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京城裡,錯綜有序的蜿蜒小巷已掛滿了紅燈籠,如夕陽餘暉點綴在這白雪皚皚的夜色下,一束又一束煙花不斷的衝上天空,“砰”聲炸開,五顏六色,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了一片璀璨的光澤之中。
孩童們在街上嬉笑玩耍,等着家人喊他們回家吃飯。
各大商鋪的門前清掃得乾乾淨淨,各家各戶的門口也都貼上了對聯。
一派喜氣。
此刻的容王府,更是熱鬧非凡。
小廝丫頭們在院子裡掛燈籠、貼對聯,忙得十分起勁,各個都換了喜慶的衣裳,準備迎接新年。
廚房裡也在張羅着今年的年夜飯,忙裡忙外,熱火朝天。
從今日一早,就有人不斷的擡着禮到容王府進進出出來。
都是某某某大人送來的新年禮!
景容盡數收下,也都命人回了禮,送了過去。
雪花伴着透亮的月光紛紛而至,新年喜氣,更爲濃重。
屋子裡,大夥圍在暖爐旁談笑風生。
天南地北說了一大通。
像現在這樣大夥聚在一塊過除夕還是第一回 。
琅泊那個糙漢子說不出什麼詩詞歌賦,便獨個坐在一邊抓着糕點往嘴裡塞,一邊樂呵呵道:“往年的除夕還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路江接了他的話,“是啊,往年除夕都比較冷清,而且去年王爺離京不在府上,今年多了紀姑娘和衛公子,還有唐姑娘,確實是要比往年熱鬧很多。”
人多熱鬧,一向如此。
莫若轉動着手中的酒杯,勾脣道,“今年總算可以在容王府上安安心心的過了個除夕夜了。”
這話說出來就遭人恨了。
“莫公子,我家王爺哪年虧待你了?你每年除夕都往我們府上來,好吃好喝的,可一回都沒少你。”琅泊說。
“我說的安心,跟你說的不一樣,你這榆木腦袋怎麼一點也不隨你家王爺?”
“……”
他無力反駁,不聰明,怪我咯!
咱們是扛刀扛槍上場殺敵的人,有力氣就行,整個腦子做什麼?多累!
他索性抓着糕點填飽肚子最要緊。
吧唧吧唧的吃着。
跟豬一樣!
紀雲舒瞧着覺得歡喜,抿脣笑了笑,看着爐子的碳火快燒沒了,準備拿鉗子夾塊碳到爐子裡,可手剛碰到鉗子,就被衛奕捷足先登。
“我來吧。”
他接過鉗子,夾了塊碳放了進去。
動作乾淨利落!
唐思打着眯眯眼,說,“衛奕,你現在可是皇上親封的郡王,長得又俊,人又聰明,而且……年紀我不小了,是不是該取個娘子了。”
她咧着嘴笑,沒心沒肺。
衆人在一起最怕什麼?
最怕空氣突然冷掉。
年紀大?這一點足夠把在場的男人都戳一遍。
景容皺眉,他都二十有五了,擱在古代那是大齡剩男,人家衛奕才21,就被說成“年紀大”,那他這位大叔還活不活了。
真是的,小姑娘說話不考慮。
衛奕卻笑笑,淡定的說了句,“有些事情急不來的。”
繼續往爐子里加碳。
這話,也打破僵局。
景容也接了他的話尾,說,“該有的,遲早都會有,不急於一時。”
“但是……”唐思還打算再說些什麼,嘴裡就被莫若塞了一塊桂花糕。
“好好吃你的東西,瞎說什麼話。”
“你知道我不喜歡吃這個。”她將糕點丟擲一邊,準備去拿旁邊的酒,卻被莫若一掌打在了手背上。
疼得齜牙皺眉。
“不準喝。”
“就一點!”
“不行!”
唐思撅着嘴,一臉不悅,舔了舔脣,只能眼巴巴看着。
這裡頭似乎大有文章啊!
紀雲舒似乎猜到了什麼,好奇打量着唐思的肚子,問,“莫非……是有好事了?”
這一問,唐思咬着脣,抿着笑。
衆人還不明所以,一雙雙眼睛盯了過去。
莫若有些難爲情,滿臉幸福的模樣,笑道,“喜事往往來得意外。”
一屋子的人吃驚的很,都不約而同的盯着唐思看。
唐思被盯得十分害羞,偏過頭,把腦袋塞進了莫若的懷裡,嬌滴滴的扭了幾下。
畫面辣眼睛。
景容舉杯,“莫若,恭喜。”
他擡杯,“多謝,不過你也要抓緊了。”
“那是一定的。”
二人一飲而下!
真是一樁大喜事!
但——
莫若酌完這杯酒之後,神色忽然沉了下來,迎上景容的目光,嚴肅說,“其實有一事本想明日再說,索性就站在說了,我跟唐思打算年後就去侯遼,如果沒有意外,應該以後不會再回京了。”
“恩?怎麼突然做這個決定?”
“不是突然,其實早就想過了,現在唐思懷有身孕,我又不知如何照顧,你也知道,我本就是個流浪子,只有一間裕華閣,但唐思不一樣,她有家,有爹,所以,我想帶她回家。”他伸手握住唐思的手。
唐思從他懷裡支起腦袋,收起了張揚的目光,溫柔的看着這個男人。
其實,她懂!
景賢一事,始終還是在莫若心心裡起了心結,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和釋懷。
可能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景容雖然不捨,但他知道莫若的心情,他不想道破,便說,“既然你都已經決定好了,我想我就算挽留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心意已決。”
“好,一路小心。”
他點頭!
琅泊調侃,“莫公子,聽說侯遼的酒比咱們中原的酒好喝多了,這下你可有福了,不過你和唐姑娘都那麼愛喝酒,以後生的孩子肯定也隨你們。”
他笑而不語!
紀雲舒則叮囑了唐思幾句,讓她切莫喝酒打鬧,一路去侯遼,路上必然顛簸,需要注意什麼,她也一一交代了一遍。
唐思詫異,“阿紀,你怎麼比我還清楚,你該不會生過孩子吧?”
“……”
紀雲舒額頭冒黑線,姐,那都是些常識好吧!
等她一轉身,就看到衛奕起身,去了外頭的廊上。
她和景容對視一眼,景容明白她的心思,便點了下頭,她便跟了出去,走到廊下,默默站在衛奕身邊。
不說話。
良久——衛奕望着滿天的雪花,說,“去年過年,我還在家中,那個時候,爹孃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