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屋內,散發着腐朽氣味,見程浩風和胡仙仙進門,達娃扭開頭將目光移向牆角,黴溼的牆角有個破蜘蛛網,一隻小蜘蛛辛勞補網。
“你沒受裔血極陰陣影響,扎措給了你什麼法寶?”胡仙仙看她雖有些憔悴,神智還清醒,也沒有哪裡痛癢,因此發問。
“這與你無關。”達娃微仰起頭,強擺出蔑視一切的傲氣。
“是與我無關,可與滿城百姓有關,你可以不受陣法影響之苦,他們要受!你想看看你的父老鄉親這會兒多痛苦嗎?”胡仙仙說着要拖她出去看。
達娃掙扎着不肯出門,還冷笑叫囂:“他們不過是些庸人,只會守着當前安穩的一羣庸人,誰對他們好些就歸順誰,他們活該受苦受難!
你們少講那些仁義道德的話來勸我,只要末神獲勝,犧牲整座城又算什麼?你們還是多想想怎麼從番邦撤離,不要敗得太慘吧。
哼,難道佈陣只爲了讓夜城的人憎恨你們,或是逼迫大王調動全邦軍隊對付你們?這個陣還有更強大的攻擊性!
哈哈,你們的先鋒軍可能已經遭到襲擊了,你們撤出城的大軍肯定會很快陷入困境,你們還有閒心來勸我,從我嘴裡套話?
末神是不會敗的,他那般驚才絕豔的天之驕子不可能敗,你們等着向他磕頭求饒吧……”
程浩風聽得不耐煩了,但沒有打斷她的話,而是仔細分析她說的每一句話。
這達娃被抓後很少開口,可能見陣法啓動,戰鬥開始,讓她內心鬆懈些,才咒罵泄憤。
人在情緒起伏大時,很容易透露不能透露的秘密,程浩風等着聽更有價值的線索,可惜門外傳來風吼聲打斷了達娃的話。
胡仙仙聽出那風吼聲是天外飛仙機翼旋轉而出,破軍鐵衛跟着樊鼎瑤到了先鋒營準備圍攻登龍堡,這時返回必有緊急軍情,她立刻出門詢問。
“回稟胡元君,毛日渥用妖法襲營!泥土沙石變成鋒利武器攻擊,我軍將士又全部乾冷得無法持握武器,樊將軍下令後撤。撤退時安排與胡大將軍的隊伍會師,但是半路上又遭截擊,只得派我前來求援……”
話音未落,胡仙仙讓他不必再多說,與這名衛兵一起飛往先鋒軍遭截擊的地方詳探,程浩風則繼續審問達娃並想辦法破陣。
不多時,胡仙仙已看到了混戰中的樊鼎瑤先鋒營,卻沒看到敵軍。
沒有敵軍,卻在混戰,只因對戰的是泥土沙塵。
勁風“咻、咻”直響,一顆顆石子變成一支支利箭;黃沙漫卷,捲起一個個沙團如流星錘砸來;就連枯枝敗葉都在風中呼嘯着,以銳不可擋之勢攻來!
胡仙仙揚手掄出紅雪拂塵,盡催靈氣用出“冰心冷塵”的絕招,冰寒之氣驟然漫開,方圓三丈之內的沙塵全部凝冰落到了地上。
暫緩一口氣,堅強勇敢的士兵們忍不住疼了,“嘶嘶”倒抽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胡仙仙這纔看到他們不只是皮開肉綻,而是如凍僵了般極不靈活地慢慢動着,臉上還皸裂開許多紫黑小血口。
“樊將軍呢?我要見他!”胡仙仙落地向着他們問。
“不……不清楚……”隔她最近的一個士兵顫抖着結巴說。
跟着樊鼎瑤的先鋒軍除了破軍鐵衛,就是百裡挑一選出來的精銳士兵,怎麼會連說話也不利索?
胡仙仙還要再問,那名乘天外飛仙去報信的衛兵趕了上來,但飛離此處約半里時不再前進,而是用喇叭揚聲高喊:“胡元君,我不能過去,你飛到這邊來我給你詳說。”
因急於知道情況,又比天外飛仙飛得快,胡仙仙沒聽完那名衛兵要說的話,這時見受傷的士兵講不清楚事因,只得再飛去那邊。
那名衛兵說,兩個時辰前,營中突然飛沙走石,出來查看的士兵不僅被砸傷,還個個兒都感覺乾冷異常。
這乾冷異常和在沙漠中夜裡氣溫驟降的乾冷感不同,像是有冷風把體內水分吹出去,同時又要凍住骨胳肌膚。
當時他還沒發覺異常,暗罵夜城這地界簡直條件惡劣得像地獄,然後啓動天外飛仙繞在空中巡邏。
不一會兒後,見其他人也跑向停着的幾架天外飛仙,因輪到他當值,其他人管理天外飛仙的破軍鐵衛也沒必要去啓動,他好奇高喊詢問。
戰友還沒回答,突然間,那些剛旋飛昇高的天外飛仙猛然墜地!
他驚愕得連聲高呼,恰在這時,樊鼎瑤衝上前,朝他大喊着下令:“快入城報信,我們被妖法襲擊了!”
飛於空中的他雖比其他人稍好些,卻也乾冷得手腳有些不聽使喚,咬緊牙關操縱天外飛仙飛往夜城。
在離城約二十里處,他看到胡勇剛他們,向胡勇剛稟明瞭情況。
胡勇剛正在考慮如何調派將士,有快馬來報說,前方道路被堵,往城裡撤退的先鋒軍又遭了截擊。
感到事態嚴重,胡勇剛讓這名破軍鐵衛再入城向程浩風和胡仙仙稟告。
“你先去大將軍帳下聽令,我來處置這裡的事。”胡仙仙吩咐他去找胡勇剛,準備再探這裡。
因有靈氣護體,她體會不到乾冷異常的感覺,但能感知這種氣息是隨士兵的移動而移動的,這無形無色無味的冷氣如同看不見的猛獸噬咬法朝將士。
胡仙仙連連揮出紅雪拂塵,盪開了不少沙石,並且同樣是冰冷氣息,可紅雪拂塵能在短時間內隔斷那股冷氣。
那個“短時間”真是非常短,只有眨眼的一瞬,靠着這一瞬,士兵們能勉強說出連貫的話,胡仙仙憑此找到了樊鼎瑤。
陽光耀眼,照在大地上卻沒有溫度,樊鼎瑤銀盔銀甲上閃着刺目冷光,周圍的士兵把刀槍當成柺杖拄地慢行,他還在拼命擋開那些沙石。
他的武藝高強,體質也較一般士兵好很多,還有他九龍槍殺敵無數,槍尖自帶煞氣剋制乾冷氣息對他的傷害。
饒是如此,樊鼎瑤運槍搠、刺、掃之時也沒了章法,巨大的體力消耗使他雙腿無力,腳步踉蹌,能自保已算不錯,難以護住其他人。
見了他,胡仙仙撒出霧隱無隙網,也不顧堂堂將軍被兜在網裡損不損威嚴,先救他脫離冷氣控制再說。
飛在空中看到胡勇剛他們,胡仙仙落身下地,放樊鼎瑤出來。
胡勇剛讓士兵們原地休息,他三人互通情況,商量對策。
“我已探明,那種讓人乾冷異常的妖法叫‘斷水功’,而飛沙走石攻擊人的妖法叫‘徹地功’,全是毛日渥施法。這兩種妖法本來只能針對五丈方圓內的人攻擊,是阿木甲和阿骨用聖陰鼎、聖陽彝相助,才增大攻擊範圍,增強威力。"樊鼎瑤用溫熱水擦着手和臉,紫黑膚色變得正常些。
“毛日渥的絕技的確是斷水功和徹地功,但能以一人之力攻擊上萬大軍,定是早有準備。他們放棄夜城,逃去登龍堡和迷窟不是做垂死掙扎,是設了陷阱勾我們去呀。我回城和國師商議,看他有沒有辦法對付毛日渥。”胡仙仙正要飛身而起,又有快馬來報。
“大將軍……城裡衝出無數的瘋子追擊而來!”來報的士兵頓了一下才說出話,只因他有些不知道怎麼描述。
胡仙仙雙眉擰了擰,疾飛入城方向,只見城門大開,許多百姓瘋狂衝殺出城。
他們當中騎馬的馳得飛快,因胡勇剛率了整個徵番大軍出城,殿後的隊伍走得慢,已被追上,那些百姓瘋了般砍殺、撕咬士兵們。
還有更多騎驢、騎牛、奔跑的夜城百姓涌出城,再也不是先前病病歪歪的樣子,全都異常亢奮地喊打喊殺。
胡仙仙心口劇烈刺痛,急忙落身地面,早有鮮血溢出嘴角。她擦了血,回身飛去見胡勇剛。
“夜城居民神智失常,衝出城攻擊我軍了。大將軍,請帶軍往荒僻地帶儘量躲開那些百姓,別傷害他們。”說罷,飛回城中。
要讓那一萬多名精銳先鋒兵擺脫困境,就要有人去打敗毛日渥;要讓夜城百姓清醒過來,就要有人破陣。
胡仙仙自忖打不過毛日渥,對陣法也不算精通,程浩風應該先救己方士兵,還是先救夜城百姓?
回到關押達娃的小屋,程浩風說她已經透露那八個女童還沒死,破陣之法有頭緒了。
胡仙仙沒有先說外界軍情而是面帶寒霜說:"浩風,你知道爲什麼愛與恨那個話題是我提起來,可我竟然接不上話嗎?因爲我沒有恨過你。
你對我冷言冷語了,我避開便是;你要把我和白迴風區別對待,我很不滿,那種不滿不是愛恨交織,是要問清楚、說明白、不相欠的了斷乾淨;我看不透你,我們有固執己見的時候,也有心意相通的時候,可我真沒有恨過你。
本是想幹擾達娃的心神套她實話,可我聽了你們的回答,仔細考慮後,發覺我不愛你。
愛極了,有沒有恨呢?有一絲絲的吧?若沒有恨,那是對心中的神崇拜,或是對心中的魔迷戀,是沒有愛的。
我……終究不是白迴風……浩風……我、我沒有恨過你……我必須要說出來,要不然對你不公、平。"
程浩風不認識她似的盯着她細看,看得她快繃不住了,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些話。
看了片刻,程浩風陰沉着臉低聲說:“夜城氣息混亂,定然出了大亂子,快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我會處理好的,你專心想破陣的事就好。”胡仙仙語速極快地說完,咬了咬下脣,飛身出去。
她要去找扎措,求扎措讓毛日渥放過先鋒軍,兩方講和。
然而,才飛出一百里,程浩風追了上來,冷峻面容堪比冰崖孤峭的昆吾山戈雄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