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變色,天雷施威,碧潤晶瑩的夢雲笛散發着柔和靈氣光波,在沉黑的天幕下顯得極爲纖弱,但仍是接下了一股金色天雷。
第一次劈下的天雷分爲三股金色雷電,列御風分接下一股,血無仇被其餘兩股擊中。
"歘欻……"聲響,金光暴亮,隨即雷雲散開。
血無仇半身焦黑,但不見傷不見血,似乎沒有大礙。
列御風微感納罕,他承接一股都相當艱難,血無仇看起來很輕鬆是不是因這天雷聲勢浩大,其實也沒有真的要嚴懲他?
天譴不會就此過了,趁着第二道天雷還沒有劈下,列御風想問問血無仇情況如何,還沒問出來,只見他的眼珠左右輪轉,眼神漸復清明,掙扎了一下,似乎想對胡仙仙說什麼,話未出口,卻直挺挺倒了下去。
鐵亭不高,血無仇又本能地側身翻轉了一下,摔下去後並沒有受傷。
“嗷……”血無仇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喉嚨裡還有古怪的“啊啊啊”之聲,像是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列御風還來不及問他,雷雲又聚,血無仇的頭一歪,昏迷過去。
雷雲在神器圍繞而成的圓心裡雲霧翻騰,飛快加速旋轉,威壓更強。
血無仇可能是心神劇震之下又受威壓之迫,纔會暈倒,強大的威壓之下翠兒和列外只能自保,而大耳朵驢呂聽風早已跑回雲華觀。
馬爍可以不跟來的,可他喊着要保護翠兒,拿了鑿子、刻刀當武器跟來,天雷劈下時還揮舞着雙手要把天雷移開 ……可雷雲再起,他早已暈倒在旁。看着他,翠兒安心一笑,儘管他沒幫上忙,但有他在就有底氣。
威壓越來越強,不是蠻橫霸道的壓力,而充滿正直又宏大的威嚴感,令人想從內心遵循服從。
列御風和列外都神情凝重,因爲他們發現這天譴已非胡仙仙所控了,但是什麼原因出現這種情況還無法確定。
列御風被囚禁壓制功力很久,又有受過重傷,還中了毒,但他是玄狐之體,且修行從未間斷,所以功力只比胡仙仙低了一點點,可這天雷的威力卻比他高了十倍還不止。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列外焦急地說,"想辦法喚醒她,不要硬去承接了!我雖說不清原因,但是能感受她此刻心態,她幾乎已經化歸天地,代表天地意志了。"
列外法術不高,可他獨有感應別人內心的天賦,聽他這麼說,列御風推測出胡仙仙變成這般的原因了,但此時沒有空閒去驗證。
第二道天雷劈出,金雷耀眼的光照得鐵亭旁的胡仙仙全身漾開淡淡金光,淡青色道袍飛舞飄蕩,胡仙仙清麗的容顏絕美,但已不是平日裡那種美,堪稱美得無可挑剔。
這般的美讓人不敢親近,也生不出任何慾念,只想匍匐在她的腳下頂禮膜拜,彷彿連直視她都是一種褻瀆。
念頭萬千,不過一剎,天雷已至,列御風想喚醒胡仙仙也沒時間了,與列外、翠兒聯手幫血無仇承接天雷。
聲聲爆響,與平常的打雷聲不同,這聲音和放大了無數倍的撕裂布帛聲類似。
三道不同顏色的靈氣光波環繞夢雲笛,組成一個大圓環擋住這第二次劈下的天雷。
他們盡催靈氣而出,咬緊牙關拼盡全力,可仍然有兩股天雷劈在了血無仇身上。
他從昏迷中疼醒了,已經滿身焦痕,但還是沒見流血沒有傷口,因他受傷的是經脈。
雷雲漸散,翠兒和列外都無力地倒在河岸邊,他們眼睛還睜着,可意識已經模糊。
列御風心下一沉,微眯了眯眼睛,飛到獨角峰上,快脫力的他打起精神勸說。
“七師妹,你忘了原本目的是什麼嗎?你懲罰了無仇,天下間種種問題也解決不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三師兄常說的話你也忘了?”
胡仙仙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片刻後雷雲又聚,整個神器圍成的圓心裡全是金蛇狂舞般的金色天雷!
這第三次要劈出的雷顯然威力更大,列御風驚懼地倒退一步,又堅毅地將夢雲笛一橫,忍着錐心痛感想要攻擊胡仙仙,或許傷了她能讓她醒過來。
但此種情勢下,列御風毫無傷她的把握,還可能被她所傷!
千鈞一髮之際,藍色袍裾之影如流星劃過天際,在樹杈狀的雷電像個大籠子罩向血無仇時,亮白中縈繞一絲墨色的巨大光劍覆蓋了血無仇,那是變大了很多倍的墨冰劍!
炫目的金光迸射,金雷劈在墨冰劍變成的光劍之上,發出“嘶”的尖利嘯聲,彷彿巨蛇在吐着舌信子舔冰塊兒。
光劍一片又一片碎裂,飄開,消散,金雷也一股電光接着一股電光減弱、消失,最終墨冰劍變回本形“噹啷”落地,金雷也同時完全暗了下去。
程浩風悶哼一聲,嘴角滲出鮮血,眸深如潭望向胡仙仙。
天地一寂,胡仙仙也將目光移向他,那些飄於半空的神器倏然飛回,隱入胡仙仙袖裡乾坤中。
似是受到鼓勵,程浩風目光更堅定,忍着腦髓快爆出的巨大壓迫力,毅然飛過去緊緊擁住她,吻上她冰潤雙脣。
胡仙仙睫毛微顫,口中傳來淡淡血腥氣,若有無窮力量被抽走,身心一空,眩暈感直衝而起。
雲霧散盡,藏青色的天幕上一彎月牙兒皎皎明亮,稀疏幾點星光輝映。
威壓全無,看看血無仇已性命無憂,列御風心中頓感輕鬆。
其他人不好意思看程浩風、胡仙仙二人你儂我儂,紛紛詢問血無仇情況。
正答話之時,忽然在血無仇胸口飄出一個若有似無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個女子,可人影極淡,又很快消失,如同沒出現過。
程浩風他們沉醉在柔情蜜意中沒看到那人影,列御風、翠兒、列外不認識那個女子,血無仇卻是認識的,那是棲雲山莊的莊主雲碧瓊姿容!
爲什麼會從自己胸口飄出她的影子?血無仇當年只因籌備武器見過她兩次,那淡淡一縷影子與她有什麼關係?
剛纔只覺得渾身難受如將死了一般,忽然有溫暖輕柔如同母親指尖撫摸的感覺傳來,盯睛一看,即是雲碧瓊影子飄出。
血無仇心中疑問重重,問別人有沒有看到,翠兒他們只當是他母親顯靈。爲了弄清真相,他想詢問師父,可又不好去打擾。
正糾結間,半空中淡金色光芒大盛,龍嘯風手捧瞞天皋出現,感應到他來了,胡仙仙掙扎一下,程浩風鬆開她,與列御風齊聲說:“恭迎二師兄。”
龍嘯風向他們頷首致意,瞞天皋漸漸變大,金色字跡一一顯現,同時他朗聲念道:
"雲華觀第三代弟子殊胤子血無仇,爲虎作倀,充任殺手,傷害無辜良民性命,爲示天罰屢折陽壽。
陽壽折盡,不思悔改,戾氣再生,招致天懲,雷刑加身。
然,大道無情實有情,念其幼弱失怙可憫,又因無知受矇騙,所爲非本意,存其一線生機。當感念恩德,不可再造殺孽。"
念罷,笑看衆人,血無仇跪下行禮,他讓血無仇不必多禮,再又別有深意地瞟向程浩風、胡仙仙。
龍嘯風看得胡仙仙臉紅如醉,程浩風瞪他一眼,他才大笑着回返天庭。
至此,血無仇再無壽盡之慮,衆人笑着回雲華觀。
程浩風他們在給血無仇看傷勢如何,又再分析與雲碧瓊相像的影子出現之事,翠兒和馬爍在房門外閒聊。
“說了要保護我的,結果你先暈了,醒來還腿痠腳軟要我扶你。”翠兒似笑似嗔。
“嘿嘿,程道長說百業可通靈,等我書法和刻字技藝爐火純青之時,肯定有能耐保護你。”
“算了,你有那份心就好。有心無力可原諒,有力無心才糟糕。”
正說着,程浩風他們出門來,馬爍看着他認真地說:“要說能耐,我可能永遠比不上你了。聽他們講那危急時刻,你獨力支撐啊。你真是神機妙算,怎麼趕來得那般及時?”
“只是巧合。我要去越州找雷鵬小將軍議事,又不太放心無仇,也就順便來看看你們。還好,天佑我等。"程浩風滿臉劫後餘生的慶幸淺笑。
翠兒捂嘴輕笑,瞄了瞄胡仙仙后又“噗嗤”笑出聲來。
馬爍懂她的意思,戲謔道:"越州在東南,雲華觀在西北,你這一順路可順得真遠。你還是那麼彆扭哦,還不好意思明說是想仙仙了?"
玩笑話一開頭,列外和列御風也跟着說,被他們說得不好意思,胡仙仙只得找藉口說,“我發靈符問問雲莊主,看她是否知道無仇胸口冒出影子是怎麼回事。”
說完,胡仙仙快步逃出屋子去發靈符了。不久,雲碧瓊回覆說,不清楚那類似自己的影子是怎麼回事,因二月二十一要給雲碧瑟辦婚禮,抽不出空細想,等忙過了再仔細想想。
沒有問出原因,胡仙仙告訴他們後,都只能胡亂猜測。
程浩風還要趕去越州海邊軍營見雷鵬,向衆人告辭,胡仙仙隨他一同出門送他。
“聽說當時兇險萬分,你怎麼敢呢,怎麼敢……你居然沒逃跑,還敢反過來欺、負、我……”
當時情況,胡仙仙印象模糊,聽他們說來,自己很有可能會遷怒程浩風,無情攻擊他,可他還敢來親近。
“不是欺負,是疼愛。”程浩風在她臉頰輕啄一下,“好好照顧自己。”
臉頰溫濡觸感仍在,程浩風身影已在雲中,胡仙仙揚手高喊:“你也要好好的!”
此後,血無仇一天好過一天,衆人都感欣慰。
可是,平靜又起波瀾,二月二十二子時末刻,胡仙仙接到王魁發來的靈符說,雲碧瓊暴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