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卻臉色慘白。
她不能讓女兒跟着自己受苦,自己現在的身體每況愈下,是熬不了多久的,所以,她必須讓趙兒去找她姐姐,只有這樣,她往後的人生纔不會那麼苦。
“娘知道你有心,知道你孝順,可是……娘不忍心。”
她仰起頭,看着姜氏的臉越來越蒼白。
“娘?”
“咳咳咳……”
姜氏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出了血。
趙兒被噴了一臉的血。
當時就懵了!
“娘?”趙兒抱着姜氏,哭着大喊。
外頭的馬伕聽到聲音,回頭問,“小姐,怎麼了?”
趙兒失措大喊,“快,快去醫館。”
好在馬車還未出城。
馬伕拉開簾子看到裡面景象,也是嚇壞了,趕緊調轉馬車方向,朝着醫館去了。
姜氏緊緊抓着趙兒的手,虛弱的說,“娘……熬不住了,你答應娘,去找你姐姐。”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去找大夫,大夫會醫好,會醫好你的。”
“聽話,這是娘唯一的心願,只望你能過得好,娘就是死了,也安心!”
“娘……”
“答應……答應娘!”
趙兒抱着姜氏,痛聲大哭。
什麼都聽不進去。
等馬車到了醫館外面,馬伕趕緊拉開簾子說,“小姐,到了!”
然而……
眼前一幕讓馬伕大吃一驚。
趙兒抱着姜氏的屍體輕輕搖晃,嘴裡說着,“娘,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一遍又一遍的說着。
“小姐,夫人她……死了。”
“你會沒事的……”
“小姐?”馬伕嘆了一聲氣。
不知如何是好。
因爲馬車在醫館外停留的時間過長,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紛紛圍了過來,當看清楚裡面的人時,大家便議論起來。
指着說,“這不是王國公家的二小姐嗎?”
“是啊,怎麼在這?聽說不是已經離開高定了嗎?”
“國公家弄成這樣,那是自作孽!”
“可不是!”
有人注意到馬車裡的情況,驚呼,“你們看,那王國公的夫人是不是死了?”
“好像是,活該!本來熱熱鬧鬧的過個年,全被他們給糟蹋了,現在哪裡有什麼喜氣啊?滿城喪白。”
衆人沒有半絲同情!
每個人的心就跟冬天裡的冰條一樣冷。
突然有人扔出了一個生雞蛋,砸進了馬車裡。
正正的砸在了趙兒的額頭上。
碎了。
她宛若沒了知覺一般,若無其事,繼續抱着自己母親的屍體。
這一扔,便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往馬車裡扔雞蛋,亦或是別的菜之類的。
恨不得將趙兒砸死來泄憤!
人情冷暖,也只有在人落魄的時候纔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張人皮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顆獸心。
馬伕在前面擋着,卻被人拉開,還暴打一頓。
趙兒被砸得頭破血流,她卻拼了命的護住懷中的姜氏。
那些人不知道砸了多久,終於在一聲呵斥中停了下來。
一行侍衛衝了出來,將這些刁民全數抓住。
人羣讓開了一條道,兩道身影走來,停在了馬車外。
趙兒緩緩擡頭看去,便迎上了一道她熟悉的目光。
白音?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的最後防線突然就崩塌了,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的脆弱也好,無助也好,都被赤果果的顯露在他面前。
白音和連雀一同來的,他們看着馬車裡被砸得頭破血流的趙兒,以及她懷裡已經去世的姜氏,皆心疼不已。
無論王國公當年犯下的罪過有多大,但是都與趙兒無關,
白音對這個小姑娘的感覺,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的是,他不想看到趙兒難過,不想看到她哭。
他不由的朝她走近,伸出了手。
“往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
幾天後,國喪結束,新王登基。
白音身着龍袍,接受百官參拜。
朝中大臣也新舊更替,新的勢力重新注入朝堂。
南國侯的人馬幾乎擠佔了朝中最好的位置。
爲輔助帝王效力!
那天后,全城縞素褪去,百姓關乎雀躍,高定城再次熱鬧起來。
兩天後,科舉開始。
宋止不負衆望,奪得三甲狀元,入翰林院戴官五品。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過問過一句有關那天晚上圍宮的事。
對於這一切的變化,他能夠做的,就是沉默……
而關於他爲何五年前不再作詩的原因,他也隻字未提,或許,那是他藏在心裡的一個秘密,永遠也不願意“分享”出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的同時,景容的消息依舊沒有。
大家都說,景容死了!
紀雲舒沒有再反駁任何,這些天來,她也不再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大膽的決定!
……
王宮。
一身龍袍的白音站在城樓上,目光了望着遠方,整個人精神威嚴許多,再也不見當年奔馳草原的豪性!
連雀急忙趕來,交給了她一封信。
“侯府裡送來的,是長公主給你的信。”
“雲舒?”
白音接過去趕緊打開看。
上面只有兩行字。
天涯海角踏尋,千山萬水不懈。
紀雲舒走了!
離開了!
她帶着那份信念,天涯海角、千山萬水的去尋景容了!
連雀將信拿來一看,大吃一驚,“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用了。”白音制止,他望着遠處,嘆了聲氣,“讓她去吧!”
讓她不顧一切,天涯海角的去尋吧。
只有這樣,她纔會活下去!
三月的天,大雪已經停了,暖陽灑下,山川林間裡的白雪漸漸褪去了,迴歸了原來的模樣。
初春了!
一羣灰色鳥兒成羣結隊的從林子裡飛過,又飛快的竄進了另外一片林子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馬車在林間徐徐前行,車軲轆碾在小石子上,發出了一陣陣響聲。
因爲正是化雪時段,馬伕駕着馬車很小心,但見着天氣還不錯,馬伕心情也很不錯,時不時的衝馬車裡說幾句,“姑娘,你出行的時間選的真好,太陽都出來了!”
紀雲舒坐在馬車裡,目光沉靜,臉色精神了很多。
此刻,她手裡抱着景萱的骨灰。她答應過景萱,要帶她回大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