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風和胡仙仙感慨了一下當年的事,他說:“人的個性不同對相同的境遇就有不同的看法,人要活得自在快樂應當‘適得其所’纔對。”
“高有寶和高有德都各得其所,什麼樣的所在纔是適合你的所在?”
程浩風幽幽一嘆,“什麼樣都無所謂,我們兩個沒得選擇。”
“天不讓我們選,不等於我們沒有想法。”胡仙仙握住他的手,鄭重說道:“我會讓你成爲你應當成爲的樣子,你也會適得其所。”
程浩風輕拍拍她的手,催她快去做飯,她笑着去了。
他吃飯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笑看着他,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仙仙,你眼珠兒骨碌碌的亂轉着看我,看得我心裡有點兒發毛。”
“我眼神兒那麼嚇人?嗯,你將就一下嘛,習慣了就好。”
“也罷,隨你看吧,反正也看不了多久囉。”
“不許說這種話。”她氣得兩腮鼓鼓。
“就算我不在了,也會有人關心你的,你在麥家能算半個女主人了吧?"他嘴角下撇,筷子在菜湯中亂攪。
她聽得不明所以,他拖長語調說:"你那麼有底氣的給高有德打保票,告訴他只要說是你引薦他去的,麥家商隊就會收留他。你都能替麥家做主收僕從,還不算女主人?”
小院兒的氣氛冷下來,胡仙仙心裡有點兒怨他怎麼說這些?他不攪菜湯了,又一顆一顆的揀着豆子進嘴,很慢很慢地咀嚼着。
胡仙仙看出他冷淡神情下不知纏雜着多少情緒,也不說破他,她手拈起一顆豆子拋進嘴裡,“這豆子味道不太好啊,難怪你吃那麼慢。”
程浩風斜她一眼,連撮起兩大筷豆子狠狠地嚼起來。
胡仙仙忍着笑,對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他說:“你吃得下?這味道真不好呢,我把醋加多了,這酸味兒飄得滿院子都是。”
程浩風眼睛一瞪,捶了捶胸口,看樣子是噎住了。胡仙仙連忙倒水遞給他喝,他剛喝下一大口,又咳着將滿嘴食物都噴了出來,這是又被嗆着了。
胡仙仙心裡又是着急又是好笑,幫他順了氣又幫他洗臉,再給他碗中另舀上飯菜。他默不作聲地任她伺候着,待他吃完飯,她收拾好雜事後他說要和她下棋。
擺好棋盤後她抓着一把黑子討好地笑對他說:“象棋我還勉強會下,這圍棋我可實在不懂。”
他挑眉教訓着她:“你由隕銅初化爲陰陽玄貘之時,我教過你的,你都忘了?”
胡仙仙當然記得他教過的,但是記不得圍棋是怎麼下的。她記得當時他閒來無事就在小亭中下棋,無人與他對弈,他自己和自己博弈。他旁邊趴着圓滾滾的陰陽玄貘,懶洋洋地打着瞌睡。
他也許是覺得岑寂山林中自己與自己對弈的情形實在興味索然,就拍拍陰陽玄貘的頭,教它下棋。
他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但看它一臉專注的神情應該是能聽懂吧?
他卻不知道它專注看的不是該如何下棋,而是看他拈起棋子、落下棋子時那修長手指行雲流水般的瀟灑動作;看他於棋盤上縱橫捭闔的機敏睿智謀劃;看他偶爾沉思不語時低垂的長睫毛輕顫……
胡仙仙想着那也算是曾經的自己,憶起那模樣就暗笑自己還沒變成人就那麼花癡。
她可不想讓程浩風知道那麼難爲情的事,臉皺成一團擠出個諂媚的笑容說:“真記不得了,你再教教我。”
“那你此刻可要聽仔細了,來,我先讓你九子,我們一邊下棋一邊講基本規則。”
他落下棋子的時候,要低頭湊棋盤很近才能看清棋路。她問他眼睛有沒有不適,他說只是遠處看不清楚,沒大礙的。見她擔心,他反而安慰她要等他全瞎還早得很,幸許秦沐風新配的藥有效,不會目盲也有可能。
胡仙仙也不再談論這些,專心陪他下棋。她捏起黑子往星位上擺,擺着覺得不順手,又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摳起棋子再往棋盤上按。可是她按來摁去的,這棋子非但沒落在星位上還滾下地去了。
程浩風看着她笨拙的動作,笑捻起一顆棋子輕輕點放在棋盤上,“用食指的指甲蓋兒和中指的指腹捻夾起棋子,又簡便又穩當。”
胡仙仙學着他的樣子做着,反覆試了幾次後總算能將棋子放在要放的位置。只是她手指彆扭地彎曲着,很費勁兒的樣子,不似他一捻一放之間手指極是輕盈靈動。
她絞盡腦汁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走,再加上時不時地耍賴悔棋,總算是看着自己的黑棋有贏的勢頭了。
“哈哈,再下兩步棋我就可以吃掉你一大團了。”
“你也知道還要再等兩步啊,這一步可是該我下哦。”他捻着棋子輕敲一處沒子的空檔,“我要是在這兒落子,你看看會如何呢?”
胡仙仙細看棋路,再看看笑得不懷好意的他,吱吱唔唔地說:“我的黑子……是不是會被斷開,被你全部圍剿?”
他頗欣慰地說:“孺子可教也,總算反應過來了。你看你就一心想吃下我這團棋子,都沒注意到你自己跑了一大圈的孤子,你得有眼位先做活自己的棋,才能想着吃下別人啊。”
她聽話地說:“嗯,程先生,學生明白了,得有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地盤才能和人家抗爭。不知學生理解得對否?”
他挑眉笑說:“對什麼?就會說些歪歪道理。”
“聽你這樣說,那我豈不是個壞學生?”
她很不高興地撅着嘴要再下一盤棋誓要還擊他,兩手亂抓着棋子準備重新擺放。
他右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支着頭說:“我神思倦怠不想耗神下棋了,你把棋盤收好。”
見他是有些疲憊的樣子,她收拾好棋盤就來問他要不要讓秦沐風先回來。她真怕他身體又出不好的狀況,彎着腰焦急等他回答。
他搖一下頭,詭秘地一笑,將胡仙仙攬進懷中摁她坐到自己腿上。
全無防備的她紅着臉本能地掙扎着,他將她箍緊了些,“別亂動,好好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