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在歸沖虛那裡借了三百兩銀子,在城外買了幾間舊瓦房。房子離三叔公家不遠,胡大倉夫婦和三叔公都很高興。她趕在臘月二十六之前搬完家,想好好過個年。
胡仙仙讓泥蛋兒和自己父母一起住,還讓他去念書,泥蛋兒感激涕零。她說其實是自己該感謝他,自己兄妹兩人都無法長伴父母左右,他是幫他們盡孝心。
胡仙仙見二胖和樑慧芬的薰鴨攤兒的生意還將就,也不爲他們擔心了。見了他們之後,留下一個三角形的黃符紙,說是遇到危難的事就緊握符紙念頌胡仙仙的名字。他們不知這符紙有何用處,還是小心翼翼的鎖進櫃子。
胡仙仙不想大牛和三花再留在鴻賓樓受委屈,一時又想不出該讓他們在哪裡安身。
胡仙仙走在街上正想着這些的時候,有人喊她,“胡小姐?胡小姐……”
她只顧走着,那人跑過來拉住她,“胡小姐?真的是你呀……咋不理我呢?”
胡仙仙怔了一下,“哦?栓子?”
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不理我,是不是怪我離開鴻賓樓,來幫麥少爺做事呀?”
胡仙仙這才注意到斜前方是座很有天方風情的酒樓,“怎麼會呢?那就是麥少爺開的‘迎仙閣’?”
“嗯,是呢。去坐坐吧,正好麥少爺和麥小姐也來了。”
胡仙仙隨着栓子走去,又問他生意如何,栓子說生意還好,她就想着讓大牛和三花來這裡做工。
一進門,栓子就大喊:“麥少爺,麥小姐,你們快來看,有貴客來了。”
胡仙仙見廳中坐滿顧客,就讓栓子去忙自己的活兒,問明麥塔哈和麥娜莎在何處後,自己往樓上走去。
胡仙仙在樓上一間小廳門口,見到他們兄妹二人正在愁眉苦臉的說着什麼。她輕笑着說:“怎麼見着我就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麥塔哈擡頭看見是她,眼睛一亮,“仙仙?”但隨即又黯然地說,“我怎麼會見到你就不高興?我是爲運送香料的事憂愁啊。”
麥娜莎笑着拉胡仙仙坐下,“你不知道我哥哥有多想你呢。你怎麼滅了蟲患之後,就不告而別?”
胡仙仙又想起程浩風說的那些話,心中隱隱做痛,但她已可以很快就讓心情平復。她淡淡一笑,“我也想你們的,可我有很多事要做嘛。麥少爺,你不一直在運送香料嗎?爲什麼這次這麼發愁?”
麥塔哈說:“我本來還想開一家迎仙閣分店的,可阿爸催着我收香料,還要我大年初一就出發。”
胡仙仙也皺了皺眉頭,“大年初一?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還沒準備好嗎?還是怕過凌山的時候遇上冰雪封山?”
麥娜莎說:“倒是準備好了的。還有呢,我們的商隊就算是在冰雪封山的時候也能順利翻山。阿爸說,我們有凌山神女的眷顧,神女會護佑我們。我哥愁的是香料的事兒。”
“香料,不是從前的那種香料?”
麥塔哈遞給胡仙仙一塊像石頭又像骨頭的東西,“這就是香料。我一直是隻管運送,沒仔細看過這從海邊爛泥裡挖出的香料是什麼樣子。昨天裝貨的時候,口袋破了,掉下來幾塊香料。我揀來一看,總覺得這不是香料。”
胡仙仙嗅了嗅這東西,“是沒有一般香料的馥郁香味,但也不是臭味。這種味道很奇特……散發出的氣息也很奇特……”
麥塔哈問:“這一小塊不起眼的東西,散發出一種讓人敬畏的氣息,對吧?”
胡仙仙點點頭,她想起白迴風的四師姐凌若風似乎是凌山地仙。凌若風是不是麥氏兄妹說的凌山神女?
胡仙仙的心沒來由的狂跳了幾下,讓她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凌山神女很眷顧麥家的商隊?”
麥氏兄妹點頭稱是,胡仙仙說:“麥少爺,你不必疑慮,你阿爸也不可能害你。早就聽聞凌山風光雄奇壯美,我隨你們一起走,去開開眼界,如何?”
麥塔哈的八字鬍翹了一翹,“和我們一起走?太好啦。仙仙,你不是騙我吧?”
胡仙仙肯定的答覆麥塔哈後,他們兄妹倆都高興起來,也不再爲這古怪香料犯愁了。
胡仙仙又說起想讓大牛,三花來幫工的事,麥塔哈滿口答應,還說就算自己走了,讓他們來找栓子就行。
胡仙仙回到城外父母住處,叫上三叔公、泥蛋、栓子、二胖、大牛、三花,樑慧芬和她兒子高壯壯等等舊日夥計,歡喜熱鬧的過了一個年。
團圓宴上,喝多了的二胖大着舌頭問胡仙仙,“小姐……你就這麼讓出鴻賓樓?當年……當年我們撐得那麼艱難啊……你怎麼捨得?”
胡仙仙給二胖再添上酒,又給衆人都添滿酒,“大夥兒高興的吃喝吧,別提這些事。鴻賓樓是我哥的,他纔是胡家的獨子。”
三花撅起小嘴笑笑,“我們不是要你和少爺爭家產,就是覺得你沒着沒落的,挺可憐。那個程浩風既然要找你去修道,又怎麼能丟開你不管呢?”
胡仙仙也笑,“咯咯” 的笑了幾聲後,她說:“沒着沒落,是挺可憐。但是,我幹嘛要程浩風管呢?你們忘了?我是神仙,神仙呀!我自己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多逍遙自在。”
大牛不跟他們哭哭笑笑的瘋鬧,他只抿了點酒後就慢慢吃菜。聽他們說到這兒,搭腔道:“程道長是德元五年的八月二十八到鴻賓樓找小姐的,今天是德元九年的臘月三十,都四年多了,這日子可過得真快呀。”
胡仙仙也說:“真快呢,明天就是德元十年的正月初一。到了明天,按虛歲算我就二十六歲了……二十六歲……”
三花笑嘻嘻地拍着胡仙仙的肩,“還沒滿呢,你得明年的臘月初七才滿二十六。再說你是神仙,又不怕老。我纔是老姑娘呢,都二十四了,也沒個男人正眼瞧我。我還是一個凡人,我是經不住老的呀……”
三叔公和胡大倉夫婦吃飽喝足就去歇息了,他們幾個說要守歲到天明,結果鬧騰到半夜之後也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家人朋友都還在睡夢中,胡仙仙就不告而別。她不想聽他們說別離的話,她的心海已少起波瀾,可仍然懼怕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