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綠草茵茵,大雪山上還是白雪皚皚,一塊積雪岩石突兀橫於冰崖畔,石上雪淺只因一雙赤腳融了雪。
那雙棕褐的粗糙大腳實在煞風景,赤腳大漢可不管什麼煞不煞風景,他只管戰鬥是勝是敗。
今日凌晨趕來大雪山督戰,他聽安插在鬼金羊一族中的探子說,那個窩囊羊族長居然跟程浩風結盟了,還妄想佔了他的葬鷹谷,本來只是看看伏兵情況已如何,得了這消息後當即決定留下來親自對敵。
時已半夜,程浩風帶兵往第四個伏擊點去了,胡仙仙在這第三個伏擊點領着破軍鐵衛反襲番邦伏兵,他們潛行而來、悄無聲息殺了哨兵,又有幾乘天外飛仙飛來從空中往下射箭。
這第三個伏擊點的番軍眼看將要全部喪命,突然從破軍鐵衛背後衝出二十多個手執特異武器的人,朝着地面上的破軍鐵衛猛一陣掃射,毒霧、毒沙、毒煙齊齊噴出,破軍鐵衛們有三成當場中毒而死,有六成只能自保逃躥沒了戰鬥力,只那在天外飛仙上的一成還在射箭。
胡仙仙一邊掄出紅雪拂塵將毒霧、毒水、毒沙用冰寒靈氣裹挾向山崖下蕩去,一邊下令讓破軍鐵衛們快撤!
“嗬嗬……”一聲冷笑響起。
胡仙仙循聲望去,濃墨似的夜色中白雪閃銀光,褐紅的氆氌在黑與白之間格外惹眼,彷彿這一抹紅是大雪山主宰,多吉.喀勒比幾年前更沉穩端重了。
破軍鐵衛們往山下撤去,他們清楚在目前形勢下幫不了什麼忙,不會勸胡仙仙跟着撤,更不會固執留下來幫她。
第三處伏擊點的雪峰上百餘名番兵,二十幾名手執特異武器的蒙面怪人和多吉.喀勒對胡仙仙形成了合圍之勢。
“伏擊反被偷襲,偷襲又再被反偷襲,有趣!”多吉.喀勒挑眉笑着飛到胡仙仙身旁,“祖奶奶,跟我去夜城見末神老祖宗吧。”
“好啊……好……”第二個“好”字還沒落音,胡仙仙旋身飛起,慧心玉劍疾射刺向多吉.喀勒心窩。
劍氣凜凜,只求一擊必殺!
不過,多吉.喀勒也不會真的認爲胡仙仙甘心束手就擒,靠近她時早有防備。
劍氣帶的勁風吹得他滿頭微卷黑髮蓬蓬亂飛,他鎮定自若召出頭骨碗,無數骷髏頭虛影從碗中飄出,裹得慧心玉劍無法再進擊。
胡仙仙眸光漸冷,再御霧隱無隙網兜住那些骷髏頭虛影,而後高喝一聲:“上”!
拖起霧隱無隙網甩向那些蒙面怪人,迅速解網,無數骷髏頭虛影發出尖利嘯音撲向他們。
與此同時,已飛走的幾乘天外飛仙忽然飛回,利箭如飛蝗射向番軍普通士兵。
只顧纏着慧心玉劍,突發變故,多吉.喀勒有一瞬呆滯,回過神後他趕忙祭起頭骨碗收回骷髏頭虛影。
蒙面怪人受侵後全都顯得神智不清醒,有兩三個竟然抽搐着倒在地上變成了巨大羚羊!
番軍的普通士兵被射殺不少,多吉.喀勒正要對返回的那幾乘天外飛仙展開攻擊,可他頭骨碗中骷髏頭虛影再飛出時,被胡仙仙的紅雪拂塵打散不少,天外飛仙上的破軍鐵衛趁機飛逃而去!
“那些蒙面怪人是不是你安插在鬼金羊一族的奸細?”胡仙仙斥問着,御使慧心玉劍繞着多吉.喀勒旋轉。
看了看雪地上又增加不少番軍屍體,多吉.喀勒怨怒地瞪向胡仙仙,朝那些蒙面怪人尖聲高喊:“要想保住你們的利益,就快點毒死這個女人!”
特異武器連發,毒水、毒沙、毒煙連成一團濃如墨汁的毒霧包住了胡仙仙,毒不死她也得悶死她吧?
多吉.喀勒桀桀怪笑:“祖奶奶,被自己構想出的武器所殺,滋味如何?王二少爺真是天才啊,他把你們複雜的噴雲壺、灑雲壺、出雲壺做了改進,融爲一種武器,只一種也能沙、煙、水都噴,還命中率大大提高……”
話沒說完,多吉.喀勒像被掐着嗓子般只能喉嚨裡發出怪聲冒不出話,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眼球要從眼眶中掉出。
淡青光華朦朦,胡仙仙脣角含着譏笑,纖指輕捻一元渾真簪劃出熒光捲住毒霧團。
“我可沒往武器裡裝劇毒之物,當然不受毒侵,放毒之人自受其毒!”清亮話語伴着熒光而起,毒霧團砸向蒙面怪人們。
毒霧團爆散開,毒沙飛揚撲滿身,毒煙飄蕩直鑽口鼻,毒水四射濺入眼中、沾上皮膚,慘叫哀嚎聲不絕!
胡仙仙盯着一個特異武器看看,似是噴雲壺之類,又略有不同,再劃熒光卷一個來放入袖裡乾坤中,準備有空時仔細研究。
處於下風,多吉.喀勒也不逃跑,趁着胡仙仙攻擊蒙面怪人,雙手轉動頭骨碗,轉出一道陰冷的慘白光輪罩向胡仙仙。
胡仙仙不閃不避,御起慧心玉劍直削多吉.喀勒咽喉。
見她竟不把慘白光輪當一回事,多吉.喀勒眼中掠過得意邪笑,他這幾年功力進步神速,胡仙仙如此輕敵,不死也得重傷!
笑意掠過,旋即又凝住,慘白光輪剎那間騰轉向了更高的空中,多吉.喀勒微張着嘴竟然沒反應過來,他的頭骨碗已不在手中!
胡仙仙敢不閃避,是因她早就讓唐彩兒蓄勢待發了,光輪才起,唐彩兒化爲綵鸞本體叼走了頭骨碗!
一線血珠從多吉.喀勒頸側射出,他咬緊牙關忍痛,怨毒如地獄惡鬼的目光盯向胡仙仙,在即將斷喉氣絕之時,他用神鷹骨笛擋偏慧心玉劍,雖然保住性命了,卻也受傷。
因見他再無反抗之力,胡仙仙和變回人形的唐彩兒左右相挾防備他,要送他去見胡勇剛。
多吉.喀勒可不會甘願當俘虜,胡仙仙正要撒開霧隱無隙網纏他之時,他吹響了神鷹骨笛。
骨笛之聲如雄鷹高鳴,唐彩兒小嘴兒撅了撅,若有所思皺起眉頭。
胡仙仙已將多吉.喀勒網住了,正轉身往軍營飛,唐彩兒一把拉住她,“仙姐姐,不……不能回去!會給一般士兵帶去災難的……他召來了葬鷹谷的鷹……”
這些話說得很含糊,可胡仙仙與唐彩兒心意相通,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多吉.喀勒用神鷹骨笛召來葬鷹谷的鷹,回軍營後那些一般士兵抵抗不了雄鷹的攻擊。
多吉.喀勒的神鷹骨笛是用雪原神鷹腿骨所制,再經扎措幫忙煉化而成法器,二十多年前爲捕那雪原神鷹,他在葬鷹谷旁足足捱了三年的凍餓與孤獨之苦。
葬鷹谷之所以名爲“葬鷹”,是因那山谷很大,谷兩邊比周圍其它地方暖和,谷底卻有條細細深淵如同大地裂開的傷口,常年被散發寒氣的白霧遮蔽,不知道有多深。
大山谷因溼潤溫暖引來了很多鳥獸,但全都不敢靠近谷底裂隙,傳說有已開啓靈智的雄鷹想飛去裂隙中看看,結果再也沒飛上來。
從此,山谷稱葬鷹谷,凡是能從裂隙的左邊飛到右邊的鷹都稱雪原神鷹。
那裂隙不知有多深,飛下去再難飛上來,但寬卻不併算寬,只有半里路左右,對於雄鷹只是扇幾下翅膀的距離,爲何能飛過去還備受尊崇?
只因那裂隙雖不寬,騰起的白色霧氣卻如有吸力般,飛在空中的鷹會不由自主往下墜,飛半里比飛千里還累。
胡仙仙想起這麼多,其實也只在眨眼間,她立即發靈符給程浩風,讓他來援,靜待接下來的鏖戰。
不久,程浩風從第四伏擊點趕來,瞟一眼地上的巨大羚羊屍身後問胡仙仙:“是羊族長反水了,還是族中有奸細?”
“他們是安插在鬼金羊一族中的奸細,真不明白羊族長爲了族民忍辱負重、操碎了心,他們怎麼還要跟着番邦的人亂混。”胡仙仙看着眼前死屍污血,覺得弄髒了聖潔大雪山。
多吉.喀勒嗤笑一聲:“這都不懂?你們給羊族長出的主意看似解決了鬼金羊一族的危機,可沒考慮到那也損害了部分族民的利益。呵呵,那些極少數能修煉的羊族男子,在族中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要是能修煉的男子增多了呢?”
從全族來說有利的事,讓極少數族民沒了優越感,就要搞破壞?其實全族強了,整體優越感更強,偏偏把私利放在公利的對立面,人心有如此的,其它生靈之心也有如此的。
不久後,空中傳來“窸窸窣窣”的扇翅聲,許多雄鷹齊齊飛來,如同大片大片的烏雲從天邊涌來。
番軍中還有些殘兵,鬼金羊族民也還些中毒沒死的,見了空中陣勢,全部悄悄往山下逃。
一聲高亢啼叫響徹夜空,唐彩兒化爲綵鸞本體衝上雲霄,彩羽烈烈閃光,繽紛多彩的光芒照耀,雪地上也泛起五彩毫光。
這是禽類之間的血脈貴賤比拼,貴者天生對賤者有威壓,唐彩兒鸞體自是比鷹體高貴。
鷹體雖略賤,雄鷹卻是最不受拘束的禽類,葬鷹谷的鷹更是狂傲不羈,若非與多吉.喀勒有聽從骨笛之召的約定,也不會受他驅使。
唐彩兒示威不起作用,雄鷹圍攻向她,她有法力修爲,可雄鷹本體強悍、數量衆多,對戰難有勝算。
多吉.喀勒眸中燃起瘋狂火焰,嘰哩咕嚕念出一長串番話咒語,又得意大笑。
形勢危急,胡仙仙凌空飛起與唐彩兒共同對敵,程浩風淡定站在雪地上,他目光似疑惑、似驚喜地看向側後方一隻巨鷹。
那隻鷹羽毛黑亮,雙眼中有刀鋒般寒光閃爍,翅羽和尾羽羽尖黑亮中泛着紫黑,爪尖金黃中泛着紫黑,神俊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