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三人隱於洞壁中偷襲,那土洞在他們蹦出時就盡皆垮塌,封住去路。洞中逼仄,程浩風必然回身不及,只能硬接他們的攻擊。
程浩風雙手以墨冰劍借弓步彈跳之勢,格擋住前方砸來的銅錘;同時弓步轉跳步時,右腿踹擊右方襲擊者;他的左方腋下卻因舉劍之勢露出破綻,然而他並不慌張……
寒風捲起雪花冰粒,胡仙仙揚起紅雪拂塵牢牢捲纏住左方襲擊者的銅錘!
一擊未得手,那三個襲擊者立刻變招再攻。只是這次不再是三個都圍攻程浩風,那左方襲擊者用了個奇怪的滾地之勢,狠狠攻向胡仙仙。
胡仙仙退步讓開,並不是她打不過才讓,是這襲擊者生得極爲矮胖,滾地之時將洞完全封擋,她有些無從下手。
她也是退讓之時纔看清這襲擊者裹一身灰黑皮襖,雙手格外粗糙肥大,似乎三個人都是相同模樣。再突然記起他們破壁而出之時,恍惚看到過他們的臉,生得都是賊眉鼠眼的樣子。難道這三個傢伙是一胎同胞的田鼠妖?
胡仙仙所想只是一念而已,眼見他手中銅錘即將砸上她的腳,慧心玉劍早已激 射而出。
“喀”聲響過,銅錘裂爲兩半!
她纖足飛踢其中一半銅錘,飛起的銅錘正砸在那疑似田鼠妖的傢伙鼻樑上。
“嘰嘰吱吱……”他身形矮胖,慘叫聲卻是極爲尖細。此時他痛得雙手捂臉躺倒在地,雙腿亂蹬亂抖。
先前有他擋在中間,胡仙仙不知道程浩風那邊戰況如何,他躺倒後,才見另兩個襲擊者渾身是傷,恰巧此刻他們同時被程浩風擊殺!
墨冰劍劃過他們喉間,鮮血飛濺,然而程浩風藍袍之上半滴也未沾染。劍氣如白虹貫日,那些鮮血皆被劍氣所吸收。瞬息之後,劍光暗淡下去,劍氣化爲紅霧凝入劍中。
墨冰劍仍是劍體冰瑩純淨,劍尖沁出墨色一點,沒有血痕,甚至沒有殺氣。若不是親眼所見斬殺之事,任誰也不會相信此劍有多凌厲狠絕。墨冰劍沒有傲視羣雄的狂霸之勢,卻有睥睨天下的獨尊之氣。
狂霸,獨尊,似是同意,卻略有不同,胡仙仙說不清那是怎樣的不同,但能清晰感受到那種不同。
她在剎那間想了很多,程浩風則是專注於目前正事。他看也不看那兩具屍體,轉身揮劍直抵在被胡仙仙打傷還沒死的那傢伙頸側,語聲發寒而問:“誰借你們膽子反叛於我?”
“饒命啊……求真人饒命啊!求真人……饒命……"他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只是不停求饒。
胡仙仙聽他們之語似乎彼此相熟,納悶兒問程浩風:“他是誰?什麼反叛於你?”
“我是田老三,我們哥兒仨都是程 真人派來鎮墓的……”那傢伙搶着回答,求救的眼神急切望向胡仙仙。
他說了這些話,胡仙仙反而更迷糊了。程浩風看向她說:“他們三兄弟都是田鼠妖,你應該記得這墓下有蟠龍頭骨,有妖獸,必須要有鎮墓獸。”
胡仙仙明白了,再審視田老三,他結巴着說:"我是被人脅迫……不,不是脅迫……是受人蠱惑才叛變……我的心還是忠誠於程 真人……”
田老三說得語無倫次,程浩風眉峰掀起,冷視他:“你以爲說幾句廢話就能矇混過關?到底是誰借給你們膽子?”
“是……是不……不知道……”田老三本來就眼睛小,此時又雙目無神,更顯得呆愣愣的。
胡仙仙不由失笑,可能程浩風實在太兇狠,把這傢伙都嚇傻了。傻得連撒謊都不會撒了,怎麼誰指使他們來偷襲都不知道?就算不清楚指使者的身份,也能說出指使者的大概面貌吧?
見她笑起來,而程浩風瞳孔收縮,田老三知道自己冒了傻話,嚇得臉色頓時煞白,“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饒命……我沒說謊……哦……是蟠龍……蟠龍……”
那傢伙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裡一下有了神采,用肯定的語氣吼了出來:“是蟠龍啊!”
胡仙仙狐疑地盯着他,而程浩風卻是收了劍,應該已相信了他。
“你先想清楚再說,不要扯廢話,我限你半柱香內說完。”程浩風語氣緩和幾分,那田老三深呼吸幾次才稍微平靜地開口講述。
“我怎麼沒早些想到是蟠龍頭骨中的殘念做怪?早想到了的話,就可以告知程 真人,大哥二哥也可以免遭橫死……
我們田鼠三兄弟以前也算橫行一方,雖說稱不了霸主,也過的是有吃有喝、無拘無束的快活日子。程 真人要我們來當鎮墓獸,我們真是不情願啊!
程 真人,你打服了我們,要我們來鎮墓,我們最初是怨恨萬分。可後來,你許諾我們在韓澤熙龍馭殯天之後,就贈我們易骨丹、助我們渡劫脫妖體,我們覺得有盼頭了,才真心實意想追隨你。
絕對真心實意,從未生出半分反叛之心!
這半個月來出了些咄咄怪事,我兄弟三人總會出現幻聽,腦海中不停迴盪着一句話,那話是‘程浩風利用你們鎮墓,用完了就殺你們取內丹’!
我們先以爲只是自己心中雜念太多所致,可那話越來越清晰響亮,我們想靜心息念都不行。煩躁啊,煩躁得不得了!
我大哥躁動不安,只有靠近蟠龍頭骨纔會安靜片刻;我二哥變得冷血嗜殺,我攔着他不讓他殺墓裡的夥伴們,他就潛出墓去偷偷殺小鳥小獸;我比他們兩個好點兒,但也成天想發怒,根本冷靜不下來……
大約八天前,幾個人偷偷進墓了,我們三個本該阻攔他們,可我大哥二哥一見他們就跪倒,我也是不自覺地想臣服於他們。
再後來,就變得意識不清,都不知道怎麼會聽命於他們,滿心的只想殺**人。
我是被這位仙姑打傷後,才疼得清醒了一點點,這會兒纔算是完全清醒……”
程浩風聽得陷入沉思,許久後才低聲問:“不自覺地想要臣服?是他們幾個人都有那種威壓,還是其中一個人?”
“應該是其中一個,但奇怪的是我們分不出究竟是哪一個人。”田老三說完後,又說內裡有一個人是老王妃,祭祀之時他見過,認得她。
程浩風揮了揮手,讓他不必再說,因這舉動,他嚇得瑟縮着往後退。
胡仙仙不明白他怕個什麼,但她還沒發問,就明白了原因,只聽程浩風問道:“是你自己吐出內丹,還是我殺了你取出內丹?”
沒有內丹不會死,但是不能再修煉。能不能修煉對於平凡人來說並不重要,對於已經修出人形的妖類來說卻是等同於死。甚至,比死更可怕。因爲死了就是了脫,沒了內丹卻得痛苦活着,忍受欺 辱、忍受嘲笑。
“你?你!程浩風……早知道我就什麼也不說!讓你對墓下境況一無所知,看你怎麼面對接下來的危險!”田老三憤怒叫罵,眼角餘光卻是陰狠看向胡仙仙。
田老三本來離胡仙仙不遠,剛纔瑟縮退幾步就退到她腳邊,在他要暴起傷她之時,她擡腳猛踩他伸出的右手。
“嘰呀……”尖細的慘叫聲在半封閉土洞內迴盪,回聲疊加成一種鑽入腦海迴旋不停的異音。
這異音影響不到程浩風、胡仙仙,卻是讓地面上那些守墓人有暈眩感。他們不知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從何而來,猜來猜去,猜測出很多離譜的故事,傳來傳去就完全傳變樣。
胡仙仙和程浩風當然不知道那些以後的傳言,也不屑知道。她冷笑着俯身盯向田老三:“想襲擊我?我可比他還狠!乖乖的自己吐出內丹吧,也許我們哪天高興了又還給你呢。”
田老三臉色灰敗,他閉眼忍痛吐出內丹。在他吐出內丹的同時,他變回一隻灰黑肥碩的大田鼠,嘴邊滲出血跡濡溼鼠須,眼中滾落大顆大顆的淚珠。
程浩風接過他棕黑色、大小如鴿蛋的內丹,再向田老大、田老二的屍體走去,他還要取他們的內丹。
他深知妖獸結丹之處,無需像別人那般剖腹刳腸弄得血淋淋的去摳挖。只見寒光兩閃,兩枚內丹接連被墨冰劍劍尖挑出,他接於掌中握着,再向田老三走去。
程浩風攤開掌心,田老三淚水流得更洶涌,不忍心去看,而胡仙仙細視這兩枚內丹。一枚棕黃泛褐色,龍眼般大小;一枚淺黃泛金色,紅棗般大小。
“離此三百里之外有座山,偏僻荒涼、無妖爭奪、無人打擾,適於清修。”程浩風將三枚內丹並放於左手掌心,蹲身在田老三旁邊對他說。
田老三微感詫異地睜開眼睛,他不敢看程浩風,滿是疑慮地望向胡仙仙。
“傻蛋,快去尋那座荒山好好修煉去吧,祝你早日得道飛昇。”胡仙仙知曉程浩風是要把三枚內丹都還給田老三,讓他避世修行。取內丹是懲他們反叛之舉,還內丹是慰他們守墓之勞。
田老三抖抖索索的用爪子拈出自己那顆內丹吞下,漸漸再化人形。雖然他內丹回體,卻大受損傷,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多謝程 真人開恩。”
“我若是不取你兩位兄長的內丹,你必定不會去取,他們修煉多年的功力豈不是浪費了?我本無意殺他們,你服下他們的內丹就當是替他們修煉。”程浩風溫聲相勸,將手伸到他嘴邊。
“替他們修煉?好,我們三兄弟永遠要一起活,我要得道成仙!”田老三接過兩枚內丹一併吞了,再向洞頂一縱,飛快鑽挖出岔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