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玉一個人在外呆了許久，心情陰鬱沉悶。
不知道沈煉出於什麼原因對她突然冷淡，但這對她而言無形中就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本該最親近的兩個人，現在柳青玉覺得沈煉看她的眼神簡直形同陌路。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煩躁不安，她重新回病房。
不管如何，他現在是個病號，柳青玉不會跟他有任何言語上的衝突，或者惹他不高興。
而且，他再冷淡也改變不了他是自己丈夫的事實。
事出肯定有因，那就等他自己主動說出來爲止。
齊飛燕這時正坐在牀邊幫沈煉做肌肉復甦按摩，聽到腳步聲，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嫂子……”
沈煉的態度讓她徹底不知道該如何跟柳青玉相處。
柳青玉沒有異樣，上前道：“齊大夫，以後這些事情我來就好了！”
齊飛燕答應着起身，嘴巴動了動，最終無聲走了出去。
柳青玉手自然搭在了沈煉胳膊上。
涼涼的，瘦弱不堪，缺少了以前那種溫度。
心裡酸澀，柳青玉低聲自言：“都什麼樣子了，不知哪兒還能來那麼大脾氣，又沒得罪你！”
嘴上唸叨着，手間動作着。
氣氛卻並沒因爲她的聲音而顯得嘈雜，反而更加靜靄。
……
沈煉睜開眼睛是柳青玉，閉上眼睛身邊熟悉的味道還是她。
他本來一天要睡十幾個小時，可這種情況下他索性連睜眼都懶得再睜，更不用提會跟她主動說話。
柳青玉如此熬了幾天，被沈煉不言不語的冷暴力弄得心力交瘁，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他心情好一些。
她以爲沈煉單純的是心情不好，但當齊飛燕代替她幫沈煉做事的時候，她可以清晰看到自己老公臉上的笑容和溫和。
澀然苦笑，柳青玉道：“齊大夫，既然他那麼喜歡你在旁伺候，以後就辛苦你一些，我幫你打下手！”
“嫂子，您別多想……”
齊飛燕心裡一突，想要解釋。
沈煉道：“飛燕，我想出去散心！”
齊飛燕便有什麼話也全嚥了回去，搖頭道：“沈教，不行的，吳主任刻意囑咐我不讓您出去！”
“我想去看孫明！”沈煉道。
齊飛燕爲難起來，半響後像是下了好大決心：“那你可千萬不能在外呆的太久！”
沈煉點頭。
齊飛燕道：“我去找吳主任請示一下！”
“不用了，直接找人送輪椅過來就行！”沈煉擺手，想要下牀。
但腳剛剛沾到地面，整個人一下子就失控摔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雙腿還是沒有任何知覺，那種下半身空空蕩蕩的感覺詭異而讓人心裡煩躁。
“啊！”
齊飛燕和柳青玉兩人根本沒反應過來，見狀連忙上前去扶。
沈煉費力推拒：“走開，我自己來！”
齊飛燕急的不行，柳青玉卻上前攙着他怒斥道：“你逞什麼英雄，醫生讓你好好歇着，聽話就是了，是不是還嫌自己身體不夠糟糕！”
說着，強忍住眼淚，用力想要抱住沈煉往牀上送。
只是沈煉雖然瘦弱許多，可終究是個大男人，她無能爲力。
齊飛燕上前幫忙，兩人合力才把沈煉重新放在了牀上。
“沈教，你這是幹嘛！”齊飛燕也是眼眶泛紅。
沈煉自嘲：“我總不能一輩子讓人這麼伺候着！”
柳青玉眼淚墜了下來，哽咽：“你急什麼，慢慢總會好起來的。就算你一輩子真這樣了，我也可以伺候你一輩子！”
沈煉拳頭緊握，擡頭注視着柳青玉：“我爲什麼要讓你伺候一輩子，你是我什麼人？？夫妻？別逗了，世上最不牢固的感情就是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你以爲你在這裡假惺惺說幾句話，我就能感激涕零？”
柳青玉如被雷擊，呆道：“你說什麼胡話？”
沈煉挪開目光，硬下心腸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心裡話，你如果不喜歡聽就麻煩你趕快回江東，我這裡，不需要你！”
柳青玉本就蒼白的臉色霎時間隱顯灰白。
陌生的打量着他。
曾經那個說起甜言蜜語，讓她整個人都要融化掉的男人，說起傷人的話來也不遜色分毫。
可以讓人進入天堂，也可以瞬間讓人迴轉地獄。
“沈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你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也不該用這種方式來侮辱我！”柳青玉慘笑。
沈煉撐着自己最後一點支離破碎的理智，沉默着。
……
“飛燕，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孫明墓前，沈煉出神看着墓碑上的文字，神遊天外。
齊飛燕低聲：“沈教，我只是覺得你不能這麼傷害她，一個肯不眠不休伺候你的人，很難得……”
“或許吧，但時間是最好的東西，可以讓人放下一切，以後她會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充斥着絕望伺候我這種人一輩子！那種看不到希望的感覺纔是最殘忍的！”
齊飛燕想反駁，但還是忍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想法，她得尊重沈教的選擇。
他做事總有道理吧？畢竟柳青玉那麼年輕，下半輩子若是跟沈教在一起，再好的感情都難保會變質，與其如此，倒不如在彼此還能有些美好回憶的時候，果斷抽身，快刀斬亂麻。就如沈教所說，時間能治癒一切。
“沈教，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真要跟她離婚嗎？”
“這倒沒有必要，感情若無，結婚證也只是一張普通的紙片！”
沈煉隨口回答，視線轉向遠處青山。
風吹來，久未出門的他頭部又開始昏沉。
齊飛燕看出不對，柔聲道：“咱們回吧！”
沈煉答應，最後道：“如果……她還是不肯放棄，你幫我一個小忙！”
不容齊飛燕說話，沈煉就道：“答應我！”
齊飛燕翻了個白眼：“沈教，你這是準備坑死人不償命，這麼一來，嫂子可不得恨死我！”
“不過，就算你的目的達成？你呢，怎麼辦？”
“我這輩子就該這麼着了，前二十幾年除了忙碌還是忙碌，如今趁此機會，倒是有意好好接觸一些之前沒接觸過的事情，可能換一種心情，會有不一樣的發現！”沈煉輕聲道。
“你一個人行麼？要不，我陪着你！”齊飛燕意動。
“等我生活基本可以自理的時候再說吧！”沈煉雙手推着輪椅，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