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的長樂殿內,進行着同樣的談話。
不同的是說話的人和對象不同。
“這個時候。娘娘更應該沉得住氣,不該這個時候招臣進宮。”崔首輔有些不悅的擰眉看向崔皇后。
即便已經是一國之母,統領後宮多年,崔皇后面對她的父親還是有些依賴與懼怕。
“父親,我這不是着急嗎?”她站起來頗有些煩躁的在殿內走來走去。
“陛下要出手對付昭王府了,您說西北軍的軍權若是落在太子這邊,咱們便再也不用懼怕秦麗華那個賤人了!”
秦貴妃不就是倚仗着武寧侯的十萬嶺南軍,纔敢在後宮囂張跋扈的嗎?
一想到這兒,崔皇后呼吸都急促了兩分。
崔首輔緩緩坐了下來,看着崔皇后如無頭蒼蠅般滿屋子徘徊,皺眉道:“坐下說話,你統領後宮多年,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
崔皇后神情訕訕的坐了下來,眼巴巴的看着崔首輔。
崔首輔半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兩個大拇指不停地交互旋轉着。
崔皇后知道,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也不敢出言打斷他。
“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太子身邊多是文臣,武將少了些,只怕一時半刻很難找到妥當之人接管西北軍。”
崔皇后點頭,朝中文臣武將涇渭分明,輕易不聯姻。
這麼多年下來,崔首輔培養了不少心腹門生在朝中爲官,太子有崔家做後盾,朝中大臣半數以上都是支持太子的。
也因爲如此,崔首輔沒有過多鼓動太子去親近武將。
已經有了這麼多文臣支持,再去親近武將,第一個要忌憚太子的便是皇帝。
因此太子身邊雖有武將,但可堪大用的並不多。
一時間若想找個可靠的人去接手西北軍,都有些勉強。
崔皇后也是因此才着急忙慌的宣了老父親進宮商議。
“昭王府的根基不會那麼快動搖的,且昭王在西北經營十六年,沒有兩把刷子,誰也啃不下西北軍這塊硬骨頭。”
“當務之急,不是咱們派人去接手西北軍。”
崔皇后眉頭緊緊的縮在了一起,“咱們不接手,難道要睿王那個賤種的人去接手嗎?”
崔首輔捋了捋鬍鬚,搖搖頭:“咱們想要西北軍,陛下同樣想要!”
“咱們只要防備着西北軍不要落入睿王一派的人手裡,這一場仗咱們便是贏了!”
“娘娘放心,太子身居嫡長,名正言順,咱們即便沒有接手西北軍,陛下的人接管了,將來自然也是太子的。”
“所以娘娘和太子當前行事就更要穩妥,太子要去做孝子,娘娘要去做賢妻,這比什麼都重要!”
崔皇后有些猶豫不決:“可是……”
崔首輔擡手打斷了她,固執而堅定的告訴她:“聽爲父的!”
他目光落在旁邊略有些飄搖不定的燭火上,晨風吹進來,燭火晃得更加厲害,卻最終還是沒抵得住風力,戛然熄滅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可千萬不能亂,遇事多想想,千萬別衝動行事。”
大抵是提到衝動行事幾個字,崔皇后想起了一些往事,嘴脣輕輕抿了抿。
崔首輔轉頭看了看外面已經天光大亮,站起身來準備去上朝。
走到門口,見崔皇后仍有些一籌莫展,便頓住了腳步,低聲道:“別害怕,有爲父和崔家在呢,當年那樣的情形,爲父都能將你籌謀送上後位,如今自然也可以匡扶太子順利即位。”
聽到父親提起當年,崔皇后神色微變,下意識的咬住了嘴脣。
崔首輔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負手緩步走了出去。
獨留崔皇后在座位上怔愣了半晌,才緩緩回過神來。
外面太子走了進來,形容憔悴,下巴上竟然冒出了青色的鬍子,頗有些不修邊幅。
崔皇后皺眉,想起太子妃剛剛流產,知道他傷心,也不忍心苛責他,“你今日不上朝了?”
太子搖搖頭,神情悶悶的坐了下來:“兒臣已經向父皇告了假。”
說完後,便繼續坐在椅子上發呆。
崔皇后溫言問起太子妃的情況,太子乾巴巴的回了兩句:“正傷心着呢,她這胎本來就不穩,昨日又受了驚嚇,太醫說要好生將養。”
說到昨日受了驚嚇時,太子的神色微頓,片刻才又繼續往下說。
崔皇后默然嘆息,太子妃嫁給太子三年多,性格溫柔賢惠,她也還算喜歡,唯一遺憾的就是一直沒能爲太子誕下嫡子。
好不容易又懷上了,還沒過三個月呢,就流掉了,實在讓人痛惜!
想到昨日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只爲永嘉帝除掉昭王府,崔皇后心情就無比複雜起來。
昭王府沒拿下,還搭上了一個嫡孫,實在是得不償失。
一想到這兒,崔皇后心裡就猶如許多螞蟻在心頭亂鑽一般,又疼又煩躁。
自己犧牲了一個嫡孫,若最後西北軍兵權落在睿王一派,他們豈不是損失更大。
想到此處,皇后剛剛纔壓下去的浮躁又再次涌了上來。
.......
宮裡各方勢力暗自盤算的時候,薛沐洵與蕭祁湛兩人已經連夜出了城。
薛家掌握着五軍營,五軍營掌握京城外城安全護衛,與守城門的禁衛軍自然有相熟的交情。
找了信得過的人,趁無人注意偷偷將薛沐洵,蕭祁湛兩人放出了京城,等到天亮了,陸子暢便一早出了城,趕往津沽。
彼時,喬裝打扮過的薛沐洵與蕭祁湛兩人已經快馬加鞭,趕了半夜的路。
天光大亮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津沽,尋了一處賣早點的攤子,坐下要了兩籠包子,兩碗油茶,一邊吃,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地形。
街上行人並不多,一切安靜而祥和。
蕭祁湛用完了油茶,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薛沐洵。
薛沐洵一身青衣男裝,眉清目秀,頗有兩分翩翩少年的風姿。
他拿着包子的姿勢隨意而瀟灑,一手拿包子,一手端着碗,看起來倒真的有幾分男孩子用飯的隨意與灑脫。
蕭祁湛不由多看了兩眼,引得薛沐洵的眨眼,“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說着放下碗,用手去抹嘴邊,以爲沾上了飯湯。
蕭祁湛默默抽了下嘴角,乾咳兩聲:“沒有,就是覺得你扮男孩子還挺有天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