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兩個女人行事沒有太過分,還算是良心發現給王庸留了一點打車錢。這纔不至於讓他連來回都要倒地鐵,擠公交。臨出門之時,他又突然想到了王倩倩。本也是好心好意地考慮到了她和自己同病相憐的落魄處境,兩人湊個伴的話,興許還能互相有個照應。因此專門打了通電話給她,詢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意外的是,這姑奶奶卻支吾着婉言拒絕了,抱歉般地解釋道戚蔓菁已經和她通過電話了,決定帶上她一起去。其實這一切也在情理之中,戚蔓菁和自己,一個風光體面,一個潦倒寒磣,估摸着任誰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跟隨前者。
雖是如此,王庸心裡還是不禁暗罵,義氣啊義氣,大家同爲天涯淪落人,怎麼恁得如此不講義氣呢?這戚蔓菁一通電話過去了,她就屁顛屁顛地樂着跑去抱大腿啊?當時真想在電話裡就大聲質問一句:你的節操何在?是不是都粉碎成渣渣隨風捲走了?
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戚蔓菁搶走個同盟,王庸也是恨得無處發作,最後只好感慨着世風日下,悲涼一片的獨自出發了。
其實就眼前的情況來說,王庸這副窘迫的打扮,幾乎像是那種混得極爲悽慘的推銷員,相比之下也就只差沒有背一個大包而已。甚至是連出租車的司機,在不屑地掃了他一眼之後,都不願意和他多囉嗦半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裡,都是在悶聲不吭裡度過的。可見歐陽菲菲和戚蔓菁給自己塑造的新形象,經事實檢測。的確達到了她們心中滿意的預期效果。王庸苦惱着搖搖頭,接下來只好是自求多福了。
雖然因爲種種原因。讓王庸的臉上帶上了一絲苦悶。但若真要憑心而論,王庸已經十年沒有和老同學見面了。因此打心底還是有些許期待的。尤其是一些哥們當初玩的還不錯,經常有空餘時間就一起打球,踢球,各項諸如此類的體育活動也不會少喊他。甚至於當時都處在叛逆期的夥伴們,年輕氣盛,還有過一起打架的難忘經歷。王庸和他們一起見見面,喝喝酒,按理說也該是挺有趣的,只是這一次卻被那個令人掃興的周凱給鼓搗的有些變味了。
人均五千塊的用餐地點。檔次不低。
王庸剛走到大包廳前,就見得幾個打扮成熟,言談舉止非凡的男女簇在了門口,寒暄之間,談笑風生。這在人羣之中要論到最光彩出衆的,當然就要數錢莉了。個人的才識,品德修養姑且不論,單說這個女人自小優渥的家庭條件,就可稱得上是一個標準的白富美。自小的環境品質薰陶之下。穿着打扮和保養方面自然是略勝人一籌,處處都彰顯着自己獨特的高檔品味。
個子高挑,皮膚白皙,更是細膩出水。加上其生理指標都是處在生命旺盛之時。在費盡心思打扮了一番後,真是挺有些女人味道的。
此刻的她,正被幾個男女同學集聚着圍在了中央。交談着的都是一些時尚名牌,金融財經之類的話題。偶爾也夾雜一些當初在學校裡的一些奇聞趣事。
王庸不覺頓下腳步,托起下巴皺着眉。專注地掃量了一圈在場的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驀地涌上心頭。不出意料,好多人早已是變化太大,很難再辨認出來了。這一畢業,一別十年竟是晃眼而過。而這十年,又是王庸這輩子最爲漫長,也最爲跌宕起伏的十年。
這十年裡,他經歷了無數常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事情,痛苦也好,輝煌也罷,在漫漫歲月的磨蝕之下,都成爲了書本翻閱過的曾經。可這些曾經卻讓他覺得遠不止度過了十年那麼簡單,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彷彿幾經輪迴,百轉千劫。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很多人都已經是結婚生子,時間在他們臉上留下了痕跡,徹頭徹尾都已發生了顯著的改變,事實上連記憶還算深刻的王倩倩,那時候王庸還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她給認出來。
王庸認不出大家,但不代表錢莉認不出王庸來。事實上她雖然在一邊應酬着一些老同學,但一邊早就伸長了脖子,不經意地偶爾擡頭東張西望,彷彿在留心找什麼人似的。
“喲,這可不是剛從國外成功歸來的王庸嗎?今天的主角可算是到場了啊,大夥兒早就恭候多時了呢?”一個聽起來還算柔媚聲音在前邊響起,還沒聞人就一陣香氣撲鼻。
錢莉也滿是驚訝,王庸今天的造型還真把她給懵住了,猶豫了許久,才終是確定的大喊出聲。按理說,無論是誰參加同學聚會什麼的,總是都會着裝體面些吧,哪怕是真的沒錢也好歹刻意裝幾下啊。
事實上錢莉心下早已是做好了萬般打算,待他神采奕奕地體面出現,鐵定會在老同學之中掀起軒然大波,各種受歡迎啊。而後等到時機成熟,衆人把他捧到天的時候,再不經意間揭露他在慕氏集團擔任保安一事,讓他從雲端狠狠摔下來。這樣,看他日後如何在別人面前擡得起頭來。
可他今天這一身打扮,任憑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其中的劣質。尤其是那一頭油光賊亮的大背頭,充滿了刺鼻髮蠟的味道。
這品味也忒他媽的特殊了,就不能去借一身好衣服嗎?類似的人走在大街上,她連眼角餘光都不會去瞟他一下。一時間,錢莉都有些難以下手欺負他了。
“王庸?”很顯然,此時他的出現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其餘幾個打扮成熟,眉宇之間依稀有些熟稔的男女,紛紛都表示出了極大的驚訝。或瞠目結舌,或掩嘴表示不信。
“不是說他在國外混得不錯,剛回國嗎?”
“不可能,錢莉你認錯人了吧?這人和王庸長得一點不像。”某個女同學似乎也曾對王庸闇暗有些好感,有些不甘心自己心中的美好而青澀的過去,就像玻璃藝術品從八十樓摔下去,支離破碎而慘不忍睹。
“呵呵,同學們,我就是王庸。”王庸無所謂般露出了一派灑脫的笑意,伸出手向衆人打了打招呼:“這些年在國外吃的苦頭比較多,所以看着滄桑了些,大夥兒見諒啊。”原本王庸來參加同學聚會,不想高調,自也不用太低調。和老同學們相處,互相順其自然比較好。
可架不住家裡那兩個女人的惡俗品味,從就從一把吧。
幾個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同學,竭力維持着風度,勉爲其難地和王庸握了握手,都感受到了他手上的粗糙。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各自的腦海裡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了王庸在國外的什麼黑礦啊,滿身污垢的鑽礦井,砸石頭等等的場面。
記得王庸當初在學校裡比較風光,現在卻落魄到這種程度,雖說那些人心裡也微微產生了一些優越感。只是,因爲對比實在太強烈了。雙方如今的層次差別也大,反而讓人心中生出了一股人生無常的唏噓感慨。
“張輝,你是公務員,混得比較好。不如找下屬單位,給王庸安插一份體面些的工作吧。”那姿色一般,但打扮很洋氣的女同學心裡面突然酸酸地說:“怎麼說大家都是老同學,這點小忙要幫吧?”
張輝?一說名字,王庸那些模糊的記憶就涌上來了一些。一張青澀年少,一個成熟還算穩重的臉,漸漸重合在了一起。王庸還記得當時他是個學習成績很好的男孩,只是有一次在校門口,被校外的小混混勒索零花錢,還是被王庸撞見了,幫他出的頭。
西裝革履,手腕上還戴着一塊雷達,看起來頗有些成熟男人格調的張輝,臉色有些猶豫着說:“好吧,回頭我琢磨琢磨。不過這種事情也不一定,你們也知道,我只是個普通的公務員,而且現在國家對公務員限制也越來越大,很多事情不像以前那麼好操作了。”
“不幫就不幫,至於找那麼多借口嗎?”那女人有些不滿了起來,轉而看向了錢莉說:“錢莉,你的門路比較廣,老公又是區委辦的正科級領導。幫他安排個體面些的工作不難吧?”
錢莉的臉色也是不怎麼好看,聲調都陰陽怪氣了起來:“陳蕾,不是我不幫他。他現在是有工作的,在慕氏集團乾的好好的。而且上次就開口要幫他,不過被他直接拒絕了。”
原來這個女人叫陳蕾,王庸倒是想起來了。但這陳蕾,當初本身也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小女生,長得一般,成績一般,和他幾乎是沒有什麼交集。印象實在太淡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幫自己說話。而且長得也比以前好看了許多,果真是女大十八變。
“慕氏集團?最近好像名氣很響亮啊。”陳蕾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他,疑惑問道:“王庸,你在慕氏集團做什麼工作?”
“呵呵,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只能打打架。”王庸對她點頭粲然一笑,而後又坦然說:“承蒙老總賞識,給了我一份保安的工作。”
“保安!”幾個同學,都不約而同驚訝地低呼了起來。再看向王庸的眼神,當真是唏噓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