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鬆一蹺,恰順手中雙棍受力反震,震得他後退半步。
趁此機會,隨順腳尖一勾,勾起銅棍踢向恰順的脛骨。
脛骨很容易骨折,並且受傷後就算醫好也容易腿瘸。隨順沒想到師兄會阻止自己,又在衆人面前敗了兩招,心中氣惱纔出這狠招兒。
眼見恰順躲避不過,馬爍驚叫着撲出洞外:“快躲啊……”
然而預想中的傷害並沒有發生,銅棍“噹啷”落在碎石上。
恰順舒了一口氣,右手收起兩根木棍,左手豎掌胸前爲禮,向天喊道:“阿彌陀佛,多謝高人暗中相助。”
“出來!鬼鬼祟祟算什麼英雄好漢?”隨順伸手一招,蕩魔棍自回手中。他豎棍一杵,衝空中高聲叫嚷。
“嘻,我本來就不是英雄好漢。”胡仙仙隨口應聲。
聽聲音嬌脆是個女子,隨順當即莽聲粗氣說:“好啊,又來個女妖,定是那狐妖找來的幫手。要命的,就快快帶那狐妖去善福寺認罪領罰,否則休怪小僧動金剛之怒!”
胡仙仙不吱聲兒了,也不現身形,且看隨順怎麼動“金剛之怒”。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覆,隨順向身後跟着苟老滾那些人小聲安排道:“聽好,我跟我師兄纏鬥時,你們趕快抓馬爍,抓了馬爍就逼那狐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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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點頭示意明白了,隨順再左手豎掌向恰順行禮,表明自己要真下狠手打鬥,且請師兄寬宥。
恰順無奈回禮,卻不曾料,這隨順趁他回禮之時,棍舞如游龍襲擊過來。
喜樂雙棍立即反擊,一棍錯步格擋,一棍擲出,擊向隨順肩頭。
師兄弟倆武藝相當,隨順高大強壯,恰順矮小精悍,擊來擋去難分勝負。
他們打得激烈,但雙方都有分寸,沒往要害部位去攻擊。
看了兩眼,胡仙仙也就沒再插手管他們,而是看向那些圍攻馬爍的人。
馬爍守在洞口,揮舞着一把小鑿子,厲聲叫喊着。
可他氣勢雖嚇人,終究半點武功都沒有,只仗着年輕身體靈活躲閃幾下,就被苟老滾和一個小嘍囉抓住雙臂。
苟老滾趁勢以膝蓋抵向馬爍後腰,反擰過他右臂,擰得馬爍右臂脫臼。
“啊……翠兒快跑……”
淒厲慘叫聲似要刺穿胡仙仙耳膜,當年就在洞府外,她與程浩風曾遭遇過更慘烈的事。
胡仙仙還是沒有出手,隱身半空中,沒有人看到她神情恍惚、悄然落淚。
翠兒?難道馬爍遇到的狐妖是翠兒?人生何處不相逢,真是好巧。
翠兒若是能與馬爍兩情相悅,那麼列御風就會少一重負擔,而這世間又多一樁美滿姻緣,好事啊。
想保護的人保護不了,說到底不能怪對手太殘暴,得怪自己能力太小,且看馬爍能爲翠兒做到什麼程度。
胡仙仙覺得自己變了,不如從前那麼急公好義了,此時居然在冷漠旁觀。她拭去腮邊淚,再細看他們情形。
此刻,翠兒已經跑出洞府,朝抓着馬爍的人亂打亂踢而去。
她天生神力,很快打翻十幾個人。可這時隨順也不再和恰順纏鬥,棍梢微抖就指向翠兒,嘰哩咕嚕念出一串咒語。
蕩魔棍不再是銅棍,而是大放光芒,成了真正蕩盡妖魔的蕩魔棍!
翠兒被困在光芒當中,不得動彈,也不能喊叫出聲。
她艱難地側身看向馬爍,輕搖着頭,雙脣一張一合,似是在讓馬爍放棄,不要再爲她拼命,也無需記得她曾出現過在他生命中……
馬爍拼命掙扎,髮髻都散開了,蓬亂的頭髮遮住臉,臉上還有斑斑血跡,他嗓子裡發出似哭似笑的低吼聲。
可他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着翠兒漸漸變得萎靡不振,往地上倒去。
他此時的樣子狼狽不堪、悲憤欲絕,片刻又突然猙獰可怕起來!
是的,他雙目赤紅如火焰燃燒,蘊滿戾氣的面容就如厲鬼!
“算了……你們放開我,讓我給她收屍。”他神情兇狠,語調卻很平靜。
恰順走過來,歉疚施禮說道:“對不起,小僧無能爲力,也不能對師弟下辣手。”說着又令那些人放開馬爍。
馬爍受傷的右臂歪吊着,晃着腳步慢慢走向隨順,就在靠近隨順的剎那間,他左手摸出斜挎小包裡的刻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隨順右手手腕刺去!
沒有人防備他,他平日裡都隨身挎着雕鑿墓碑的工具,沒有人想到那工具會成爲武器。
他雕功嫺熟,左右手都靈活無比,這一刻刀是精準刺中隨順手腕筋腱處!
隨順吃痛,銅棍掉落,法術失敗,翠兒吃力地爬起來。
沒想到被這樣偷襲,隨順怒火攻心,左手一招,銅棍就飛回手中,而後運足力朝馬爍頭頂猛敲而下!
“不可……師弟別起嗔怒心!”
恰順飛出一根木棍,兩棍在半空中相碰落地,救下馬爍。
隨後,恰順趕緊奔到馬爍身邊,護在他身前說:“師父讓我們來妥善解決此事,不是讓我們來逼人家去死!苟老滾他們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你別被他們利用!”
“苟老滾不是好人,可終究是人!人做惡,自有因果報應,妖怪就該死!”隨順手腕有傷,卻未傷及根本,他再次攻向翠兒。
翠兒此時能穩住身形都不錯了,而馬爍那一擊可算用盡了平生力量,他們無力再反抗。
“大師,帶我去佛前懺悔,我已被降伏,還請饒我一命。我打傷很多人,馬爍卻只是激憤之下才傷你,懇請大師饒恕他。”翠兒跪下乞求。
“不、不……你不能跟他們走!你沒做錯什麼,都是那些色胚想欺負你,你才傷他們,你有什麼錯?”
馬爍衝過去拉翠兒,可翠兒面無表情地跪着不動。
染血的翠綠薄衫,秀麗的蒼白麪容,悲傷無奈的眼神,曾那般活潑歡快的翠兒此刻看起來素婉悽豔。
天地間倏然一靜,那些站得遠遠的看客都忍不住心酸起來,恰順憤懣看着隨順,隨順心中懷疑起自己所做所爲是否正確,苟老滾則得意洋洋笑看馬爍。
“砢噠、砢噠……”馬蹄聲打破靜默,是泥蛋兒飛奔而來。
奔至亂石堆下,衆人都以爲他會下馬步行到洞外,不料他雙腿輕磕馬腹,駿馬長嘶一聲,前蹄騰空,直接躍到洞口前。
見得泥蛋兒如是騎着飛馬從天而降,苟老滾眼神暗了暗,他那些小嘍囉們都熱情向泥蛋兒打招呼。
“胡小爺好……”
泥蛋兒也不理他們,翻身下馬後,就朝隨順說:“隨順小師傅,你也不想事情再鬧大吧?就此做罷,都退讓一步,如何?”
隨順已經在擔憂不好向師父和住持交待,可見苟老滾看向自己的譏諷眼神,又抹不開面子,不想服軟:“人妖殊途,她要想活命,就只能被關在寺裡懺悔。”
眼看事情鬧僵,胡仙仙低笑着現身,“呵呵……”
她在馬爍旁邊落地,抓過他手中刻刀注入一道靈力,“從此以後你這刻刀就是正陽刻刀,可以驅鬼避邪。你和泥蛋兒聯手,看能不能打敗隨順……”
隨順執拗古板,但本性並不壞。要想說服他這樣的人,靠講道理是沒用的,得讓明白對手並不弱,他才能心服口服。
握着正陽刻刀,馬爍有些懵,他和隨順忽瞪着都不知該做什麼。
泥蛋兒來了後沒見胡仙仙,此刻不由得高聲問:“你怎麼才現身啊?”
“我要是現身早了,怎麼能讓翠兒知道馬爍願意爲她掏心掏肺?”
胡仙仙賴賴嬉笑着答話,又指着隨順說:“真的,你和泥蛋兒、馬爍打一架吧,誰贏了聽誰的,我絕不插手。”
隨順咧着嘴乾笑,若是胡仙仙直接與他開打,他會覺得法力懸殊太大而心有不服,可這麼安排,他又不敢接招。
因爲就算勝了,也怕胡仙仙暗裡助他們,他可清楚她從不會因爲頂着仙女名頭就會刻板守規矩的人,有的是古怪理由來報復自己。
泥蛋兒還真想打,握着馬爍的手豪氣笑說:“我們聯手打一場,我正好顯一顯我的吞奴劍那威風!馬爍,你也試試你的正陽刻刀威力如何。”
恰順卻是極力阻止,微帶怨怪地說胡仙仙怎麼不勸解,還挑唆他們打鬥。
爭鬥的矛盾指向隨順,苟老滾偷笑着給手下使眼色,想悄悄撤走。
突然變成這般混亂局面,翠兒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怔怔看着胡仙仙,喃喃道:“胡姑娘……總算找到你了……”
胡仙仙衝她笑笑,又突然閃身擋到了苟老滾面前:“想溜?”
“沒……仙姑……”苟老滾話音顫抖着,沒想到胡仙仙會注意到他。
胡仙仙冷哼兩聲,正色對馬爍和隨順喊道:“你們之間的事兒就此了結,都別記仇!男人嘛,受點兒皮外傷無所謂。你們都該來教訓教訓這些傢伙!”
隨順還有點兒猶豫:“老苟他們是人……她是狐妖,放了她不太好……”
“狐妖怎麼了?她是青丘國的賢妃娘娘,你想弄得青丘國帶兵來踏平善福寺?”
外人並不知道列御風近況,聽得如此說,隨順呆愣住,恰順趕緊扶起翠兒,連聲道歉。
隨順不再阻撓,泥蛋兒擡腳就踢倒苟老滾,胡仙仙卻攔住他繼續再踢的腳。
“這些人不值得我們動手!”
胡仙仙眼珠兒一轉,對隨順說:“我看山下有幾十畝薄田很難翻耕,牛拉犁都拉得直喘氣,不如讓他們做點兒有用的事?”
隨順沒聽懂胡仙仙的意思,她又直接吩咐:“他們當牛來犁地,你就監督他們。過幾天,我來看翻耕得怎樣。”
“什麼?我帶他們犁地?”隨順總算清楚她說的意思,不情願地嚷起來,苟老滾和他那班嘍囉都聽得面如土色。
因爲說是幫人耕地而已,可他們清楚山下那些地的泥土硬、碎石塊兒還多,要用人力幾天內翻耕完,非得累脫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