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看一眼山包下驚詫無語的瓊蓮宮衆人,瞟一眼蓮池中烏面蓬頭的自己,她不由自嘲的一笑。這一笑之下,發覺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顯得實在有些恐怖,就不敢再笑。
雷聲轟隆隆直響,胡仙仙望望天空,雷雲不再是灰黑色而是變成了藍紫色,看來這最後的雷霆一擊必然極爲猛烈。
胡仙仙躍下山包,瓊蓮宮衆人都向她道謝。她擺手說不謝,又讓衆人看天,“齊宮主必須要自己承接這次雷擊?"
喬楚詩微頷首,十分擔憂地說:“大師姐這三年的功力不知進步如何?這最後一擊,外人是不能幫忙的,否則便無法得天地認可。"
胡仙仙答應着,“修仙真是不易,真是不易呀。”
樊楚瑤在一旁笑道:“胡姑娘年紀輕輕便是天仙修爲,還感慨修仙不易?”
胡仙仙訕訕一笑,“那是老天爺看我一直走黴運,就可憐我,讓我也得個好運唄。”
喬楚詩打量胡仙仙一下,突然叫了一聲,“咦呀,怪事,胡姑娘你怎麼也挨雷劈?”
胡仙仙更覺得奇怪,“我不該挨雷劈?”
樊楚瑤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這是天地感應到有人將渡劫成仙而發的天雷,不是降雨的雷。你已是天仙之位,這升清福仙的天雷應該不會擊你。”
胡仙仙望一眼藍紫色雲團中不斷遊走的金色閃電,更加的疑惑,“天雷可以分出是誰在承接雷擊?”
喬楚詩說:“當然,不同等級的仙位所承受的雷擊等級也是不同。胡姑娘,你已是天仙位,我大師姐應接的是清福仙仙位。你應該可以輕鬆幫她接下一擊,而不需要用靈力去硬承接。這種情形,除非……"
喬楚詩還未說完,一聲霹靂轟然炸響,衆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深藍色的煙霧和着灰黃的塵土瀰漫,她們被嗆得不停咳嗽。
煙塵終於散去,喬楚詩第一個衝向小山包,緊接着瓊蓮宮衆人都衝上去。胡仙仙沒有衝過去,她的眼力比她們好,早已看見小山包被雷擊轟塌。
瓊蓮宮衆人在碎石堆前靜默了一會兒,喬楚詩帶頭去刨,其他人也開始刨起來。刨着刨着,有的人就哭起來,哭着哭着,就都放聲大哭。
哭聲引得那些沒有來助齊楚鸞渡劫的小道姑都跑出來,見各自的師父在哭,她們也都跟着哭。
胡仙仙沒法安慰她們,她得去告知葉賽英,勸葉賽英另尋高明。她在往外走的時候,偶然瞥見蓮池在咕嘟冒泡。
胡仙仙跑到蓮池邊,仔細看了看,是蓮池中央在冒泡。那些泡還蒸騰出熱氣,似乎有什麼很燙的東西掉在裡面。
胡仙仙掠上池水,看清有人正在池中半浮半沉。她趕忙雙手穿過這人的胳肢窩,從背後抱起這人,倒掠回岸上。
一到岸上,胡仙仙先鬆開這人的衣帶,再擦淨這人口鼻處的污物,然後瞄一眼這人外貌。這人約有三十歲,衣衫被灼燒得破破爛爛,額前頭髮也被燒焦。
胡仙仙並未見過齊楚鸞,但她知道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齊楚鸞。她朝哭成一團的瓊蓮宮衆人大喊:“齊宮主沒死,快來!"
她們一羣人還是喬楚詩最先反應過來,她幾步掠到胡仙仙身旁,一探齊楚鸞脈息之後就高聲宣道:“瓊蓮宮衆弟子聽宣,瓊蓮宮第二十一代弟子齊氏楚鸞已昇仙位!”
有的人狂喜大笑,有的人卻失聲痛哭。見她們情緒失控,胡仙仙只得先動手幫着喬楚詩把齊楚鸞擡回房養傷。
一個時辰之後,衆人的情緒終於穩定,喬楚詩一邊安排她們到各修行門派報喜,一邊派人嚴密守護齊楚鸞養傷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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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在一旁等到半夜,纔等得喬楚詩分派完事情。
“喬元君,我還有位朋友在宮門外跪着呢,是不是可以讓她進來?”
喬楚詩忙放下剛端到嘴邊的茶碗,急忙喚人:“胡姑娘,你怎麼不早說?來人,趕快開宮門,迎接貴賓。”
胡仙仙和喬楚詩一行人扶起跪得快暈了的葉賽英,喬楚詩讓人帶葉賽英到房間歇息。然後和胡仙仙,樊楚瑤在小客廳談話。
胡仙仙講了葉賽英所求之後,喬楚詩和樊楚瑤都一口答應等齊楚鸞醒轉,就讓她收葉賽英爲關門弟子。
胡仙仙又問喬楚詩先前說自己本應不會挨雷劈,卻是捱了雷劈是因爲什麼。
喬楚詩猶豫着沒說,樊楚瑤倒爽快說道:“除非是天地不承認你的天仙之位,纔會有此情況。可你又明明擁有天仙修爲,這實在令人費解。”
胡仙仙苦笑,“費解的話就不解了,天意難測啊。我再請問一下,既然你們知道齊宮主今日渡劫,怎麼不早些準備法器?早些邀同道中人來幫忙?若是今日我沒有碰巧的跑進來的話,只怕……”
喬楚詩和樊楚瑤都恭敬地對胡仙仙說:“今日全靠胡姑娘相助,日後但凡胡姑娘相求,瓊蓮宮上下人等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胡仙仙抿着茶,笑咪咪的聽她們說完,“我不是要自誇功勞,只是問問你們怎麼不請別人相助?”
喬楚詩看一眼樊楚瑤,樊楚瑤疑惑地看向胡仙仙,“胡姑娘是真想不到?”
胡仙仙放下茶碗,“想什麼?”
樊楚瑤詳解:“我瓊蓮宮一派能在當今門派林立的修行宗派中佔有一席之地,主要因爲我宮祖師修成紫氣福地清福仙。若是我瓊蓮宮再有人能登仙位,那我們的實力就更不容小覷。他們若是知道我們大師姐即將登清福仙位,不來橫加阻撓都是好的,怎麼會來助我們?”
胡仙仙看看她們兩個,再自己細細想一下,啞然失笑,“確實,確實,你們強了他們便弱了。都想把別人踩在腳下,誰會幫別人搭梯子?”
樊楚瑤和喬楚詩都有些尷尬,喬楚詩向胡仙仙說:“我們瓊蓮宮有幸,能得胡姑娘無私相助,真的感激不盡。”
樊楚瑤又有些激憤地說:“如今這世道,都只顧着明爭暗鬥,有幾個誠心向道的?我們瓊蓮宮雖不能免卻俗務糾纏,但同門中人都還和睦融洽。有些門派,就是同一個師父所傳的弟子都爭鬥不休。"
胡仙仙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憤慨的,懶懶說:“雖已出家修道,終究還是在紅塵中嘛。就算是天庭神仙,也不能完全的杜絕爭名奪利,是不是?”
說着,她很難爲情地低聲道:“我呢,我也不是那麼,那麼好啦……喬元君對我有恩在先,我朋友又有事相求,我更是失手傷了阿月……”
“這些許小事,怎比得上你對我瓊蓮宮的大恩?”胡仙仙正說着時,門外傳來清朗之聲。
胡仙仙看見一個着青色道袍的美貌道姑款款行來,喬楚詩和樊楚瑤都恭敬的稱她大師姐。
胡仙仙倒有點驚奇,"想不到齊宮主如此年輕貌美,你這麼快就傷愈?”
齊楚鸞向胡仙仙跪下,鄭重地說,“多謝胡姑娘救命大恩。”
胡仙仙趕忙去扶她,“齊宮主不必如此,我能救你,全是因天意巧合才替你承接了一道雷。是上天見你誠心向道纔有意成全於你,我可沒什麼功勞。”
饒是胡仙仙一再推讓,齊楚鸞還是向她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齊楚鸞說自己渡劫成功後,全身着火,被燒得頭暈腦脹的她跳入蓮池之中卻不想又抽筋溺水。胡仙仙不僅替她擋了一道雷,還從水中救起她,可謂是兩次救她性命,該受一跪。
待齊楚鸞她們說完很多感激之語後,胡仙仙再一次問齊楚鸞怎麼顯得那般年輕,又很快傷愈。
齊楚鸞說是因修爲增長,精、氣、神皆旺,自然顯得年輕。而她的傷只是因爲渡劫之時心情過於急切,招致天雷燃火,皮膚有一點點灼傷,並沒有傷及內臟。暈倒全因爲被水嗆到,神魂不穩,否則渡過天劫就會如重生一般不留任何傷病的。
胡仙仙聽得直點頭,恍然大悟道:“這渡劫天雷不是把人劈死就是讓人重生,不會震傷渡劫的人呀。齊宮主會接連遭受水火之噩,是不是因爲不是靠自己承接所有天雷,天庭還是要追加其他災劫?”
齊楚鸞頷首微笑:“胡姑娘真是靈慧之人,一點就透。確實,就算有人爲渡劫之人擋天雷,爲表公允,也會降下其他災噩。只是,那些災噩已可以用人力化解,比天雷容易應對,這就是天地正道對修行者的恩澤。”
胡仙仙長嘆,“如此看來,我從凡人到天仙,連越清福仙,地仙這兩級,躲過九道天雷,也並非可以從此無憂了。該承受的始終得承受,天道無所偏倚。”
齊楚鸞這些年閉關修煉,對胡仙仙的事並不瞭解,疑惑地問,“胡姑娘是從凡人直接到天仙位?”
喬楚詩把胡仙仙的修道經歷給齊楚鸞簡略的說了一遍,齊楚鸞想了一會兒後說:“難怪胡姑娘得靠靈力硬抗天雷。天雷不避她,是因胡姑娘沒有道籍。"
胡仙仙反問,“沒有道籍?”
齊楚鸞告訴她:“正是如此。胡姑娘在人間沒有出家,沒有朝廷頒發的度牒,也沒有任何門派給你上表天庭入籍造冊。而本來天庭上屬於白迴風的道號、道籍也隨着她轉世投胎而消去。”
胡仙仙聽得睜大了眼睛,“所以說,嚴格來講,我根本不算道門中人?我雖有天仙修爲,卻像是偷來的修爲一樣,不爲天地所認可?”
齊楚鸞三人皆默然,胡仙仙知道她們是不好直說,自己心下一陣黯然。自己那麼辛苦的修煉,經歷了那麼多事,結果是連道門中人都不算,自己的歸宿在何方?
瓊蓮宮的人要辦齊楚鸞升得仙位的慶賀典禮,要辦齊楚鸞收葉賽英爲徒的授業大典。她們很忙,一忙起來也就無人來理胡仙仙。
胡仙仙去找葉賽英,葉賽英已由齊楚鸞按輩份賜道號葉文英。她要忙着學習各種道家規矩,也沒空理胡仙仙。
胡仙仙一個人在花園閒逛,遇上阮文月和阿霞。她已經知道這個阿霞道號曾文霞,是齊楚鸞的大弟子,算是葉賽英的師姐。
她有心和她們套近乎,就笑着說:“恭喜曾文霞仙子得了個師妹。
曾文霞礙於師父的面子,禮貌應酬着胡仙仙。可阮文月一直冷冷的看着她,她還是對胡仙仙衝動傷她的事耿耿於懷。
胡仙仙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關切地問阮文月傷勢如何,她假裝沒聽見。曾文霞代她說,已敷了極有效的靈藥,恢復得差不多了。
胡仙仙和她們說了幾句後也自覺無趣,悶悶回客房。她在瓊蓮宮就是多餘人,可齊楚鸞又不許她走,她耐着性子等各種大典辦完。
葉賽英正式成爲齊楚鸞的關門弟子,瓊蓮宮與各門派的交接應酬之事也告一段落。胡仙仙覺得她們也用不着自己撐檯面了,再次告辭。
衆人都挽留她,她苦着臉說:“我是過不了道門中的清苦日子的,還是四處漂泊更逍遙。”
胡仙仙說着就拉了葉賽英到旁邊,悄聲問:“你不是說你有一般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葉子嗎?你反正都要閉門苦修了,不如……把金葉子都給我好了?”
她聲音雖低,可瓊蓮宮衆人都是修煉之人耳力比常人靈敏,早已聽到她所說的話。她們都拿出各自的財物來贈給她,而葉賽英的一大袋金葉子也真就送給了她。
胡仙仙揹着滿滿一竹簏的金銀珠寶出了瓊蓮宮的大門,她卻不知該向何處走去。最後,她決定先買個毛驢騎着,這竹簏實在太沉重。胡仙仙騎着毛驢東遊西蕩,也沒個方向,不知不覺就在一個多月後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