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亂的頭髮上沾着一片草葉,身上殘留着污水溝臭氣,柯雅潤經歷了很多大風大浪,也不在意此刻的狼狽形象了,她只要達成目的,別的一切都不重要!
讓柯雅潔去把大皇子韓堆抱來,如果劫持成功,那當然最好了;如果不成功,殺了韓澤熙目前惟一的子嗣,那死也值了!
之所以沒有親自去毓盛宮劫持,是那裡守衛森嚴,薩意珞的戒心也很高,容易被發現企圖,而柯雅潔常去逗弄大皇子,那些人不會防着她,容易得手。
狠心給妹妹下毒,則是深知柯雅潔不會同意此事,只能用性命相逼。
“姐……你到底想怎麼樣?”柯雅潔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心痛得滿眼含淚,她的姐姐爲何變成了這樣?
因權氏之死,柯雅潤被黥面毀容,爲了遮住“狠辣毒婦”四個字,她用黑色面巾蒙臉。
冷冰冰的兇惡眼神,詭異可怕的蒙面模樣,又穿着不合身的太監服裝,柯雅潤如同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
“你說我想怎麼樣?我想爲你姐夫,爲我們柯家死去的人報仇啊!你的命在我手裡,想活命的話快去把韓堆抱來!”柯雅潤恨不得撓妹妹幾下,難道她爲了維護韓澤熙,連命也不要了?
柯雅潔搖頭嘆息:“姐姐,放下那些恩怨,不能再讓國家動盪不安了。”
“只要逼韓澤熙退位,我們不打仗,怎麼會讓國家動盪不安?”
“皇上願意退位,大臣和百姓也不會接受!姐姐,君主龍位不是兒戲,不可能說讓就讓!”
柯雅潤桀桀怪笑起來:“我當然知道退位繼位不是兒戲,但我們不能這麼窩囊給韓澤熙當奴才!他是我們的仇人,仇人啊!鬥不過也要鬥,哪怕敗了、死了,也能沒有任何遺憾。你只圖眼前安穩,死了以後有什麼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柯雅潔立刻反駁:“我嫁給了皇上,死後也是歸韓家,如果背叛皇上,那纔是沒有臉面見列祖列宗!姐姐,你也是韓家的人呀,姐夫韓澤燦叛亂造反,他是韓家的罪人,你要爲他贖罪才能在死後得到韓家認可!再這麼錯下去,你們都會成孤魂野鬼……”
是,他們都嫁給韓家的人,但是柯雅潤不認爲她們因此完全變成韓家人,她們身上流的永遠是柯家血;而韓澤燦與韓澤熙的帝位之爭,柯雅潤一直堅信韓澤燦纔是正統,當然也不認可叛亂之說。聽了妹妹勸告,她自是嗤之以鼻。
皇后被灌服了毒藥,又被用匕首挾持着,宮女太監們不敢上前抓柯雅潤,又因是在深夜,不敢去打擾皇上,只能呼喊侍衛,把皇后所處的寢殿層層包圍。
柯雅潔的臉色慢慢變得灰暗,毒性開始侵入五臟六腑了,她仍然勸說着姐姐,沒有爲了解藥聽安排做事。
“去把大皇子抱來!聽姐姐一次,別再爲了韓澤熙犯傻了,只有自己強大了,纔不怕被他拋棄!"柯雅潤晃着她手臂催促着妹妹,"雅潔,快去呀,抱來大皇子逼他退位,是我們最後搏一次的機會了!”
守良宮的人越集越多,只怕已有人得知她打算了,柯雅潤急得魂魄快跑出來去辦想辦的事,但很多法力高強的人尚且不能離魂行事,更何況她?
柯雅潔還是沒有行動,那些遠遠觀望的太監宮女倒步步緊逼而來。
“雅潔……如果目標達成,我們好好善待韓堆,那不也算對得他,和他的生母權氏?我們沒時間了,你快去抱他來啊!”
“姐姐,不要再癡心妄想,我不會幫你的,於公於私都不可能幫你!嫁給了皇上,我當然任何事都以他爲先。他是夫,也是君,我絕不背叛他!出嫁應該從夫,而且天地君親師,君也在親之前,連父母在他之後,更何況兄弟姐妹?”
聽了妹妹一席話,柯雅潤突然想笑,先前說不願再看到國家起戰亂還罷了,此刻完全是因爲韓澤熙纔不受逼迫啊。那些道理似乎沒有錯,更沒有什麼可笑,但柯雅潤就是憋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垂下手,匕首離柯雅潔遠了。
見她對皇后的威脅小了些,太監宮女們紛紛摩拳擦掌,想拼個救皇后、抓反賊的功勞。
柯雅潤馬上收斂笑容,蹦了一步,高聲叫道:“你們一擁而上來抓住我也沒用!你們的皇后中了毒,只要我不給解藥,她活不過七天!都給我退下!照我說的去做,保皇后安然無恙。”
她沒有再讓他們做什麼和朝政相關的大事,而是讓他們找來大紅新衣裙、純金鳳冠、胭脂水粉等物品。
趁那些人去忙的時候,她挺悠閒地和柯雅潔閒聊起來:“我聽你的,我不折騰了。再說,我逼你劫持韓堆的事已經傳出去了,事情敗露,折騰也沒用了。
"妹妹,聽姐姐講幾句實話吧。你和沈竹君愛韓澤熙都愛得那麼癡,我一直不明白他爲什麼心裡只有沈竹君……這一刻總算明白了,你的確不如沈竹君。
"妹妹呀,你從小乖巧聽話又善良,全照着長輩喜歡的樣子成長,我小時候還羨慕你總是被誇,唉……
"哈哈,如今不羨慕了,我要是你那麼過,會被憋屈死。知足了,我這一生比你活得瀟灑快意……”
看着姐姐狀若瘋癲,柯雅潔還想着怎麼向韓澤熙求情,留姐姐一條性命。
柯雅潤說完那一通後,又讓人把拿來的衣飾送往樓上,還要求多搬些炭火、蠟燭上去。搞不懂她要做什麼,但爲了穩住她,保得皇后不受傷害,宮女太監們還是照做。
守良宮雖只有柯雅潔一個主子,但佔地廣闊,花園、廚房、大廳俱全,她們此時所在寢殿是座兩層小樓,樓下東側一個大套間是柯雅潔睡的臥室,西側有小廳、存衣物首飾的小庫房,還有如廁的地方。
樓上是觀景賞月用的雕欄畫閣,四面沒有砌牆,只以竹簾遮擋。閒暇時,或在閣中聽雨閉目遐想,或捲簾對月賦詩,或邀三五好友賞景品茶,皆是極盡風雅的樂事。
只是柯雅潔不喜歡做那些費時又沒用的事,樓上畫閣幾乎沒用過。
待得物件備齊,柯雅潤逼着柯雅潔隨她到了樓上閣中,又讓別的人不許跟來,若聽安排,還他們一個毫髮無損的皇后;若是不聽,跟柯雅潔同歸於盡,他們也會因沒有保護好皇后受懲。
只剩姐妹倆了,柯雅潤讓妹妹給她換衣裙、梳頭、化妝,她還催促妹妹快一點,不要求把她打扮得多精緻,能看起來乾淨體面即可。
穿戴好了,摸摸因毀容變得醜陋可怕的臉,柯雅潤突然怪叫一聲,狠狠把妹妹推到樓梯口,趁她驚愕張嘴,迅速把藥丸塞進她嘴裡!
“走!給你解藥了!”再推了妹妹一下,然後飛快關上樓梯口的小門。
然後,她急忙轉身點起了蠟燭,又把蠟燭扔到木炭上,火苗躥得老高,在夜空像火蛇狂舞。
所有蠟燭很快點完,畫閣早已在一片火海中,柯雅潔明白姐姐是要尋死,哭叫着要去救。
身邊的人攔住她,不能再讓她涉險,她若死了,會有很多人受懲罰!
還有一些想抓活的柯雅潤立功,往樓上衝去,可火勢很猛,柯雅潤還能動的時候又不停亂扔木炭,沒有誰近得了身。
濃煙嗆得柯雅潤快喘不過氣來,她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用盡力氣向天大嚷:“妹妹,我的好妹妹,我不逼你了……咳咳,總有一天,你會感受跟我一樣的絕望!韓澤熙,你也會有絕望的那一天!咳咳……”
火熄了,韓澤熙派人來驗過屍身後,格外開恩讓柯雅潔去辦喪事,再送回廓州安葬。
八月十二,茶兒和木蕭蕭還沒有被抓住,茶兒是無人發現她躲在陵墓中,木蕭蕭則是被蒯麗兒藏了起來。
在蘊清別院挖好地窖,埋下鐵櫃,再在阮文月他們追捕的時候接應木蕭蕭,一切剛好合適。
蒯麗兒救木蕭蕭,一是覺得此梧桐妖容易被利用,可以再爲己用;二是她與霍騰有舊情,可以用這關係做點文章;三是木蕭蕭屬扎措提點過的人,能在扎措那裡賣個人情。
此番暗救,高有全和薩意珞已得到消息,但他們假裝不知。
在法朝亂成一團的時候,蕊仙居重建好了,程浩風帶胡仙仙回去,並自豪地說再也沒有人能鑽空子。
重建後的蕊仙居以胡仙仙本人爲陣眼,若是陣破了,底下深淵之中會噴出岩漿,而承負蕊仙居的白石蓮花會合攏依情況飄入空中或墜往通向同天城的地道。
“仙仙,你覺得怎麼樣?”程浩風信心十足地等着誇獎。
胡仙仙皺了皺眉,“我沒太明白,深淵之下不是有個間歇通道嗎?你這麼做會不會讓通道再擴大?”
“不會!這次的陣法以你爲陣眼,不會和黑球天地有衝突,當然也就不會有空間震盪。”程浩風略顯失望地解釋。
胡仙仙又再問:“有人來破陣,會怎樣怎樣,那怎麼分得清誰是來破陣,誰是正常路過?”
程浩風指了指琉璃牆外飛過的幾隻小鳥,蕊仙居內沒起任何異樣變化。
而後,讓人遠遠地往琉璃牆射箭,頓時從深淵中噴出滾燙岩漿!
才覺有熱浪襲來,眼前突然暗了幾分,因那雕爲蓮花的白石飛速裹起蕊仙居,往天空中飄了上去……
胡仙仙握了握程浩風的手,又問:“如果空中也有危險,蕊仙居會往暗道裡墜?這屋子也成精了,還是有什麼特殊原理?”
“我說過,是以你爲陣眼,當然以保護你爲首要。”程浩風不願多解釋陣法,怕胡仙仙自己破陣。
他正想這點呢,胡仙仙已問出來:“我是陣眼?要是我自己破陣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