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照亮了黑暗。
一夢,卻不知今夕何夕。
淚水滑過臉頰,落在吳明蒼白的額頭,登時散開成了花朵。吳明張開嘴巴,想要說話,卻被吳青兒緊緊擁着。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滋生,吳明很懷念在吳青兒懷裡的溫軟感覺。多少歲月,當感覺襲來,被拉回十年前那個喜悅的夜晚,有他,有吳青兒,還有王語嫣,薛貴在門外瞧着屋內的三人歡樂,當被吳明叫進來臉上那抹源於靈魂的顫抖,那抹來自內心深處的真情。
一笑,便驅散陰霾,那一天,薛貴不再孤單。
如今物是人非,薛貴昏迷在醫院,王語嫣遠在他鄉,而吳青兒抱着他,含着淚水,眼中涌出淡淡的悲傷。
是什麼讓冰冷的女皇悲傷,是什麼讓天上的女皇流淚?
咳咳——吳青兒劇烈的咳嗽,身體微顫。溫熱的液體流下,吳明發現那是血。
“你怎麼了?”吳明驚嚇道。
吳青兒望着擔心的吳明,驚喜道:“你沒事?”
剛問完,吳青兒直覺天旋地轉便倒下去,吳明起身接住,安慰道:“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一時死寂,都是心跳之聲。
吳明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恐慌,他察覺到異常,低頭一看,只見吳青兒胸前有一個掌印,與自己一摸一樣,駭然道:“你受傷了?”
吳青兒搖頭道:“你感覺如何?”
儘管胸前受傷很重,可是並沒有極度虛弱之感,吳明搖頭道:“應該沒事,不知爲何,受了如此重的傷,居然沒有感覺。”
“那就好,”吳青兒笑道,“我就放心了。”
吳明憂慮道:“不行,我要帶你上醫院,你傷勢太重。”
說完就要抱起吳青兒上車,吳青兒阻攔道:“不必了,我的傷勢我自己清楚。已經沒救了。前面我沒有騙你,我生機流逝,遲了。”
“胡鬧!”吳明把吳青兒放進車內,車子的速度瞬間飆到兩百。
後座上,吳青兒看着吳明的背影,彷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都是那麼優秀,那麼迷人,可惜已經晚了。
意識在模糊,感覺在消失,吳青兒好像聽到了遠方親人的呼喚。父母叫她回家,青梅竹馬的男孩兒說將來會娶她,還有池潭邊的桑葚熟了,哥哥幫她採摘。
她回憶了童年的美好時光,那是沒有遇到吳剛之前。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吳青兒願意過着現在的生活嗎?錦衣玉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握住無數人的生殺大權,身爲吳家嶺最漂亮的女人,最有威望的年輕人,被無數的男人仰慕,這是她想要的嗎?
失去了親情,沒有愛情,吳青兒突然覺得人生極度的空虛。原來,人臨死的時候,才真正的知道想要什麼。她望着全身汗水的吳明的背影,不自覺的笑了。至少,在臨死的時候,還有人陪伴。
“吳明,你還記得十年前,那晚上咱們說的話嗎?”吳青兒突然道。
“記得。”吳明沉聲道,“你不要說話,我帶你療傷,你一定沒事的。”
吳青兒嘆道:“我記得,之前你和語嫣被綁架的時候,我很擔心。看着你們微縮在角落中,我的心真的很難受,可是我還要接受老爺子的訓練,不能安慰你們,現在想起都於心有愧。等到我從大山回來,你已經離家出走,而語嫣變得沉默很多。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可是我能感受你們的悲傷。我問你們發生什麼事情,可是你們都沒有理會我。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吳明,現在你能告訴我嗎,到底發生什麼,讓你如此憤怒和悲傷,再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吳明瞭?”
吳明心中一痛,搖頭道:“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以後再說好嗎?等你的傷勢好了以後,我一定告訴你,到時,我把王語嫣叫回來,還有薛貴,我們四個人好好聚聚。”
不知爲何,心中的不祥越來越清晰,心中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吳明難受的要命,彷彿天都要塌下來。
“我很小的時候,很喜歡吃桑葚,我們家池潭邊有一株好高的桑葚,一到桑葚成熟的季節,很少小孩兒在我家門口,那時候我哥哥就爬上樹,採摘很多很多的桑葚給大家。”吳青兒回憶起了往事,面帶微笑,她的笑容很感情,因爲它是沒有被污染的寶藏,“我很崇拜我哥哥,他在我眼裡面比爸爸還要偉大,可是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得了病,村裡人說是魔鬼降下的詛咒,哥哥死的時候只有十歲,也就是你離家的年紀。你們兩人的背影很像,都是喜歡安靜坐在石頭上,看着湖水發呆,別人看不夠你們,不知道如何與你們交流。我嘗試着與你交流,一直在嘗試着,可惜失敗了。”
“你沒有失敗,你成功了?”吳明抹了抹眼角,輕聲道,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開始憎恨這輛大衆車爲何姓能如此之差,居然開了十分鐘還沒有到市中心。
“我失敗了,你的心不在我這裡,”吳青兒笑道,“小時候,語嫣比我好,比我更加了解你。她就像你肚子裡面的蛔蟲,你的每一眼神,她都明瞭。所以你們成爲無話不說的朋友,而我和你們則是越離越遠。”
“沒有,你一直和她一樣,一直一樣,真的。”吳明說道,“你現在不要說話,要忍住。”
“我說過沒有用的。”吳青兒咳出鮮血,苦笑道,“五臟已碎,再也沒有任何機會活下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上沒有讓死人復活的技術的。”
吳明皺眉道:“肯定有,你不要放棄,只要有我在,我一定救活你。”
吳青兒嘆口氣,說道:“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吳明……”
“恩?”
“這兩個月,我很開心。”吳青兒笑道,“因爲你越來越像從前的你了,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好。不過你還是很衝動。青銅沉香怎麼能隨便點燃,那是祖宗的老規矩。你我的決鬥被我隱瞞了,老爺子不知道過程,只是知道你很不開心。”
“什麼?”吳明失聲道。
吳青兒笑得很開心,說道:“想不到吧,就算很多人知道,只要我否認,咱們的決鬥都不作數。”
“這是在耍賴,”吳明苦笑道,“自欺欺人。”
“我就是要自欺欺人,不然怎麼能保護你呢。老爺子變了,要是他知道你居然想脫離吳家嶺,肯定叫人追殺你。”吳青兒嘆道,“我越來越看不透他了。每次見到他,都感覺不一樣,非常陌生。還有你爸爸,他越來越頹廢,越來越不關心大家。他好像沒有心,整天昏昏沉沉的。”
“他們都變了。”吳明點頭道,“變得我不認識了。”
“可是大家還是很關心你,吳欣,大姐,二姐,還有很多吳家嶺的老人都希望你能回去祭祖,”吳青兒說道,“答應我好嗎,要回去祭祖。”
吳明猶豫片刻,但是透過後視鏡看到滿臉紅光的吳青兒,心中大痛,重重的點頭道:“我答應你。”
“你是在爲我傷心嗎?”吳清兒虛弱笑道,“有什麼好傷心的呢!”
吳明沒有說話,只是靜默開車。車速太快,快過吳清兒的眼淚,路邊的風景飛速離開視線,去往不知道的遠方,吳青兒望着眼前的男孩兒,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吳明長大了,變得和他哥哥一樣令人安慰,有一種安全感,使得人願意去依靠,去相信。
車子沒有直接去醫院,聽吳青兒的意思,現在醫療設備對她的傷勢毫無作用,他腦袋裡突然浮現出一個邋遢的中年人。
雜貨店老闆!
吳明突然想起自己和吳青兒的傷勢,在老闆眼中好似沒有多少困難。如果雜貨店老闆真是世外高人,吳青兒的傷勢說不定有救。
懷着一顆忐忑的心情,吳明加大馬力,直接開往雜貨店。
雜貨店位於滬海交大與外國語學院中間,不知爲何人跡罕至。
到達雜貨店,吳明抱着半昏迷的吳青兒,重重敲響了雜貨店的木門,可是幾分鐘過去,久久不見人來。
心急之下,吳明一腳踹飛木門,大喊道:“老闆——”
聲音響徹雲霄,震得門縫上面的灰塵落下。
“三更半夜的,誰那麼沒道德啊!”裡屋傳來極爲不悅的聲音,可是吳明聽得大爲激動,急道:“老闆,我是吳明。”
昏黃的燈光亮起,老闆現出身影,依舊是白天的裝扮,和吳明離開前所見一模一樣,就像一個月沒有洗澡,渾身都是一股酸味兒。
老闆搖晃着身體,走到吳明身邊,看到臉色蒼白的吳青兒,哎呀一聲,說道:“這不是上回的女娃娃嗎?”
吳明急道:“老闆,她受傷很重。”
老闆一驚,示意吳明放下,仔細檢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郁。吳明擔心問道:“怎麼樣?”
“難救。”老闆搖頭道。
“那就是有救!”吳明驚喜道。
老闆好笑道:“是呀,肯定有救,不過我不能救。”
“爲何?”吳明憂慮道。
老闆唏噓道:“這女娃兒五臟具碎,能夠活到現在,全來體內的罡氣有成,維持着生機,她以一種絕強的意志支撐着所以纔沒死,不過嘛,現在是沒救了。”
吳明心中一沉,道:“爲了救她,我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老闆眼睛一亮,笑道:“當真?”
“當真。”
“就是讓你死就可以?”老闆問道。
吳明凝重點頭。
老闆嘆道:“又是癡情種子呀。不過若是別人,我也懶得理會,可是我爲你破了戒律,自然不在乎了。其實救她也不是沒有機會。她被人以霸氣的勁氣摧毀生機,普通的方法是不能救得了的,我可以給你指路,看你有沒有勇氣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