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洞外時,冰冷的雨水淋得程浩風甦醒過來。 胡仙仙扯着袖子替他遮擋雨水,輕聲問他:“我們該去哪兒?你想上哪兒去?”
程浩風沒回答,微張開嘴接了幾滴袖口上落下的雨水,喉結動了好幾下才艱難地嚥下去。
兩個人淋得都和落湯雞一樣,胡仙仙就撒開霧隱無隙網,咬破中指點在眉心以元神之力催動靈氣使霧隱無隙網化爲不透風雨的大帳。
可這大帳還沒遮上片刻就重縮爲小網掉落,胡仙仙有些疑惑,自己的法力已經如此不濟?損傷元神都支不起這霧隱無隙網?
但她的疑惑很快得以解答,空中傳來一聲冷喝:“祖師遺留神器豈可用來遮風擋雨?”
這聲冷喝是一個金甲神將發出的,和他一起到的有成百天兵,還有晁玄同和龍嘯風。
天將領兵圍攻向段夢柔和鬼王,本來搏鬥着的兩人此刻聯手反擊天兵天將。
晁玄同面無表情地走向程浩風和胡仙仙,龍嘯風垂着頭跟在他身後。
程浩風想起身又起不來,看向晁玄同的眼神恭敬又愧疚,“師父……”
晁玄同的右手鼓鼓的,似乎握了一個什麼東西,他沒好氣地“嗯”了一聲。
胡仙仙見他答應了程浩風就認爲他是來救程浩風的,雙膝跪倒,畢敬畢敬地說:“晁真人,求求你救救他。”
晁玄同的眼睛眨了幾下,他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但胡仙仙感覺到他是在壓抑着悲痛。胡仙仙有些心慌了,他不是來救程浩風的?
晁玄同緩緩開口說:“孽徒自作自受,無法可救。幸得天帝慈悲垂憫,這是定魂石,用來收納孽徒的魂魄。定魂石會置於天帝的日月輪中,讓孽徒作爲日月輪的器靈存留……”
胡仙仙聽得嘶喊着打斷了晁玄同的話,爬到程浩風身邊緊摟着他:“我不答應!我不能讓他當受人驅使的器靈,我不能讓他當永遠失去自由沒有自我的器靈!”
段夢柔、鬼王,再加上天庭的人,她一方都對付不了,他們倒全來相逼!她心中絕望夾雜着滿滿恨意,真想將眼前一切都撕得粉碎!
晁玄同攤開右手,他掌中是一塊晶瑩的藍色寶石,“你應該清楚天下已呈亂象,天帝的日月輪本已有器靈,但還不算足夠強大。若是能以孽徒之魂重鑄器靈,天帝以日月輪征戰之時必將所向無敵。”
胡仙仙“嗤嗤”怪笑起來,“你們一個二個的早就盼着浩風落到如今這步田地是不是?你們爭來搶去的不就是要那強大的力量麼?那是他揹負罵名,承受痛苦獲得的力量,你們憑什麼來揀便宜?天帝若是真的慈悲就不會放任他走到這一步,他分明是爲了今日能懲罰他當器靈就故意設那許多誘餌。”
晁玄同目光一澀,擡頭望向空中。狂風暴雨肆虐的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變幻閃爍的亮光,是天兵天將與段夢柔和鬼王交戰時兵器所迸濺火花。
龍嘯風的眼角已經滲出淚水,他本來渾厚的磁性聲音此時有些變調,“胡姑娘,當器靈總好過完全消散或是被黑龍意識吞噬要好些,是不是?”
胡仙仙的眼神如同無情無識的石頭一般,她一字一頓地低語:“我、不、答、應。大不了我親手殺了他,我再重歸爲隕銅一塊,再不理這世間一切。若是天道要你們這樣算計他、搓磨他,我就改了這天道。”
龍嘯風沒有繼續勸說,晁玄同一直仰望天空,胡仙仙一動不動抱着程浩風。
此刻只聽得天將呼喝着:“衆將士聽副將指揮,去追捕鬼王。先放過那白鱔精,她有人間帝王的封號,這金龍氣數未盡,不要妄加責難。”
胡仙仙知道這應該是鬼王和段夢柔不敵衆多天兵天將分頭逃跑了,這領兵的天將既然讓副將領兵去追捕,那他就是要留在此處。
這天將留在此處是要做什麼?監督晁玄同他們逼程浩風當天帝日月輪中的器靈?
想及此處,胡仙仙將慧心玉劍緊握手中,警惕看向下達完命令後已經轉身的天將。
天將瞬移至晁玄同身邊,表面恭敬實則有幾分責怪之意地問:“晁真人,還未將程浩風之魂封入定魂石之中?”
不等晁玄同作答,胡仙仙已將慧心玉劍抵住自己咽喉,聲音很細微,語氣卻很決絕地說:“我與他一同消散,你們給我們陪葬!”
天將見了她的舉動,滿面怒色地吼起來:“你敢違抗天帝旨意?哼哼,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死了,程浩風還是得當器靈!”
胡仙仙面色很平靜,靜得如一潭死水,若不是她目光在移向龍嘯風時還能有幾分活氣的話,整個人就與石雕無異。
龍嘯風也仰頭看向空中,狂風驟雨似乎快停歇了。他低嘆一聲,轉頭直視天將,語氣森然地說:“將軍可知我三師弟和胡姑娘的來歷?胡姑娘的意思是她寧可重新當無情無識的隕銅一塊,也不願讓我三師弟當器靈。”
天將聽得有些茫然無措,龍嘯風突然跨步到胡仙仙他們身旁向晁玄同跪下,朗聲說:“師父,求天帝開恩再給三師弟幾分希望吧。胡姑娘此刻不顧惜自己性命,一心要用自己的魂魄絞纏着三師弟的魂魄徹底歸於寂滅,不能再逼了!"
晁玄同斜望着天空,不置可否。他明白鬍仙仙的意思是程浩風就這樣死了,她拼着歸於寂滅也要拉天堂界走向毀滅。他清楚歸於天堂界的神佛諸界都有大劫,她能否修到永恆之境還是沒影兒的事兒,此刻的她威脅不了天庭。他不想表明態度,也不能表明他態度。
見師父不表明到底偏向哪一方,龍嘯風有些激動起來:"三師弟此刻還未完全斷絕生機,就硬要封他的魂魄入定魂石,這和刻意殺死他有何區別?”
天將聽得冷哼一聲:“程浩風是還沒死透呢,可有必要等他死透嗎?縱放黑龍、妄起情 欲、偷盜佛寶、私練禁術、逆亂陰陽、破開空間,哪一條不是該魂飛魄散的重罪?天帝對他既往不咎,讓他當器靈是看得起他!”
胡仙仙的眼神又冷了幾分,聲音更微弱了些,微弱的聲音卻帶着刺骨的寒意:“我們抵罪就是,我們不需要人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