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拖近一個後園,這時天色已暗,他只輕靈一縱,已帶我跨牆而入。枝葉襲臉,轉過曲房數層,直通內寢。寬大的內寢之中,薰香繚繞,燈火通明,數名宮女束手而立,竟是白日裡陪同舞鳳公主的侍女。我吃了一驚:“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是舞鳳公主的處住。”
“你連皇帝的名字都敢叫?還怕一個公主?”
我頓時啞口無言,發現自己一直直呼他的名諱,‘烈焰明’‘烈焰明’地呼來叫去,脊背上突然涼了半截,連自己想問的話都忘記了,呆呆傻傻地站在中央。
而衆位宮女的目光則是從我一進殿到現在一直沒移開過,個個像見了鬼似地瞪眼如鈴。
“這就是舞鳳公主。”他從書案上取來一幅上好的卷軸,彈指輕抖,那畫兒應聲而落,足有我人那麼高,
而這一回我也忍不住大叫起來:“呀——”因爲畫中女子頭梳七寶芙蓉髻,耳墜明月珠,修眉連娟,朱脣榴齒,顏如渥丹,弱肩柔腰,羅衣款款,姿態嫋娜,可謂仙女下凡,千嬌百媚,最要命的是她長得與我一模一樣,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呀!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站在畫像面前,就像站在鏡子面前看自己一樣,感覺說不出地怪。“烈焰明,你……你不會誤認爲我就是她吧?”
“當然不會。”
這之中一定有內幕。“到底怎麼回事?”
“清媚參見皇上。真是像極了!”一名看起來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從寢間的繡簾後走出來,步履姍然,有種自然的美感,走至他面前盈盈一福,流轉的眼光不住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舞鳳公主已被刺身亡!”
被殺了?天哪,搞什麼名堂,一國公主竟然被殺了,這該是何等大事?我轉向烈焰明:“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晚,京郊驛館之中。”他答得很乾脆。
“那她又是誰?”雖然這名突然走出的女子長得秀麗可人,但我對她並未生出一丁點好感。
“她是梅苑的小姐,也就是你今天看到的舞鳳公主!”
我明白了,爲什麼白天所見時,公主頭戴面紗,原來是她在裝扮,瞞天過海。“既然公主遇刺,你們還楞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查找真兇,對紗國做個交待?萬一兩國因此產生誤會,戰爭就該開始了。”我用手指了指清媚,又指向烈焰明,不明白他們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兒。等等,梅苑的小姐?江州四少的梅苑?剎那間,我混淆一片,腦袋裡亂七八糟。
看出我的困惑,烈焰明抿得像刀的嘴脣鬆動了些,有點焦躁地道:“恐怕交待已經來不及了,再過幾天,公主被刺的消息就會傳至紗國,到那時,邊境就會駐滿了紗國的軍隊!”
“啊?怎麼會這樣?”
“朝裡尚有內奸,所以……什麼人?”說到一半,他暴吼出聲,披風一拂,射向我的幾枚細針偏了方向,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叮叮’之聲。我嚇得不知所措,眼前微晃,烈焰明的身軀已如魚躍龍門般破窗而出,在窗體破碎的聲音響盡之後,外間響起一聲慘叫。
此時,被驚了半晌又被嚇了一陣的衆侍女已有了知覺,撐燈而至,清媚與我步行其中,只見外殿之中,一個太監面目可憎地溢血而亡。一旁的烈焰明趕忙將我擋在身後,不讓我見多一眼地上的死人。與此同時,殿門前涌進一大批官員及錦衣侍衛,異服者爲衆。烈焰明示意之下,錦衣侍衛擡走了屍體。
兩名青衣使官上前極爲擔憂地朝烈焰明行了一禮,眼露疑色,再看向我,惶恐地問候道:“公主,您受驚了。”
“我……”唉,真是有口難言。使官都把我認作了舞鳳公主。
“鳳兒的傷已痊癒,一路上二位特使大人多有擔心了。日後,還需二位代朕向貴國尊貴的王上述清一切,以免因誤會開戰,擾了兩國百年的和睦。明日起,鳳兒就搬去太極殿,由朕的親衛隨身保護,絕不讓奸人她傷一根頭髮。”和顏悅色地說完客套話,烈焰明將我從身後拉了出來。
搞什麼?這麼多人,我現在就是不當舞鳳公主也不成了!要是我敢說不是,兩國之間就該烽火連天了;可是,如果我真承認是花舞鳳,豈不是真要嫁給烈焰明當皇后?處在兩種意志的夾縫隙艱難地生存,我驟然明白冬辰爲什麼會表現得那麼奇怪,烈焰明又爲什麼會說爲了他的千萬子民請我嫁給他!這一切,僅僅因爲我的穿越借錯了身體,我的這張臉……我的這張臉,雙手撫臉,顫動着啓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話,該說什麼話……我的冬辰……烈焰明的千萬子民……
滿殿的人都看着我,烈焰明巨大的手掌將我的雙手包在掌心,眯眼笑起來,溫情脈脈地問:“鳳兒,怎麼啦?”
鳳兒?他是在叫我嗎?爲了他的百姓免受災難……他是在叫我,沒錯,我是舞鳳公主。無比困難地做出決定,我極爲淑女地微笑起來,緩張紅脣嚶然出聲:“剛纔被嚇到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鳳兒!別怕,有朕在!”怕我穿幫,烈焰明將我摟了過去,只露出我半個頭。
死小子,衆目睽睽之下,竟然光明正大吃我豆腐!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卻回了個深情不移的笑容,似乎早料定了我一定會幫他一把。
“看來公主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即是如此,我等先告退了。”兩位使臣見了烈焰明與我的合作表演,滿意地放下心來,請辭離去。涌在門口聽令的侍衛也紛紛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