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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連溪把自己養的非常好,或者說被姚大廚養的很好。

他風雨不停的送食物過來,天天不重樣,連溪每隔兩天,就能嚐到姚守自創的菜式。

面色紅潤,精神十足,人看着也圓潤了一圈。

連河的氣,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消了不少。

人都是這樣,如果你爭鋒相對,將矛盾激化,這個心結就會越來越深。可是一旦連溪真的一邊倒,乖巧的讓人挑不出來不好,連河反而會不時站在連溪和姚守的角度去想問題。

連河自認爲對自家妹妹,還是足夠了解的。

連溪說起來,的確不是一個胡鬧的人,但卻也不是一個安份的人。

最直接的證明就是,她的各種事跡,現在正在索蘭的政府官網上滾動播放。

她有着正常妹子沒有的優點,聰明,自立,不嬌氣;也有着正常妹子同樣沒有的缺點,主意太大,往往等連河知道的時候,連溪已經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完了。

可這段時間,她未免太平靜了,沒有意料中的生氣,也沒有意料中的質問,甚至連最基本的糾結都沒有。

她什麼沒問,什麼沒說,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空餘時間看新聞玩遊戲……遇到好玩的橋段,笑得前俯後仰,遇到煽情的劇情,也會哭的跟傻逼似的。

就連在門口花園挖坑把自己埋了,也不忘在臉上貼張面膜,然後睡到一半的時候,纔會想起拉掉什麼,衝着他喊:“大河,能替我拿一杯豆漿嗎?加蔥姜放鹽~”

這都什麼玩意?

想歸想,連河還是現磨了杯豆漿,卻沒有按照連溪所說的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而是放了兩勺糖,想了想又順了一條溼毛巾,端着杯子走到了花園的位置。

從花房運來的新土,帶着特有的味道,沒有普通泥土*的氣息,連河看泥土比較鬆,替連溪全部踩嚴實了,最後乾脆坐在了她對面。

連溪:“……”

大哥,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我的根好伐?

看着連溪掙扎着想從泥土了起來,卻沒有爬出來,笨拙的在泥土裡蠕動着,連河看戲看夠了,這纔將連溪臉上的面膜扒下來,將溼毛巾蓋在她臉上,跟揉麪似的在她臉上鼓搗着。

玩夠了,連河抽掉毛巾,將杯子直接遞到連溪的嘴邊:“張嘴。”

這樣的動作,前些年,是他必備的功課之一。

他做的輕車熟路,無論是角度,還是力度都恰到好處,連溪喝了一大口,卻一滴也沒有撒出去。

“甜的。”連溪眉毛剛挑起來,就被連河灌了第二口。

鹹黨異端,就地鎮壓。

卒。

喝完豆漿,連河看着氣色不錯的連溪,突然開口:“小溪啊,你是不是瞞着大哥在計劃什麼?”

連溪有些摸不着頭腦:“計劃什麼?”

連河用眼神告訴連溪。

連溪:“逃跑?私奔?”

連河眯起了眼睛。

連溪:“這個……不是結婚之前做的事情麼?”

連河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自家妹妹早已嫁做他人婦,現在無論是法律還是道德方面,他都有了劣勢。

連溪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連溪,突然轉身離開。

——他要重新去翻下婚姻法。

連溪看着突然離開的連河,思考了半天,沒有想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渾身被暖意充斥着,沒過多長時間,她就繼續和周公約會去了。

一顆小小的嫩芽,從連溪腦袋上長了出來,慢慢的伸了個懶腰。

杭躍上門拜訪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連溪這個樣子。

***

杭躍的上門在連溪的意料之外。

他這種傷沒好就開始工作,會議排到年末的人,能空一下午時間上門拜訪,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連溪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從地裡把出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毛巾,擦掉臉上的浮土。

打開門的時候,杭躍手拿着禮物站在門口,他恢復的很好,氣色看上去不錯,只是到底傷到了根基,依舊消瘦的厲害。他的副官站在不遠處的飛行前,並沒有上前的意思。

連溪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將軍是找嚴哥麼?他今天去醫院了,還沒回來。”

杭躍很禮貌的將視線從連溪身上移開:“我是來找你的。”

連溪愣了一下,人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讓開路來:“請進。”

——上門找一個已婚的女性,就更不合理了。

杭躍打量着客廳的佈置。

這裡和大多數普通的租房一樣,因爲是臨時住所,很多東西沒有備齊,看着有一些簡陋。

只不過因爲細節裝飾佈置的非常好,窗簾,植物,書籍,布藝……這些看似零散卻很精心的佈置,讓原本基調有些生硬的屋子,變得溫馨了不少。

尤其是各種擺着的照片,杭躍拿起桌子上的相框,這是一張很多年前的合照。

青年的連河褲子挽到了膝蓋,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雙手插在褲袋中,勾着嘴角,眼神朝氣蓬勃卻又銳利沉穩,隔着照片似乎都能感覺到他那沒有經過打磨過的氣勢;連溪只有連河胸口那麼高,看着只有十三四歲,扎着一個馬尾辮,上面紅色絲帶扎的歪歪斜斜的,她手拿着一個比臉還大的彩色棒棒糖,笑得無憂無慮。

杭躍看着另外一個人,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而他們身邊的嚴澤,倒像是很多年沒有變過一樣,白襯衫,休閒褲,金屬眼鏡……沉穩而內斂。

他們的背後,是一片漫漫的花海。

連溪從廚房出來,將水杯放在桌子上,還沒有擡頭就聽見杭躍說:“你們和嚴醫生很早就認識了麼?”

嚴澤是杭躍的主治醫師,他看到照片隨手問這麼一句,很正常。

“有十幾年了吧,我小時候我哥到處不着家,就會把我扔到嚴哥的診所裡。”她掃了一眼照片,在桌子另一邊坐下,解釋道,“有時候十天半個月見不到我哥一面,都是嚴哥給我吃給我穿。我哥投桃報李,也會替嚴哥收拾一些上門鬧事的混混什麼的……一來二去,就相處的跟家人似的。”

連河曾經甚至幫連溪和嚴澤做過配對測試,只是最後,並沒有配對上。

大概在連河眼中,嚴澤這樣的細心穩妥的人,才值得託付終身,而不是姚守那樣,自己的事情就已經亂成一團,私生活和工作很難兼顧到。

“原來是這樣。”杭躍大概也只是隨口問這麼一下,並沒有深究下去。他放下手中的相冊,走到椅子前,拉開椅子坐下,“很抱歉因爲我生病的關係,讓你們夫妻連新婚之夜都在醫院度過,之後幾天更是連安生的時間都沒有。”

這鬧到新婚不和,

“這事和將軍沒什麼關係,那時您的狀況,姚守即使再多做些也並沒有什麼不對的……”連溪半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了杯底的花紋上,“我和姚守並沒有什麼隔閡,將軍並不需要太過擔心。”

她話說的真誠,一時間讓杭躍反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

連溪聞到了廚房餅乾的香味,笑了笑:“我哥應該是做了餅乾,將軍也嚐嚐?”

“不用麻煩了,我接下來還有個會議,過一會就走。”杭躍看着連溪,“我知道這次上門,有些唐突,可是有些事情,想來應該跟你說下。”

正題來了。

連溪擡頭看了一眼杭躍:“關於姚守?”

“我這次的情況,你大概有所瞭解,多虧了……”杭躍擡頭看了連溪一眼,“多虧了嚴醫生的醫術精湛,才讓我躲過了這一劫。只是寄生蟲類的侵入,一直沒有查明來源,從幾年起一直是姚守着手負責,這一次他回來,自然也會交給他……”

“杭將軍,我記得姚守之前已經遞了退役申請,你既然已經恢復健康,是不是可以簽字准許了?”連溪打斷了杭躍的話,“我一直算是一個自私的人,先不說姚守爲了聯邦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就單單祁安那一戰,他該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杭將軍——我只希望我們下半輩子,能夠安安穩穩的度過。”

杭躍沒有料到連溪反對的這麼徹底,他拿着杯子的手緊了緊,他閉上眼睛再睜開,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已經答應了……”

連溪嗤笑一聲:“所以,您這次是來通知我一聲?”

姚守這人,根正苗紅,大是大非清晰,三觀爆棚……這在某種情況下,並不能算得上什麼優點,杭躍臨死“託孤”找的是姚守,這一次危險的行動,交給的依舊是姚守。

正因爲,大家都知道,姚守會答應。

正因爲,他答應纔是最正常的。

“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連溪嘴角的嘲諷太過明顯,杭躍眉毛下意識皺了起來,但是多年的教育,讓他對女性,抱有最大的忍讓度,“只是姚守自從踏進軍部,在軍旗下效忠宣誓起,只要他一天不退役,他都是聯邦最優秀的軍人之一。”

“軍人,從第一天開始,學會的就是服從。”

杭躍說完,起身,微微頷首:“時間不早,我該走了。”

這一次連溪連表面的禮貌都沒有做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杭躍。

杭躍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對着背後說:“一週之後,姚守會參與行動,危險性很高,你們現在還在冷戰,一旦以後有個萬一……我怕你會後悔。”

背後傳來杯子摔碎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連溪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慢走不送。”

杭躍打開門走了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杭躍在門口遇到了嚴澤,他穿着白色的大褂,臉上掛着疏離的笑容:“杭將軍。”

“嚴醫生。”杭躍點頭,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下午好。”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杭躍沒有問嚴澤從哪來,嚴澤也沒有問杭躍來宅子有什麼事情。

禮貌的寒暄了幾句之後,兩人就錯開了,杭躍返回飛行器邊,副官替他打開了門:“將軍,體檢的時間快到了,接下來我們去醫院嗎?”

“去姚守那。”杭躍回過頭看了一眼普通的宅子,“嚴澤這個人查的怎麼樣了?”

副官低頭:“暫時並沒有查出什麼異常,正如之前資料所呈現的那樣。”

杭躍半眯着眼睛:“繼續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