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0丨家

連溪走進小店,裡面除了積灰的商品,和正常的店面沒有任何多大區別。

一個打扮中性的男人坐在櫃檯前,擡頭掃了一眼連溪,揚起一個笑來:“顧客要買什麼?”

男人眼角帶着風塵的味道,笑起來雖然沒有多大問題,卻讓連溪感覺到了一絲刻薄和警惕的味道。

“進我想去的地方,買我想買的東西。”

連溪照本宣科來這了一句似是而非卻很裝13的話,男人眼中的警惕慢慢消失了些。

他眼神跟探照燈似的,將連溪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拿出一個面具遞給連溪:“不好意思,因爲是新面孔,所以警惕了些,小哥跟我從這邊走。”

他說着從櫃檯內起身,朝着後方走去,他走路並不顯得太過女氣,可是身段風流的讓連溪暗地裡嘖嘖稱讚。

是的,他們剛剛就是在對傳說中的口號。

連河在出事之前,大概預料到了自己會出什麼事情,他教授連溪的技能完全沒有任何私藏,包括槍支和黑市進出的憑證,都全部留給了連溪。

現在想想,那時候,他就好像就在安排後事。

也不知道他和嚴哥現在怎麼樣了。

連溪邊戴面具邊想着,裝鎮定從櫃檯中間穿過,跟着男人身後走着,穿過曲折的道路,直到一道門擋住了兩個人的去路。

男人立在門前的光幕前,半靠在牆上沒有出聲,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連溪。

連溪明白過來,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黑色徽章模樣的裝飾品,走向光腦掃描儀前。

她拿出徽章的瞬間,男人收起臉上那副風塵笑容,原本柔若無骨恨不得貼在牆上,此時挺直了上半身,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

這氣質前後差異太大,讓連溪不由自主的側目過去。

男人走上前一步,來到連溪面前,接過她手中的徽章,掛在她胸前,語氣裡帶着和善:“你是第一次過來,‘黑金’要帶在顯眼的位置,纔不會有人不開眼上來找麻煩。認識他這麼久,一直聽說他還有個弟弟,今天倒是第一次見到。”

他自然是指徽章的主人,也就是連河了。

連溪也知道自己哥哥半黑不白,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後只是笑着,卻不說話。

“你不僅長得像你哥哥,連性子都一樣謹慎。”

男人替連溪帶好徽章,隨即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黃色的絲帶,系在了連溪的手腕上,“行了,如果裡面有什麼事情,報我的名字就好。我叫喬哲,排行第三,也可以叫我喬三。”

連溪:“三哥好。”

“乖。”男人拍了拍連溪的腦袋,“你先進去玩吧,有空可以找我,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在場內隨便找個人問下,就能找到我了。”

連溪乖巧的點點頭道謝:“謝謝三哥。”

看着連溪走了進去,喬哲拿出通訊器,撥通了一個號碼:“我是喬哲,帶着黃色絲帶的孩子照顧着點。”

無論哪個世界,黑市大概都是一樣的基調。

昏暗的燈光,各種遮掩的人羣,凶神惡煞的門衛,還有看着熱情,眼神卻跟狼似的攤販。生怕裝修正常一點,都襯托不了黑市這兩個字的高大上。

這裡應該是整個紅燈區正中央的地下部分,場地說不上很大,但也不算很小,連溪一眼看過去差點沒能看到頭。

大概入口不止一個地方,單從連溪這邊,就看到了幾個人在不同的暗門裡進出。

場地內,搭着十數排簡陋的棚子,每一排都有若干個小攤位,無論是危險的槍支武器,還是珠寶重金屬,就那麼隨意的堆在攤位上,攤主己那麼漫不經心的坐在一旁聊天睡覺,似乎完全不擔心有人。

來往的人都帶着面具,誰也不知道對方面具底下隱藏着什麼嘴臉。

角落裡,十數道身影像是老鼠一樣蜷縮着,看到連溪猶豫在暗門門口,都默默的從角落站了起來,像是盯上了什麼獵物。

等連溪朝着光源走進了幾步,露出胸前的徽章,剛剛站起來身影僵在原地,默默的後退幾步,再次蜷縮着。

所有陰鷙的目光都收了回去,一切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連溪放在腰間能量槍的手收了回來,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這才擡腿朝着攤位走去。

走走停停,在各個方向都走了一段距離,終於明白了攤位分類的大概走向。

最左邊是武器機甲飛行器之流,中間的則是珠寶服飾還有從外星走私來的貴重金屬,最右邊的,是一些市面上很難賣到的藥品秘藥之流的。

這只是大概的分佈,不過也讓連溪有了頭緒,她朝着最右邊走了過去。

這一部分的攤位明顯要少很多,攤位面前也清冷了很多,和隔壁熙熙攘攘的人羣不一樣,這裡只有稀稀拉拉的人看着。

而且,看的人多,問的人少。

禁藥秘藥一流,多半是對人身體有所傷害的,大部人不走到最後一步,一般不會過來購買。

如果前面攤位是粗放的帶着土豪味,那麼這邊的攤位就簡陋出山寨風。

各種藥劑像是隨意灌入一個玻璃瓶中,五顏六色的小玻璃甚至大小都沒有統一,擺在粗糙的小木架上,上面用手寫體龍飛鳳舞的寫着藥劑的名稱。

很多攤主的字體大概太醜,連溪不仔細辨認都認不出來。

連溪找了一家看着最整齊的攤位停了下來,老闆臉上躺在椅子上,雙腳就架在攤位上,臉上蓋着一本書,胸前一起一伏正睡得香。

他腦袋上頂着的一株紫色的石斛,半攏着花苞也隨着老闆一起一伏,連溪看着新奇,盯着他看了一會,纔出聲:

“老闆?”

沒有動靜。

連溪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門:“老闆!”

“喊什麼喊,沒看見別人在睡覺呢……”老闆給吵醒,一把掀開臉上書,正打算髮火。余光中看見‘黑金’徽章,目光下移由看到了她手腕上綁着的黃色絲帶,怒氣頓時被嚇醒了。

老闆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圓滾滾的身材,動作利索的卻跟貓似的,他帶着半臉的面具,依舊能清晰的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他跟變臉似的掛上一個笑容:“這位小哥,您需要什麼?”

連溪覺得,自家老哥或許真的挺牛掰的。

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回答:“我想要花期情潮的抑制劑。”

老闆一聽到名字,眉頭就皺了起來,聲音也不由小了下來,頭上的石斛花瓣卻抖了起來,顯得非常欣喜:“小哥,那可是……禁藥。”

在聯邦,一切有對妹子有副作用藥物,一切有害於繁衍的藥物,都被列入禁藥。

連溪聽到老闆的話笑了笑,視線在他整個攤子上掃了一眼:“您這一整個鋪子,有哪種藥不是禁藥?”

“嘿嘿,您這話說的,正常的買賣能放在這麼。”老闆聽到這,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胖胖的鼻子聳了聳,不由朝着連溪走了幾步,“這花香……”

直到連溪倒退幾步,老闆才知道自己逾越了。

他也同時退後幾步拉距離,連忙解釋:“幹我們這行的,鼻子比較靈,小哥您別介意。這是從伴侶身上沾着的吧,聞着花期已經到了,小哥您聽我說一句,抑制劑畢竟是束縛本能,能不用自然還是不用的好。”

這話,連溪不是不明白,可現在不是沒辦法了麼?

她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雖然透過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她眼神所透出的冷意還是能看得到的。

做生意做到這份上都是人精,看着連溪這副表現,老闆伸出手來,裝模做樣在給自己左右臉各來了那麼一下:“您瞧我又多嘴了,我自打嘴巴,您別生氣,您要的藥啊,我給您去拿,今兒個給您打個對摺,給您消消氣。”

說着轉身走到攤子內的架子上,在裡面翻了一陣,最後拿出一個金屬盒子出來。

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塵,遞給連溪說:“這裡一共有三支抑制劑,每一支分成三天做三次注射,多注射和少注射都有可能出現問題,這一點小哥可要記明白了。”

連溪打開盒子,看着裡面躺着的藍色藥劑,緩緩吐出一口氣,拿出卡來遞給老闆:“謝謝老闆。”

付完賬,連溪的目光定在老闆頭上石斛根莖上的黑點,走之前,連溪裝作不經意的道:“老闆,我看你最近氣色不好,最好去醫院檢查檢查什麼的。”

老闆看着連溪離去,從小攤底下掏出一把鏡子,左右照了照,捧着自己紅光滿面的臉,喃喃自語:“好像是有那麼一點臉色不好看,我還是再睡幾個小時好了。”

找到藥,連溪的步伐都輕快了起來,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金屬盒,生怕摔了。

人往往來什麼怕什麼,在拐角處,男人一身黑袍,突然的出現,直直的撞了過來。

連溪躲避不及,和對方正面撞上,對方的力氣之大,幾乎將連溪撞飛過去。

她手中的盒子也散在了地上,男人沒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繼續往前走,一隻腿直接踩在盒子上跨了過去。

連溪顧不得摔疼的屁股,連忙爬起來去撿金屬盒,直到確認裡面藥劑平安無事之後,怒火才滔天而起。

她一擡頭,怒視着前方的人影:“你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禮貌?

連溪的話只來得及說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嚨裡,她看見面前一直往前走的男人,頭上頂着的花叢中間生生折斷,整株花都成了腐爛的黑色。

這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