死可有結果了?”
“確實已死,感覺不到絲毫氣息與意識。”華罄點了點頭。
“如此,外人也不可能知道我的事,更不會有覬覦的妖來找我麻煩。便是一些沒眼色的出來鬧事也只會是些小妖,難道你們認爲我連區區小妖都對付不了?”他勾脣一笑,美目顧盼間風情乍露,動人心魄,但暗藏的銳利卻不容忽視。
“不是……”櫻默心頭一跳,搖頭道。
“既然如此你們還擔心什麼?”
櫻默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看到他堅定的神情,終究還是沉默了下來。
見他們都不說話了,錦瑟伸出手拍了拍倆人的肩,“放心吧。不過要辛苦你們和亦婁長老了,雖然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還是需要你們去執行。”因爲亦婁堅持要他先繼承族長之位,說是這樣可以安撫一下族人情緒,畢竟一年之久沒有新任族長出現,難免會出現議論,所以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少主這個身份了。
華罄看着他,冷靜的面容下不知在想着什麼,沉聲道:“錦瑟,你已是族長,肩負着整個狐族,不可再隨意而爲,凡事要三思。”竟好似在以長輩的口吻告誡。
蔚藍的眸一動,看向了他,依然是噙着淡淡笑意的表情,目光裡卻多了一抹深意,“我知道,華罄不必多慮。”他知道他話裡暗指什麼。
風驟起,帶動落葉飛舞,飄飄從倆人間落下,打斷了他們對視的目光,變換了光景。
小小的山坡上,飄然立着一道身影,清冷冷的白衣,淡然孤高,他仰首,注視着天空中漂浮的白雲,墨黑的髮絲披在身後,被風輕柔地梳弄,伴着衣袂,飄然欲仙。
忽然,他回首,不遠處,空氣出現了波動,紅光一閃,藍灰色的身影踏了出來,淡淡的顏色透着幾分冷,在那隨性的姿態間更顯飄逸,優雅的步伐,款款行來,動作間起落得髮絲泛着絲綢般的順滑,陽光下恍惚變成了紫色,弧度完美的眼角蘊藏着無邊風華,藍眸剔透如寶石,流轉着明麗的華光,輕易便能引人沉淪,脣邊勾着淡淡的笑,他慵懶出聲:“無念來得可真早。”
眉微皺,他不贊同地開口:“你怎可動用法術,別忘了那警告。”
與他並肩而立,他微側臉,拿眼尾瞟着他,“雖然我身體裡封印着危險的東西,固然要小心,但並不代表我要時時刻刻戰戰兢兢,更不代表我稍觸即碎,爲何你們都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討厭這種感覺,把他看做一不小心就會碎裂的瓷偶,恨不得把他層層保護起來。既然這麼怕他死,爲何當初又要把它封印在自己身上?如今又都做出這麼一副姿態,給誰看?
終究是心懷怨忿的,只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此刻他彷彿變了一個人,渾身都似被戾氣籠罩,看向無念的眼裡倏忽刮過一抹冷厲,莫名陰狠。
無念一愣,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麼,一把扶住他雙肩把他轉了過來,“錦瑟!”
驟然響起的喝聲把人驚醒,他好像又回到了平常,擡眼對上無念關切的目光,看到他似乎鬆了口氣,眼底,卻是複雜,“我只是關心你。”他說。
蔚藍的眸眨了眨,“我知道。”他似乎沒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其實沒那麼嚴重,只要用於維持封印的靈力不動,使用些法術不會有事。”他當然知道他們都是因爲關心自己,但如果因爲封印他就要小心翼翼地活着,那豈不是太累?如果最後力量依然失控,那之前的幸苦不是都白費?所以,無需強求,該如何便如何,爲了活着而痛苦地活着,人生還有什麼意思,那不是他。
無念看了他半晌,目光裡似隱藏着什麼,最終還是鬆開了他,祭出了霜泠。銀白的劍身光可鑑人,寒氣逼人,氣勢驚人,此刻卻乖乖地停在他們腳下,“走吧。”無念站了上去。
眉峰一挑,錦瑟也站了上去,而霜泠竟然沒有抗拒,想來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心意。
站定後,霜泠化爲一道流光,載着倆人飛向了天際。
白雲悠悠,在身側漂浮,伸手便能觸到,舉目望去,一片白茫中透着天空的蔚藍。人間變成了各□□塊,凌亂地堆砌在一起,仿若畫師作畫時調出的斑斕。
“你很着急?”帶着笑意的聲音,透着肯定。不然也不會選擇御劍,雖然速度快了,卻也耗費靈力。
“早點去總沒壞處,免得夜長夢多。”他頭也不回地道,眉頭卻微微皺起。如果他沒猜錯,錦瑟的負面情緒會與他體內力量陰暗的一面相呼應,或者說互相影響,變得殘忍暴戾,方纔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要快點到達巫山,取到需要的東西,然後回去修煉,不然若是有朝一日被那邪惡力量吞噬,後果不堪設想。
風鼓得衣衫獵獵作響,在空中糾纏,彷彿要融爲一體,“那也要你身體吃得消。不用這麼着急,我沒事。”他知道他着急是因爲什麼,他沒想到這股力量還能如此,方纔是沒有防備,現在知道了,還會任它亂來嗎?他錦瑟的身體不是區區一股力量可以覬覦的!
“到了前面的城鎮再說吧,這點距離沒問題。”
無端的,錦瑟心裡劃過一道暖流,仿若涓涓小溪淌過他的心田,令整個人都雀躍了起來,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真心地笑容,剎那間彷彿百花盛開,搖曳着風情,攝魂奪魄。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浮生走親戚顧不上更文,所以昨天斷更了,今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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