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默默起身背對着多吉.喀勒,她心中已有答案,但她得讓多吉.喀勒擔憂一下,免得他太囂張。
她怕他會很快看穿自己的想法,她清楚自己不太會掩飾情緒,只能背對着他。
“你不想要法訣?”多吉.喀勒的語氣果然有一點點着急。
胡仙仙暗笑着轉身坐下,“想要啊。可我還是不願意欺瞞程浩風,我不能背棄同門。”
“你並沒有做什麼有違道規的事啊,倒是他們所做所爲不容於道規。你所做的是平息紛爭,解救百姓的大好事……”
胡仙仙忙擺手,“你別給我扣高帽子。直說了吧,我對你所說的法訣沒那麼感興趣,我自己可以慢慢和彩鵲心意相通的,差別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我感興趣的是老王爺陵墓之下到底有什麼東西?”
胡仙仙以爲他要推託不說,沒想到多吉.喀勒卻爽快地笑說:“是蟠龍的頭骨,據說可以讓後代爲真龍天子。”
“你哄我!”胡仙仙可不信這種話。
“我沒有說謊,真的是蟠龍頭骨。這蟠龍的身體和尾部的遺骨在陵州與皖州交界之處。”
“就是在蟠龍寨那兒?”
“是的。”
“程浩風想用這龍骨做什麼?據我所知,他沒什麼興趣當皇帝呀。”
多吉.喀勒說:“胡姑娘,我已經告訴了你問題的答案,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不停追問。”
“嗯,我還以爲你真會那麼爽快的告訴我呢。結果就算知道下面有龍骨又怎樣?龍骨雖說罕見,但在這世上也有好些留存。我不懂怎麼取,怎麼用,知道在哪兒和不知道也沒區別。”
胡仙仙覺得以自己的水平實在套不出更多的話,就想快些結束這事,“讓他們進來,我同意當證見者。”
多吉.喀勒讓程浩風他們三人進屋,兩方說出各自的要求,胡仙仙就讓他們每個人都起誓。
沈廷揚先說:“沈廷揚向天起誓,若是不竭力助多吉.喀勒當上國師,若是在事成之後背棄兄弟盟約,必當在蠻荒之地凍餓而亡,無人送終。”
秦沐風接着說:“秦沐風向天起誓,若是有違與多吉.喀勒所約之事,必將身敗名裂,魂飛魄散。”
多吉.喀勒的眼神瞟向程浩風,程浩風挑眉看一眼胡仙仙,“若是她這個見證人死了,你不就可以放肆的威脅我們?”
細碎的光在程浩風睫毛下跳躍,他的眼睛閃爍着很多不明意味,胡仙仙真不懂他這麼問是怕多吉.喀勒殺自己滅口呢?還是擔心他們自己受威脅?
多吉.喀勒瞪程浩風一眼,“我纔不會像你們漢人那樣出爾反爾呢。我多吉.喀勒向天起誓,永遠不以程浩風三人的秘密來要挾他們,永遠與他們是好兄弟,互助互利,共享富貴。若違此誓,天誅地滅,萬人唾棄。”
程浩風淺淺一笑,眼中卻是冷傲之色,“我程浩風向天起誓,若違逆與多吉.喀勒所立之約,所求所願終將一場空。不論見證人是否存活人世,此誓不改。”
胡仙仙不知程浩風爲何會發這麼毒的誓,他處心積慮所求的一切成空對他而言可比死了更難受。他是真擔心多吉.喀勒會對自己不利?別管他是不是真這樣想,胡仙仙情願相信他就是這樣想的。
他們又談了一些細節之事,然後多吉.喀勒便要求胡仙仙送他出王府與自己的那些殘兵敗將會合,回番邦。
程浩風解了禁錮符紙,對胡仙仙說:“你將他們送出城後就來見我,我還有事交待。”
胡仙仙聽得程浩風說還有事要交待她,一路之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遇到盤查的軍士,都答得前言不搭後語,害得多吉.喀勒差點兒又被抓回去。
多吉.喀勒說她嘴笨,她怨程浩風不請慎郡王讓官府撤銷追緝令。多吉.喀勒說不可能直接撤銷的,要不然怎麼跟滿城的百姓交待?
胡仙仙嘆着自己真是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又問多吉.喀勒和座騎心意相通的法訣。
多吉.喀勒說:“以心相印,以心相托。”
胡仙仙就說:“以心相印,以心相托,彩鵲快來。”
彩鵲毫無動靜,多吉.喀勒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胡仙仙:“我是讓你找到和座騎之間那心心相印的感覺,不是讓你把這話當咒語念。”
胡仙仙苦笑,“我要找得到那感覺還用得着問你要法訣?”
多吉.喀勒苦着臉,瞟她一眼,“只要你靜心體悟,自會知道這兩句話的妙用。還有呢,你似乎並沒有完全信任自己的座騎,你沒有將自己的生死都託付於它。”
胡仙仙一嘆,“能讓我敢將生死都託付的人都已經沒有,更何況是隻禽鳥?彩鵲,我真沒法讓自己完全信賴它。”
多吉.喀勒搖着頭說:“靈禽猛獸比人可信賴。”
胡仙仙笑笑,不置可否。
等多吉.喀勒尋到他隱藏在城外的同夥,結伴踏上歸途之後,胡仙仙急切地返回王府。
在王府曾關着多吉.喀勒的小屋外,程浩風止住要開口相問的胡仙仙,“你不用問,我直接告訴你。以後,你不要再管任何與我有關,與黑龍有關的事。”
胡仙仙心裡聽得涼悠悠的,但比起那天猛然冷拒自己追隨,已冷靜許多。她冷聲反問:“不管?那我算什麼呢?一顆被硬生生安到棋盤上卻又棄之不用的棋子?”
“你何必想得這麼偏激?你不是已經改變了命運嗎?以你現在的能力,你完全可以過得富貴無憂、逍遙自在。”
“富貴無憂、逍遙自在?我如今是有家不能回,還連番幾次的命懸一線!要說我是仙呢,我連道籍都沒有,道門中人都算不上!我成了半人半仙、半道半俗的樣子,你纔跟我說不要管那些事,可我回不到當初了!”
程浩風冷峻的面容有了一點點的愧疚神色,"你所積的功德還太少,等功德積累足夠,師父會將你重新收歸門下。到時,天庭自會讓你重隸道籍。”
“重隸道籍又如何?別說你見我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就是龍嘯風也是有事交待纔出現,根本不願與我多說。秦沐風對我一點兒也不信任,在他心裡我只會闖禍吧?你們的七師妹永遠都是白迴風,我只是個莫名其妙鑽出來的冒牌貨……”
程浩風的雙眉一下豎起來,鼻孔裡"哼哼"的聲音就似發怒的野牛噴着火氣,“你心裡既然知道,怎麼還不快點離開我們?”
胡仙仙先前只是在說氣話,程浩風這樣一問,就等於直接承認他們都討厭胡仙仙。
胡仙仙覺得喉頭被梗得難受,紅紅的眼眶中滿是眼淚,可要強的她臉上還留着僵硬笑容。她覺得自己真的無話可說了,轉身向外跑去。
跑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程浩風一見她回來就怒喝:“你居然又跑回來,想賴着不走嗎?”
胡仙仙將手攥得很緊,指甲都掐進手心,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不會一開口就失聲痛哭。
她儘量平靜地說:“我只是忘了提醒你,列御風還在青丘國等着你們去幫他。我看那裡的事不像只是兄弟爭權這樣簡單,你別隻記得自己的所求所願,把青丘國的事撂在一邊。”
程浩風的神情恢復淡漠,禮貌又疏遠地說:“多謝胡姑娘提醒,我代五師弟謝謝你。青丘國的事我們師兄弟幾個會商量着處理好,不勞胡姑娘費心。"
胡仙仙轉身離去,沒有掠行,沒有召喚彩鵲,就慢慢的從王府中走出。她碰見正和慎郡王賞花的沈竹君,他們招呼她,她就像沒聽見一般。
出了王府,走在大街上,她又不知該往何處去。此時她在心裡,一遍遍的對自己說着:再也不要和程浩風,以及和他相關的人親近。就算不得不和他們打交道,也必須要表現得像個石頭人一樣,只辦正事,不摻雜一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