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土匪強盜一多半會把大砍刀做成鬼頭刀式樣,一顯兇惡不好惹,二也有加重了刀亂砍、攻擊力強的實用性。
血無仇所用的鬼頭刀是真正“鬼頭”刀,要認主,很嗜血,在收割他人生命的同時,也燃燒盡掌刀者生命。
那個殺手曾由蒯大少派去探詢鬼頭刀來歷,他語速緩慢、語調平靜講述着關於鬼頭刀的故事,血無仇聽得情緒劇烈起伏。
在他們這個世界上,鬼頭刀第一次現世在冰水下,極寒之地的冰河上,一個煉金術士看到“寶光”,請他的主人宮絕派人去打撈。
鑿開厚厚冰層,宮絕以爲要費勁打撈,然而這鬼頭刀自動浮上水面了!
宮絕驚喜若狂,瞬間後又驚詫萬分,他的屬下無法接近那把鬼頭刀!
最終,宮絕猜測鬼頭刀不想在水中,讓煉金術士把一艘小木船推入水裡,鬼頭刀當真彈起落在船上後,再拖船上岸,把鬼頭刀送回武器庫。
宮絕用盡千方百計也無法使鬼頭刀認他爲主,後來又發生意料之外的許多事,宮絕結識了鄂日渾。
鄂日渾用繡滿符文的巾帕把鬼頭刀帶回中原,再又因蒯森雄手下殺手衆多,試用範圍大,讓他找可用鬼頭刀之人。
等草上飛用鬼頭刀時,認他爲主,任憑驅使。
經反覆研究,鄂日渾得知鬼頭刀不屬於這方天地,得刀者與程浩風定有師徒情。
此刀形成,是爲程浩風消解一世孽業,要等消除父子親情決裂而成的戾氣,鬼頭刀所附的咒怨纔會解除……
血無仇輕撫鬼頭刀,這所說之事,有些他已知道,有些他還第一次聽說,可無論如何,他還無法消除刀中戾氣,還得承受刀帶來的悲苦,當然也仍可以享受刀給他增強的力量。
鬼頭刀,世間少有的父子刀,父刀長一尺七寸,形制粗豪;刀柄處有一個墨藍醜臉、赭金鼓眼的羅剎,正張開血盆大口;一隻肉紅小鬼臉色慘白、神情驚恐卡在羅剎喉中;子刀長三寸寬一寸,由一根細不可見的烏金絲連着父刀;平常子刀在刀柄暗藏的機關內,打鬥時可當成飛刀出其不意襲擊對手。
撫着鬼頭刀,血無仇漸漸雙眸泛紅,古井無波的黑亮眼睛此刻如漫開血色水霧,當年慘烈場景一幕幕浮現……
薛家老宅被血洗,滿地的屍體倒在血泊中,每一個血污的面孔都曾是他熟悉之人,都再也不會親切地和他說笑了。
他心神劇震,理智崩潰,沒有誰來安慰他,緊接着親孃撞上他手中刀鋒,他被動成了弒母兇手!
太沉重,所以不願承認那些無法接受的事實,以至於他的生父最終也被逼撞上刀鋒,他又被動成了殺父兇手!
一曲刀殤,血染時光,怎麼也脫不了的孽業循環,血無仇的頭髮本已花白,此時一根根還灰黑的髮絲緩慢變白,最後滿頭白髮蒼蒼,連眼角也起了皺紋……
羅剎吃鬼,惡無極惡,惡終被惡所吞,惡念不斷,惡行不止。
血無仇翹了翹脣,勾出一抹決絕笑意,所有的惡都要用惡來終止嗎?我幾乎一無所有了,還怕背什麼孽債?
看着血無仇的模樣變化,蒯大少和那殺手互換個眼色,那殺手直視血無仇說:“你想不想結束人生種種磨難,逃離苦海?只要爲你父母親人報了仇,你可以安度餘生。”
血無仇不明白他的意思,挑眉看向蒯大少。
蒯大少清了清嗓子,低下頭才說:“追根究底是我父親害了你們一家,如今他惡貫滿盈惹天怒的時候到了,我給你提供報仇的機會。”
父子親情如冰炭的事例,血無仇見過很多,這般寡廉鮮恥要殺父還冠冕堂皇說爲別人報仇的,他還沒見過。
不過,蒯大少父子如何與他無關,他需要聽聽這個計策靠不靠譜再決定答不答應。
蒯大少詳細講給血無仇聽:他們先禮尚往來,表現得很熟絡,再讓血無仇和蒯麗兒表現互相愛慕之心,爲了商議晚輩婚事,請蒯森雄到融寒雅墅設宴談事,在宴席上突然暴起刺殺蒯森雄。
“據說蒯森雄身邊有十二個武功絕頂的高手,還有兩個法力高強的番僧,並且他的鐵櫃可以短時間內召出並迅速躲進去,我成功的機率很低。”血無仇可不想白費力氣。
蒯大少認真地說:“我會安排鐵面殺手對付侍衛,並在設宴的屋內埋陷阱對付他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合作?”
微擡頭斜他一眼,血無仇用眼神示意他快說,不要賣關子。
“因爲他的鐵櫃,只有你的鬼頭刀能破開!”蒯大少顯得有點興奮地說,“三個月前,我才從狄人公國得知,那個鐵櫃是跟在宮絕身邊的煉金術士所制。當年制鐵櫃是爲了試驗鬼頭刀威力,造得堅固又精巧還能隔絕靈氣,但他們不能使用鬼頭刀也就沒能試成,正因沒能試成留下一個破綻!”
蒯大少壓低聲音,兩眼閃着陰詭兇光說:“那破綻就是擡鐵櫃到鬼頭刀旁邊,他們想拿起鬼頭刀又沒人拿起時,鬼頭刀自動彈飛而起,在櫃門陰刻西番蓮花紋的那個位置,劈了一條小裂縫!當時場面混亂,他們又有其他事要忙,刀速又快,他們不能確定有沒有裂縫。我爲了查證這事,費盡心機仔細看了鐵櫃,確實有條裂縫!”
能無主驅使,無意識劈去劈開小裂縫,刻意針對去劈,肯定能劈開鐵櫃!
蒯大少還猜測,因了造鐵櫃時所用淬鍊之水,恰好是泡過鬼頭刀的那冰河水,纔有一物降一物的作用。
計議已定,血無仇返回閒雲觀中,因蒯森雄與程浩風正合作,這些事不能告訴程浩風。
程浩風遠去蒯家一處礦藏選礦了,沒見到師父,血無仇心下略鬆了鬆,他真不知如何面對師父,已弒母殺父,最後還要背叛恩師嗎?
自從血無仇臘月初八替師赴宴之後,程浩風還沒回來過,胡仙仙察覺血無仇跟蒯家來往頻密,見面談話時也顯得心不在焉,這定是血無仇有什麼隱瞞了他們的事。
不想傷他的自尊,也不想打草驚蛇,胡仙仙決定跟蹤血無仇。
在胡仙仙每天悄悄跟蹤血無仇的時候,茶兒又看出他們舉動很異常,慫恿酒兒跟着胡仙仙。
“我跟什麼?她飛來飛去的,我跟也跟不上。”酒兒不想多事,找個藉口推託。
“你眼睛瞎了呀?沒看到那個女人和血師兄最近前後腳跟着神神秘秘外出?絕對有貓膩兒。而且,她要跟着血師兄,肯定不會飛,你遠遠綴在後頭,瞧他們一起往哪兒去就行。”
酒兒還是不想去,“他們可能辦什麼事吧?也許出門後各走各的,你怎麼肯定是一起到哪兒去?再說他們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能有什麼貓膩兒?”
茶兒冷笑:“長輩和晚輩?血師兄如今的模樣倒更像長輩。不過,血師兄年紀顯老了,那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如今更顯得成熟穩重,或許那女人的口味就這樣呢。”
等她再說下去要說出更不堪的話,酒兒答應去跟着,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當去逛街好了,總比聽茶兒的歪話舒服些。
其後幾天,胡仙仙暗暗跟血無仇,酒兒又暗暗跟着胡仙仙,待到血無仇進入蒯府,胡仙仙就坐到離蒯府不遠的一個茶館樓上,酒兒則隨便亂逛逛。
等血無仇出門,胡仙仙又暗跟着他回閒雲觀,酒兒在亂逛一圈後回去向茶兒交差。
臘月十五,蒯麗兒帶着丫鬟小廝來觀中上香,給大殿上捐了不少錢財後,又讓人擡了禮物往逸鶴軒行來。
蒯麗兒穿一身粉紅薄襖、粉紅錦裙,披着硃紅天方產羊羔絨袍,是一個高貴大小姐,也是一個嬌豔小姑娘。
進門後,蒯麗兒就讓貼身丫鬟給衆人分發禮物,給了血無仇、茶兒、酒兒後,又給來看熱鬧的那些小道童,再往仙緣圃行去。
雖不樂意和她打交道,可伸手不打笑臉人,送的又都是絹花、鏡子、針線盒之類小玩意兒,胡仙仙還是讓杭無一她們且收了禮物。
說了幾句客套話,胡仙仙找不到可說的了,朝杭無一笑笑讓她陪客,然後藉口有事躲去書房。
“蒯大小姐太客氣了,改天我也選些禮物送到府上表示感謝。”杭無一硬着頭皮找話。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無仇。”
聽了蒯麗兒的話,杭無一愣了愣。
看她發愣,蒯麗兒解釋說:“無仇提過要與你們和睦相處,國師才才高興,也纔不反對我與他親近,爲了我和他的將來,我應當對你們好。”
杭無一腦袋裡嗡嗡亂響,後來還說了些什麼話也記不清了,直到蒯麗兒告辭離去,唐彩兒扯她衣袖纔回過神。
“仇哥哥去送麗姐姐了,仙姐姐悄悄跟了出去,我餓了也不給我做吃的……”
聽了這些,杭無一也急匆匆跟了出去,早覺出胡仙仙和血無仇近來行動怪異,到底因爲什麼?
杭無一想:難道血無仇喜歡上了蒯麗兒,阿姑要給自己報仇?可得趕去阻止,阿姑出手沒個輕重,傷了人可不好。只要血無仇能過得快樂,不喜歡自己也沒什麼。
她纔出門,酒兒又鬼鬼祟祟出門了,唐彩兒看着這些事,自言自語:“哥哥姐姐在玩兒什麼?躲貓貓呀?居然不帶我,哼!”
說着,唐彩兒化成普通喜鵲樣子,尾隨酒兒身後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