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冷秋朗生長於沙漠之中,眼前花草也多是沙漠耐旱植物。
一叢叢的駱駝刺,一簇簇的檸條,從冰縫裡、雪堆下不停冒出來。
那莖從根下成蓬髮開,長成大圓球的是河西菊;那或黃白或淡紫的花棒兒是肉蓯蓉;結滿瑪瑙似小果的是紅果沙拐棗……
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胡仙仙也認不得多少,她最喜歡細葉灰綠,開滿嫩黃小花的沙冬青。
這些沙冬青就如一個個俏麗的小姑娘,在雪中歡快玩耍。
胡仙仙情不自禁撫了撫嫩黃的花蕾,洛玄心竟也同時伸手輕撫。
兩人的手觸碰到後,都愕然瞪向對方,纔想起還沒到可以沉醉於美好春光的悠閒之時。
“冷秋朗自作主張融於凌山龍脈,天庭不會認可,早晚會派人來取代他,他就等着徹底消亡吧!”
洛玄心橫掌一劈,好幾叢花枝被劈斷掉落。
“那也要有人取代得了他才行。”胡仙仙冷笑答話,如今冷秋朗不是融入龍脈,應該說是佔據了整個凌山,想要再在凌山弄出亂子可不容易。
靈氣形成的奇景不會長久,胡仙仙不願和洛玄心多做糾纏,轉身飛臨側旁的小緩坡,趁着還有花兒就多賞花纔對。
那小緩坡傳來的花香更馥郁芬芳,胡仙仙湊近後才見此處開滿雪蓮。
苞葉淺綠、花蕊青紫的雪蓮和苞葉黃白、花蕊鵝黃的雪蓮都算常見,一種苞葉青藍,花蕊桔黃的雪蓮卻是罕見。
胡仙仙見那青藍雪蓮瑩亮閃光,就俯身低頭,雙手輕捧着細看。
誰知那株雪蓮竟離地而起,胡仙仙不明白了,沒拔它啊,難道自己下手太重,挨着就扯斷了根?
青藍雪蓮在手中觸感微涼清潤,胡仙仙深吸幾口花香,正閉眼感受花香在肺腑間漫溢的舒適,青藍雪蓮輕輕旋轉着飛起來。
飛旋着,半包合的花朵漸漸完全綻開,飛至冰壁前時,花朵凋零。一瓣瓣落花隨風而舞,瓣瓣如玉蘊光,耀得冰壁中滿是青藍光華炫動。
胡仙仙飛身返回冰壁前,見到那朵青藍雪蓮凋零後,冰壁之上藍影處,卻剎那間開滿青藍雪蓮。
其餘地方又只見白雪皚皚,那些花草都消散不見了,而青藍雪蓮越開越盛,一直從冰壁上開滿雪峰,遠看就像冰天雪地中飄起青藍煙靄。
冰壁上那由風流金波鑑照出小圓孔的地方,映出淡金光斑,胡仙仙心知這是冷秋朗交託風流金波鑑了。
風流金波鑑,十三神器之一,終要交託到胡仙仙手中。胡仙仙無心得什麼神器,得一樣神器就得面對一場悲劇,可惜躲也躲不開。
即使不願得,當風流金波鑑從冰壁上透出,胡仙仙還是接在手中。
隨後,立即持鑑照向那些青藍雪蓮。風流金波鑑就如一般圓鏡大小,鑑光照出後的光暈卻可以擴大成千上萬倍。
“一念真如,照本心!”
風流金波鑑的絕招,胡仙仙也會用,乃是天賦,但只能用出冷秋朗一成威力。
即使只有一成威力也夠了,她只是想留住冷秋朗的靈魂和清醒意識。
淡淡清光攝入鑑中,風流金波鑑微顫起來,看似很輕微的顫動,胡仙仙卻要用盡靈力才能持握。
“攔住她!”洛玄心發現了胡仙仙所爲,高喝一聲就以悲鴻戒尺朝她橫掃而去。
胡仙仙斜飛避開,而洛玄心見天兵天將們還沉浸在瑰麗奇景中沒回過神,就沒有追擊,而是大聲說起來。
“風流金波鑑收走冷秋朗魂魄後,可以再尋靈物寄魂。這就相當於冷秋朗只舍了龍體入龍脈,等到他修爲再提升,就能隨意掌控凌山一切,重新與龍體相合。我們必須要阻止,給我圍攻胡仙仙!”
聽得此說,天兵天將們在洛玄心帶領下一起攻向胡仙仙。
胡仙仙主要精力都用來以鑑收魂,無法反擊,只能閃避。
她一邊閃避,一邊朝那些沙漠巨蜥大喊:“快快迎敵,護衛你家少主人!”
那些沙漠巨蜥沒有冷秋朗所化形時的華麗鱗甲,都是渾身棕褐色,在洛玄心看來只是蠢笨獸類。
可洛玄心沒想到交戰之後,這些巨蜥身上驟然突起堅硬棱鱗,恍如在額頭上長出獨角、背上長出尖刺。
外形改變的同時,巨蜥的氣勢也變了,每一頭都兇猛無比,淡褐色眸子中閃着嗜血冷光。
巨蜥們以強悍的身體抵抗一次又一次戳刺劈砍,它們不能進行遠距離的靈力攻擊,就冒死衝到天兵天將身邊。
尖利的爪子,柔韌的舌頭和刀鋒般的棱鱗都是巨蜥的武器。
一隻巨蜥的舌頭纏上了悲鴻戒尺,洛玄心抖腕運勁甩開後,又一隻巨蜥從背後猛撲了過來。
洛玄心瞬間拔高身形凌空而起,躲開襲擊後,她沒有立刻再入戰團,而是懸停空中觀望。
這些巨蜥只能發出嘶鳴聲,聽不到痛苦嚎叫,但所有巨蜥都受傷了。那些巨蜥都是悍不畏死猛打猛衝,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戰鬥不停。
然而,巨蜥們終究難敵天兵,雪地上殷紅斑駁,全都是巨蜥的血。
胡仙仙全神貫注做着手中的事,她聽嘶鳴聲越來越低,知道巨蜥們快抵擋不住了,必須要儘快完成,要不然巨蜥們就白白犧牲掉。
突然間,胡仙仙覺得脊背生寒,她知道洛玄心偷襲來了。
心念一轉,女匪分身持一元渾身簪而出,簪劃熒光攻向洛玄心。
但這攻擊只是虛晃一招,胡仙仙本體都快靈氣不續了,分身出招更沒威力。
趁着洛玄心接招,胡仙仙已經換了個方位。
洛玄心再來攻,胡仙仙又換個分身出現,如此幾反幾復。
纏鬥半晌,洛玄心只見胡仙仙不同的分身在眼前亂晃,一擊就散,看似打得容易,但就是傷不着本體。
“別管那些蠢蜥蜴了,圍攻這孽障!”洛玄心朝着胡仙仙目露兇光,冷冷向天兵下令。
分身再多,閃避再靈活,圍困在一地,還能往哪兒躲藏?
胡仙仙暗恨洛玄心做得絕,但冷秋朗之魂還沒攝聚完,該如何是好?
她正焦慮之時,洛玄心的悲鴻戒尺已朝風流金波鑑挑來。
這一挑中,必然會將風流金波鑑從胡仙仙手中挑落。在千鈞一髮之時,胡仙仙忽然得計。
她沒有抵擋也沒有閃避,將風流金波鑑順着悲鴻戒尺滾去!
悲鴻戒尺的形制和人間戒尺也類似,但更寬些,約有一寸五寬。風流金波鑑也與人間銅鏡相似,但更圓更光潔。
這一滾,天兵們只見洛玄心就如雜耍藝人般平挑尺子,尺端圓鏡悠顫顫滾動。
若是風流金波鑑從胡仙仙手中挑落也就罷了,但這祖師神器之一若是從自己手中掉落,洛玄心會覺得大丟顏面。
就在洛玄心着力平衡,想要將風流金波鑑拿到手之時,胡仙仙飛身半空已出了包圍圈,雙掌運靈力一吸,風流金波鑑又回到胡仙仙手中。
“卑鄙!竟然用祖師遺留神器誘敵!”洛玄心大爲光火,只那麼一閃念想拿風流金波鑑,就給了胡仙仙脫身機會。
胡仙仙才不理她說什麼,返身再照青藍雪蓮,待最後一朵清光都入鑑中,趕緊往山下而逃。
洛玄心率天兵追來,很快就追上,洛玄心旋身一翻就擋在胡仙仙前方。
前有洛玄心堵住去路,後有天兵團團圍攏過來,胡仙仙再次被困。
“看你還能往哪兒逃,把風流金波鑑交出來,待我將冷秋朗魂魄送去給天帝處置後,再還給你!”
聽洛玄心這麼說,胡仙仙知道她不敢過於爲難自己,畢竟她是來控制龍脈而不是針對自己。
於是胡仙仙也就不動手反抗,而是嬉笑着說:“交,當然可以!嘿,但得先讓我照照鏡子過過癮,要不然你拿了就不還給我,想照都照不成了。”
她真的以風流金波鑑爲鏡,似個才梳妝好的小家碧玉般攬鏡自照。
“咦?怎麼照出的不是我的樣子?”胡仙仙疑惑自問,又自悟一笑,“不愧是神器,肯定是照出我來世模樣了。”
離她最近的那個天兵,真從鏡中看到一個身着奇裝異服,梳個馬尾辮兒的女子。
胡仙仙將風流金波鑑朝那天兵移攏,笑說:“好玩兒,你也來照照?”
“啊?我來世會當和尚?”那天兵皺眉大叫,鏡中那個頭髮很短的人真很像他自己。
“什麼和尚?那是剃的板寸頭,未來大部分男的髮式都那樣。”
聽了胡仙仙的解釋,其他天兵都玩心大起,紛紛湊來照。
洛玄心見此場面,磨了磨牙,壓低嗓音悶聲說:“各位,當務之急,是把風流金波鑑中冷秋朗的魂魄交給天帝。”
她高聲呵斥的時候,天兵們還沒那麼怕,她這樣故做平靜的樣子,真讓天兵們擔心她會扣什麼罪名下來。
天兵們戰戰兢兢重排隊型,正排還未排好之時,胡仙仙瞅準個空檔就橫身疾飛而出。
洛玄心氣得冷哼一聲,催動靈氣接連在空中翻了幾下,擋在了胡仙仙面前。
見她攔下自己,胡仙仙也不驚慌,將風流金波鑑斜捧胸前朝洛玄心照去,斜眼笑道:“洛師叔,你看你未來之時竟然變成了外夷蠻人。哈哈,金髮碧眼大紅脣喲……”
按理說,洛玄心能想到所謂來生模樣都是胡仙仙的小幻術,可她並不瞭解風流金波鑑到底有哪些功用,先前胡仙仙和天兵們又說笑得熱鬧,她就按捺不住好奇心朝風流金波鑑瞟了一眼。
這一瞟分神,胡仙仙又轉身高飛,眨眼就飛掠過了好幾座雪峰。
“孽障!妖女!你以爲我當真不敢對你下狠手?”洛玄心怒氣難遏,雙手狠掰悲鴻戒尺。
戒尺掰彎,洛玄心再身如流星朝胡仙仙追去,瞄到她身影,就猛放手中戒尺。
鴻鳴悲聲慟長空,悲鴻戒尺帶了十足殺氣直直彈射向胡仙仙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