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10

在姚家的家宴也好,聚會也好,並沒有“食不言”的規矩。

老爺子在的時候,小輩們聊天,只要不惹人厭的鬧起來,他從來不干涉。

一般情況下,姚家的家庭聚會,必定是熱熱鬧鬧的,但是今天的姚家課廳,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小輩們來之前大概被拎過去教育過,這會兒都只顧埋頭吃飯,眼睛就跟長在餐盤裡似的,連看都沒有擡頭看一下。

姚守擡頭看了一眼兩桌人,也沒用說什麼,低頭將自己這份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說:“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老爺子擡頭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餐具:“聽說,你已經重新歸隊了?”

“調令還沒下來,也算不上徹底歸隊了,目前我協助杭躍有外交的事宜,估計要在瑞霄待上半年左右。”三個月的迎接準備,還有後面三個月的招待工作,半年都只是保守估計。“這期間,我大概會一直住在老宅。”

老爺子本來不好的臉色,一聽到後半句,立刻緩了回來,原本想要說的話也不說了。

人都在老宅呆半年,有什麼話不能留着過兩天慢慢說?

他露出一個自認爲和善的笑容,擺了擺手:“你先去休息吧,過兩天有空我帶你見見人。”

姚守點了點頭,告辭離開。

姚守從埋進姚家開始,神經都是繃着的,吃飯更像是一個必走的程序,比起跟一羣不熟悉的親戚吃飯,他更傾向於坐在屋子裡,看着連小花玩光腦。

他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才覺得繃着的神經稍稍的放鬆下來,他扯了扯領帶,慢慢的推開大門。

“連小花,我回來了。”

***

花宴,一向追求在百花齊放的同時,最好能有一枝獨秀。

鑑賞雖然是精細活,但是比美卻是一場比賽,在觀衆的眼皮子底下,當然越直接,越貼近大衆最好。

所以花宴不同於傳統高雅的花展,它是徹底打開來讓別人看到的,也儘量能讓普通人能看懂。

鬥花!

一比一的鬥,無論你什麼時候上臺挑戰,在臺上鬥過幾輪,只要能夠呆到最後,就是冠軍!

賽制簡單的近乎粗暴,但就是受觀衆的歡迎,這幾年花的市場越來越龐大,花宴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獎品自然水漲船高,今年的最高獎品,有巨資購買的限量版的新式機甲!

就單單這一個獎品,已經讓花宴有了足夠的噱頭,賺足了話題和人氣。更何況,今年的開場曲是亞卡所演唱,又將花宴重新拉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可以預料到今年的花宴的將是怎樣一種盛況。

一半上半場的花都是自認爲拿不到名詞的,上去賽花,也只是方便別人下下注,自己圖個樂呵,也讓觀衆看個熱鬧。

一直到了中場,各種名品就會慢慢出現,比賽到了後半場就會變成白熾化,各種稀奇變異全新的品種都會一一亮相,爭鮮鬥豔,最後在規定的時間裡,角逐出最後的名次。

花宴的中央搭建了一個臺子,臺子上有一個用來放賽花的桌子,桌子不大,但足夠賽花雙方各自擺放一頭,上面鋪着紅色的桌布,

臺下第一排是專業的評委,涉及育花師、鑑花師、生物學家……一系列和花有關的專業人士,每一個都是花宴評委席上的常客,深受觀衆們喜愛。

讓觀衆最激動的是,歌神亞卡作爲嘉賓評委,坐在臺下,他帶着墨鏡,嘴角卻含着笑意。

大家還沒有從歌神在的驚喜中回過神的時候,第一個人已經抱着花盆走了上去。

他懷抱着花盆似乎顯得有些緊張,一隻手抱着花盆,一隻手環在玻璃罩上,玻璃罩外有衣服擋着,看不清楚裡面的樣貌。

年輕男人頭上冒着的汗水還來不及擦拭乾淨,但是良好的教養還是從舉止投足中透了出來,他站在臺上,露出一個笑容:“今天,我就成爲第一個賽花的人好了,各位若是覺得可以比得上我的花,可以拿上來比上一比。”

每年第一個上場的都是這樣的愣頭青,不知道從哪找來的野花,花不漂亮,口氣往往一個比一個大。

臺下的觀衆頓時傳來一陣噓聲,很多人跟着瞎起鬨:“別遮遮掩掩的,把你的花亮出來啊!”

此人正是姚沉,被這麼一起鬨,沒有怯場,穩反而穩站在臺上。

他將花盆放在桌子上,慢慢罩在花盆上的衣服拉開,也不講究,直接將衣服揉成一團就塞進了褲子裡。

大家已經來不及嗤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不講究,目光都被臺上的花給吸引過去了。

幾秒鐘後一片譁然。

在場的,即使是看熱鬧的,哪個不算圈內人?不說能力,眼力還是有的。

絕品。

這是絕品啊!

絕品,自然是指市面上從未出現過,但是品相極其優秀的花卉,品相極其優秀已經極爲難得,更別說孤品所賦予的價值!

一大半抱着花趕來的人,都是準備上半場上去湊湊熱鬧,一開場就來個絕品,誰還敢自不量力跑上去找難堪?

其他參賽選手此時已經在心底罵開了——

我擦,這小子不守規矩啊,不知道越好的花越晚出來,好讓別人顯擺顯擺麼?不知道好貨要捂着,最後拿來壓軸麼?

不知道尊老愛先來後到,給前輩讓讓路麼?

姚沉心裡哪還顧着什麼規矩,在他看來現在每多一秒鐘,就離生命危險近了一分。

雖然常理上,姚家吃個家宴然後被老爺子拉去談個話,少說沒有三個小時是不可能被放回去的。可是,他四哥姚守壓根不能用常理去推斷啊,在危險面前規矩已經完全不值得一提了。

他要做的,就是速戰速決。

花宴舉辦這麼些年來,第一次一開場,有人捧着絕品的花卉就上臺了。

但是你要說違反賽制,姚沉是真的沒有違反任何賽制,畢竟規矩只是約定俗成的,並沒有寫入參賽規則之中,現在去翻閱花宴的參賽守則,沒有一條能夠讓姚小七從臺上下來歇會的條款。

無奈,面對直播鏡頭,主辦方心裡恨不得將姚小七從臺上拉下來,但是面上依舊一副歡迎至極的姿態。

主持人面對鴉雀無動靜的臺下,只能急急忙忙又被趕上去救場:“相信各位選手各位觀衆已經看到了,咱們第一位選手已經下了戰貼,用一盆‘絕品’的花卉,給我們的花宴開了一個好頭,究竟那位參賽選手的花卉,能夠和這位先生比個高下呢?很好,這位先生……”

主持人手指着的方向,攝像頭就一同轉了過去,一位穿着西裝的男人,懷裡抱着的是一盆黑色的蘭花,表情有些沮喪,黑色的花卉本就稀奇,更何況是蘭花。

但是被指着的人自己有些茫然:“你們在說我,不行……”

“是的,這位先生,我們對於你的勇氣,給予最大的肯定……”主持人拉到壯丁之後,見到西裝男抱着花盆,立在原地遲遲不動,一個眼神掃了過去。

角落裡走出兩個黑衣人,帶着邀請的手勢,近乎是架着西裝男,就那麼上了臺。

真正的“墨蘭”對上絕品花卉,第一場到這也還算勉強好看,一排評委們各抒己見,輪流讚美,然後發表下自己的鑑花感想,順便發散下思維,談一些自己人生經歷或者悟出的道理。

無論經歷是發人深省還是感人淚下,一個字,拖!

往常一場花宴你來我往爭奇鬥豔波瀾四起……怎麼算也需要三個小時打底,可是姚沉的出現徹底打亂了花宴的節奏,如果還按照以往的路子走,撐得過三十分鐘都難。

“墨蘭”雖然稀奇,比起“絕品”自然還差上不少,大家心裡都有數,三分鐘的流程硬是拉到了十幾分鍾才結束,宣佈第一輪姚沉勝出。

之前一直在退縮着參賽選手中,衝着這麼高的上鏡率,咬着牙豁出去臉皮上去了,其中不乏從花店裡抱出一盆就跑來的。

姚沉以爲,自己站在臺上,就省略掉了前面前場和中場,直接跳到後場的角逐戰中……

卻沒料到事情會出現這麼一個情況,眼睜睜看着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可是還有人想上來混個鏡頭。

就這樣的,一場花宴生生的,被拖夠了時長。

評委們看了看時間,收起了心靈雞湯的風格,轉爲毒舌模式,不帶髒字的將剩下的花批鬥一遍,一分鐘一個,三分鐘後,剩下的人終於悻悻的縮了回去。

花宴結束。

姚沉終於鬆了一口氣,剩下的事情,就是頒獎,致謝詞一類程序化的步驟,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此時反而灑脫起來。

到了後臺,一圈評委立刻圍了上去,向姚沉打探着絕品的品種。

姚沉今天的目的最起碼已經達到了,他一邊和評委們應付着一邊正尋找着不見了的杭二寶,準備馬上撤退的時候,一回頭——

花不見了!

姚沉顧不得一旁還在打聽花品種的評委們,聲音帶着些焦急:“花呢?”

離他最近的,一位五十歲上下的育花師有些疑惑開口:“你不知道麼?今年的‘花魁’需要展覽一週啊,剛剛工作人員拿走了,花祭的安保級別你知道的……”

姚沉宛如五雷轟頂。

他現在去找個地段好的墓地還來得及麼?

七天展覽什麼的,當然是騙騙姚沉這樣的愣頭青。

往年曆屆的“絕品”花卉,無論會不會奪冠,都會被評委團,以各種理由留下來一段時間。

這樣的孤品萬一哪天沒有照看好,後果可就嚴重了,本着對整個花卉界的奉獻的精神,一羣評委們將臉皮徹底丟掉,就爲了昧着良心,給“絕品”留下點幹細胞之類的。

自然,在不傷害花株的前提下,進行些數據檢測,生理研究都是極其有必要的事情……

所以,無論姚沉是放棄獎品也好,還是放棄名次也好——

幾個老奸巨猾的人眯起了眼睛,對着姚守哭喪着的臉,開始最真誠的安慰。

***

瑞霄郊外,第十三軍區基地。

一架龐大的戰艦緩緩的降落在軍用空運站上。

這是一艘外星戰艦,遠遠看去,只能用龐大來形容,但是再走近些,你會發現,這架由不知名金屬所打造的戰艦,線條流暢,造型拉風,就連戰艦全身都繪着繁複的花的圖案,

在艦長的會客室內,索蘭的聯邦總統正坐在桌子的一邊,手中端着一杯茶,不緩不急的喝着。

“總算到索蘭了,如果時間上沒算錯,我趕上了花祭的最後兩天,對吧?”他對面的女人突然開口道。

只見女人穿着一身緊身的軍服,身材凹凸有致,一手隨意的搭在扶手上,一手隨意的端着杯子。她兩腿交叉的坐着,紅色頭髮隨意披在一側,露出額頭上花的紋飾,勾起的嘴角都帶着些女人少見的狂傲。

但是比起風情,女人肩膀上的勳章,纔是最引人注目的。

星將。

她擁有的權利和武力,能夠在三天內,將整個索蘭翻來覆去滅個幾遍。

總統作爲東道主,自然要儘儘地主之宜,回答到:“今晚也算的話,花祭還有兩天半的時間。”

“那就今晚去看好了,總統先生,你有意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