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不見紅日金光,天空灰藍,幾朵昏黃的雲浮在海天之間。一艘尖頭小艇不快不慢地駛在平靜水面上,偶爾有海鷗好奇地飛近小艇,很快又飛遠。
雷鵬對程浩風講了蒯森雄屢屢生事之後,程浩風讓他暫時不要和蒯森雄起正面衝突,只需多派艦艇巡邏,保證他們不來搶佔疆域就行,畢竟如今“雄王”是扶植起來收攏海盜、牽制東瀛的勢力。
九月初一,其中一艘小艇如常巡邏,站在船頭觀察四周的士兵模糊看到有大船駛來。
大船逐漸朝小艇靠近,水波晃動劇烈,如涌風浪,他看清那是雄王的鐵甲巨船!
船體堅固、航行速度快的鐵甲巨船通常是正規軍隊的戰船,在東方海面上的個人勢力,只有蒯森雄擁有鐵甲戰船。
士兵揮舞旗幟,警告巨船不要再靠近。旗上繡有一個金黃的“法”字,繞着字周圍繡着金黃大鵬圖案,這一片海域所有船隻都清楚,這代表的是法朝雷鵬將軍治下防線,民用船和外邦船不可亂闖。
旗幟飄揚,士兵變了幾種手勢,所代表的警告意思一次比一次嚴厲,但鐵甲巨船還是置之不理,橫衝直撞。
執旗的士兵停止警告,讓小艇上的同伴拿出弓箭,瞄準巨船甲板上的人。
箭雨嗖嗖飛出,巨船上的人早已備好盾牌抵擋,而巨船停止前進。
在小艇上的士兵以爲巨船上的人會知難而退之時,巨船又突然加速,船兩邊掀起衝射如水炮炸開的白浪,船尾如蛟龍擺尾,船頭猛然朝天一翹!
鐵甲巨船裹攜了威不可擋的力量撞向小艇,剎那間木片四處飛散,滔天波浪淹沒了慘叫聲。
只是眨了幾下眼的短短時間內,鐵甲巨船駛離此處海面,海水冒出殷紅的氣泡,隨即被藍藍的海水分解,只留破碎的木板漂盪。
公然挑釁朝廷軍隊,雷鵬接到稟報後,雙眉一豎,大步出府往水軍衙署去,準備點齊戰船和兵將,圍剿蒯森雄。
副將趕來勸阻,並讓人趕快去聯繫程浩風,雷鵬同意暫等一等,商議後再做決定。
程浩風到來後,開門見山直說:“我有比圍剿蒯森雄更好的辦法,只是你此刻在憤怒當中,不會聽我講。先聽聽不能正面攻打蒯森雄的理由?”
雷鵬並不是魯莽之人,又很敬重程浩風,他卸下甲冑,傳親信將領到廳中,慎重議事。
巡邏小艇被撞碎,同袍兄弟葬身大海,所有將領均是義憤填膺。
環視他們一圈,程浩風平靜又不失威嚴地說道:“諸位將軍,讓蒯森雄發展壯大是爲什麼?是爲了收降散落各處爲惡的海盜保海域太平,也是爲了震懾東瀛,我們大張旗鼓攻打蒯森雄,打得兩敗俱傷,高興的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這很明顯是東瀛和海盜們會高興,他們的神情不再那麼激憤,肅靜聽程浩風接着說。
看他們冷靜了,程浩風再朗聲道:"不能耗費人力物力去圍剿,也不能放任蒯森雄肆意妄爲,我們一要找別的勢力替我們教訓他,二要培植能鉗制住的勢力取代他!”
衆將紛紛贊同,接下來,雷鵬做了具體安排佈署。他回府之後,又再和程浩風密談。
程浩風讓血無仇與雷鵬去京城郊外包苞租的小院,去見蒯麗兒,要把蒯麗兒這顆棋點活,沒有誠意和實力可不行。
安排既定,程浩風回了蕊仙居,血無仇與雷鵬秘密到京城郊外,見到包苞後讓他煽動蒯麗兒的當家野心,並尋機會讓蒯麗兒來見面商談。
在這之前,包苞因得到蒯麗兒信任,知道不少蒯家大小事務隱情,把蒯家商船在海上受“護航費”盤剝,和一些與“雄王”的小糾紛誇大了,慫恿蒯麗兒去找蒯殿聰共同解決。
這也算爲程浩風目前安排做了鋪墊,只是蒯麗兒似乎沒有藉此事爭蒯家當家人位置的野心。
在當家之後,蒯殿聰常常關在室內練功,對經營上的事沒有多過問,蒯麗兒掌握了大部分實權,只是遇到大事必須蒯殿聰才壓得住輩份高的元老,叔侄倆一直和睦,沒有相爭的跡象。
對這些事,蒯殿聰表現很冷淡,蒯麗兒也知道雄王是爺爺蒯森雄,便也不再去多管。
幾天後,包苞把情況反饋給雷鵬和血無仇聽,他們也有點心焦了,看來挑起蒯家內鬥削弱甚至除去蒯森雄的計謀難成。
血無仇只得發靈符給程浩風詢問,接下來要怎麼做。
程浩風回覆,讓包苞帶蒯麗兒到蘊清別院,雷鵬和血無仇前去求見,自有轉機。
蘊清別院中,發生了很多蒯家的重大之事,重修之後,景緻更好,蒯麗兒感慨萬千。
聽僕人通稟,雷鵬和血無仇前來求見,蒯麗兒凝神想了片刻,答應在花廳相見。
如果只是雷鵬前來,她不想去見,海上的事與她沒有直接利害關係,可血無仇來了,她的理智戰勝不了她驛動的心。
世人多數說自己不在乎權力,那定然是沒有感受過掌握權力的快感,感受過了,難以放下。
從前的蒯麗兒除了有蒯家千金小姐這個天生優勢,還有什麼值得自豪?卓無傲和血無仇對她不感興趣,如今自己也覺得當時的自己無趣。
此時,血無仇對她是否還感興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沒有把吸引血無仇放在生活第一位。
她仍然爲血無仇心動,可也僅僅是渴望見到他,並不會因爲他而放棄自己利益。
當然,程浩風做這安排也不是要讓血無仇迷惑她,只要能順利見到她,並使她不牴觸談判,相信雷鵬有說服她的能力。
雷鵬說了很多關於海疆防禦的事,又說蒯森雄只圖擴張勢力不顧法朝安危,還破壞海上航道正常通行,蒯家是法朝之民,蒯家在海上的貿易也多,於公於私皆應大義滅親。
含笑聽着,並不表露態度,等雷鵬說得口乾舌燥了,蒯麗兒才笑問:“皇上的通緝令對於程浩風像個笑話,如今已不是國師,但還是他在弄權。不過,被利用要得到利益,我能得到什麼利益?”
沒料到她會問得這般直白,雷鵬愣了愣,這個嬌滴滴的女子不愧是蒯森雄孫女,拎得清自己在做什麼,不虛僞也不糾結。
思忖片刻,雷鵬才說:“真正被利用的不是你,而是蒯殿聰。至於利益,蒯森雄真正死了,蒯殿聰垮了,蒯家會是誰說了算?你那些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的叔叔、姑姑和兄弟姐妹們顯然不是你對手。”
“哦,利益是蒯家的家主之位和暗影盟盟主之位啊?我還沒那麼稀罕!如今有我八叔頂着一些難纏的事,我只管在背後撈好處,又省心又有實惠,過得很滋潤。如果跳出來正式接掌蒯家和暗影盟,那會成衆矢之的,對我一個女子來說,那麼活着太累了。”
蒯麗兒神情平靜,並沒有推諉事情而找拙劣藉口,蒯家的一切本來是她佔了強,沒必要爲此付出太多。
雷鵬頭疼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後看向血無仇。血無仇搖搖頭,他也沒有勸蒯麗兒的好辦法。
“要不是我想在這件事當中得到利益,你們磨破嘴皮子也說不服我。”蒯麗兒嬌俏一笑,“還是我來告訴你們我想要什麼吧!第一,幫我找容顏永葆青春的靈丹妙藥;第二,給我能力和特權,可以隨意出入你們那個稱之爲‘黑球’的地方;第三,我以後在蒯家遇到壓不住的人,無仇你要親自來幫我撐腰。”
聽她說完,血無仇皺了皺眉,前兩條不算難,可以讓程浩風出手比較輕鬆解決,第三條看似不難,其實最難。既是利益共同體,蒯麗兒遇到難處,來幫着撐腰是理所當然,怕只怕她以此爲藉口,三天兩頭用雞毛蒜皮的事來煩血無仇。
雷鵬沒有注意到,這三個條件當中前兩條沒有提具體誰去實施,只要他們這一方中有人辦到就好,偏偏第三條指明瞭要血無仇親自解決,沒有多想其中貓膩兒,他爽快答應,血無仇來不及反對。
定好事情,他們離京,蒯麗兒一步一步去實行計謀。
正忙呢,曹備道遣人約她去賞菊,蒯麗兒對來的小道童輕蔑一笑:“曹真人邀我賞菊?要去啊,可以,讓曹真人選個清淨無人打擾的地方,先把清茶、糕點備好,我哪天空了自會告知,讓他不必來三請五請。”
她苦苦癡戀過卓無傲和血無仇,可曹備道想方設法討好她,只令她覺得曹備道糾纏不休,讓人厭煩。
蒯麗兒吩咐親信,半真半假傳些謠言到蒯殿聰耳朵裡,讓蒯殿聰得知蒯森雄沒死,且已經是縱橫海上的"雄王"。
蒯殿聰似乎對這些不關心,可有一天突然讓手下抓包苞到密室會面。
直覺很多事被蒯殿聰察覺,包苞不掙扎、也不狡辯,等着他主動審問。
揮手遣去左右人等,蒯殿聰說:"富貴於我如浮雲,我不是要自命清高,是真的看透!程浩風利用蒯森雄,而蒯森雄靠着海上商貿的人脈和經驗再加上陸煥邦與東瀛的舊勢力迅速壯大。一隻不甘心被利用的惡狼,和一頭不允許棋子亂跑的猛虎爭鬥起來,猛虎要用豺狗去打惡狼。你們想讓我去當豺狗,對嗎?"
從前有共同利益,到現在利益衝突,程浩風的確要用蒯殿聰來除掉蒯森雄。包苞驚出一身冷汗,無可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