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衛見狀,用帶鞘的劍略略朝我面前一擋。
“放肆,連本宮也趕攔?還想不想活了?”我胡亂瞪眼他們幾眼,他們便乖乖退後,雖然動作有些遲疑,也還算配合。嘿嘿,在古代有時擁有點權力還是不錯的,至少可以偶爾搬出來唬唬人。
“退後。”聽着方浩的話,我偷笑着興沖沖地跑進永秀宮。
果然不出我所料,永秀宮裡種植着大量的鳳仙花,正開得豐豐盛盛,在清月與宮燈的映襯之下,更顯得俏麗嬌貴,暗香襲人,綿綿不絕。
然而,更吸引我眼球的卻不是我一直癡愛的花,而是不遠處那座花圍葉繞的涼亭之中正望月而嘆的美男子。瞧他那姿態,玉面丹脣,瀟灑又淡定,有離塵絕俗之韻,倚桌而仰,手持一怪形樂器,正望着一番月色,思緒頓起,面色略略憂鬱,與未滿之月共享着一片夜空。
天淨雲空,月如流水,華燈似夢,花香漫溢,美男在前,真是一張神來之筆的畫卷。如月王?呵,老皇帝真會取名呀,這麼個封號倒真是與他陰柔的氣質配合得天衣無縫。
走近他,他卻半天也沒發現我。我只好先開了口,因爲對他手中的樂器極感興趣。“可以告訴我,你這是什麼樂器嗎?剛纔在宮外聽見你的樂聲,真的很好聽!”
“簫。”朱脣微啓,他睜目看我,並不驚訝,話聲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可是簫不是應該爲一管豎吹的嗎?”那怪樂器用竹編成,四寸餘長,參差不齊的樣子,好像鳳凰羽翼,與我所見過的簫大不相同。
聽出我的疑惑,他淡淡一笑,也不問我是誰,便欣然相告:“一管豎吹爲洞簫。這是鳳簫,編二十三管,聲和美如鳳鳴,民間傳頌此簫聲能引百鳥朝鳳。”
“那你剛纔所吹是什麼曲子?宛如天籟一般,清心極了。”好個恬靜的男子,被禁宮門還能保持這麼一顆平靜的心。
“皇嫂突然造訪永秀宮,就是對我所吹的曲子感興趣麼?”他起身臨風而立,將鳳簫輕置在桌上,點頭行了個禮。
自小身居宮廷的人對我這身隆重的衣裙自然是敏感的,我有些微變色,這位被禁足的王子當真聰明無比,將我的身份猜了個正着,當下並不推卻,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身份:“皇弟慧眼,將我看得透透的。先前散步至此,被你的簫聲所引。”
“那真是應了簫曲曲名了,皇嫂可知這曲子叫什麼名麼?”他將話峰轉回了原題。
“什麼名?”
“有鳳來儀!”
呵呵,怪不得我到時,他正沉思入定呢!說不定是在納悶兒,正吹曲子,便來了一個皇后。只是不知道我這皇后不過是假扮而已。三五句話對下來,我更加相信內心的那種感覺,這麼個與世無爭的人是斷然不會與烈焰明爭江山的。被這樣軟禁,到底是委屈了他。要不先試探一下他與烈焰明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改日真應該讓皇上好好聽聽這曲子,清心靜氣。”
“皇兄不會原諒我了!”雙眼一黯,他垂眉低語道,悵惘之至。“皇嫂以後還是別來永秀宮了,指不定皇兄會再生氣。”話語中委屈之意清晰可辨。
他們兄弟之間一定有心結。看着這個胭脂般秀美的男子,我默默無語,將自己的好奇心收了起來。皇家之事,我還是少插手爲妙,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何況我這替身身份都還沒擺平呢!
“皇嫂還是請回吧,露重傷身。”他朝我和善一笑,十指交握,施以躬身一禮。
“嗯。”抖直了衣衫,我亦笑顏相對,舒暢地道:“若有時間,再來聽你吹簫。聽了你的簫聲,真能忘記世間一切煩惱呢!”
“皇嫂想聽,我豈敢不從?只是宮高牆厚,需皇嫂來回勞頓了。”收起鳳簫,他笑得很純真。
明月花香、美男鳳簫,一晚之內,都被我欣賞到了,真是超值。來時的疲憊早已不復存在,我步出宮門之時,還忍不住朝烈焰宏的身影看了看。
放不下心的方浩,匆忙向侍衛交待了幾句,打算親自送我回永安宮。
“方浩,你怎麼看如月王?”
“娘娘爲難微臣。”他正色道。
“是嗎?想不到連你也不會說真話了。”我笑罷,現在竟連他也不願意說真話了。這世道,人的變化竟然可以這麼大。
“娘娘,在皇宮裡,能不說就不說,能少說就少說。”他還是那副認認真真的模樣兒。
“你果然變了!”在心裡默唸了他的話,我鬱郁不歡地道:“留步吧,不用送我。”
“娘娘——”他撓着頭,彆扭地拉長着話聲。
“方大人請留步,本宮自己能回宮。”不知道是討厭自己這身份,還是討厭他不若從前般自如的樣子,我沒能說出中聽的話來,朝來時方向小跑離開,聽見他在身後使勁地叫着:“娘娘,娘娘——”
因爲跑得急,在轉角處不小心,和迎面來人撞在了一起,朝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發現我撞到的人身披寬大的黑披風,整個臉面被罩在黑色的鬥蓬裡,看不真切,只知道是個女子,手裡還拎着籃子,籃子裡的飯食正溢着誘人的香味兒。
正打算開口責問,她已經彎膝跪在了地面上,慌里慌張地道:“奴婢向皇后娘娘請安。”
奴婢?我雙目掃向她露在裙沿外的繡鞋,那分明是一雙有地位的女子才穿得起的鞋子。感覺到我的注視與懷疑,她趕緊又退了一步,掩住了鞋子.,悲悲切切地道:“娘娘,請您大慈大悲……”
“半夜三更的,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肯定有問題,否則她怎麼會裝扮成這樣?何況早不送晚不送,現在子時已過……
“奴婢,奴婢是爲如月王送夜宵。請娘娘開恩。”她吞吐着道,頭壓得更低了,完全不給我看清他面容的機會,但她的聲音很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