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本王代百姓黎民求小姐了!”他急得跳腳,抱定了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否則他堂堂一個王爺,怎麼可能向我放下身段,不計臉面的來求擾?
看他一身上下汗涔涔的,誠懇之極,在陵中爲保護烈焰明所受的傷也還未見好,我只好改口道:“好吧!”若是真能讓烈焰明醒來,也是件好事,我欠他大大的恩情呀!
見我同意,他臉色一舒,喜色難掩地道:“已備好轎了,現在就走!”
還真是有備而來呀!看樣子,若我不同意去,他也會想辦法讓我去的!我開始現,這個斯文氣十足的中年男人可並不簡單!
“你就隨轎侍候吧!”靖王吩咐過曉芙,跨步在前引路。
我借扶着曉芙,跟隨在後。
曉芙說過,靜芳齋位於整個皇宮的最西處,太極殿是皇宮最中心,轎子從靜芳齋到太極殿足足行了大半個時辰,由此可見皇宮之大。一路上,焰國的皇宮修建得氣勢不凡,處處雕欄玉砌,瓊樓玉宇櫛比鱗節,莊重奢華,讓我這個現代人大開眼界。
下轎之時,太極殿前黑壓壓的一片,武將文官、王公貴族、御醫及宮女太監惶惶不安地佇立殿前,無不愁眉深鎖,面色堪憂。
見了下轎的靖王,三五個蟒袍玉帶的文官舒了口氣,競相奔下殿階前來相迎。打了個照面,幾人的目光齊齊轉向我,道:“靖王,這位就是……”
靖王略點了點頭,側身朝我做了個請的動作:“小姐,請!”
無法抵擋他們的注視,我微提起長裙裙襬,由曉芙攙着步步上前。行至殿門處,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向我行了注目禮,或驚或嘆地交頭私語,猜測着我的身份。其間一人,正是那日出烈日營時所撞見的崔大人。看見我,他再次露出了濃厚的驚異,遂又裝作平實無奇,別過眼去。
太極殿寬約百尺,十二扇近兩米高的雕龍棲鳳般的木製屏風將夏日的強烈亮光與寬大的牀榻阻隔成內外兩部分,綴有赤金色珠簾的大紅紗帳高高懸掛在兩側的殿樑之上。步行在內,除了自己沙沙的腳步聲外,能聽見的只剩下紗帳與珠簾搖曳所出的玄妙聲音,由於大殿主人未醒,整個氣氛有種窒息的壓抑。
繞過高大的屏風,光線透過屏風的空隙柔柔地照映着內殿的一切。巨大的牀被妖豔的紅紗帳重重包裹,輕紗被時而涌入的風吹得飛舞飄揚。烈焰明筆挺挺地躺在那紗幔之中,身形半隱半現,安靜得讓人察覺不出他生命的存在。
靖王止步,示意所有侍立在旁的宮女太監離殿,然後悄然退出,將這份看似美好實則讓人絞痛不已的空間都留給我。
我一步步地靠近,曾對我放肆無禮的他就在眼前,卻是那般讓人心酸的樣子!伸手拂開半透明的香紗,坐在牀沿,心冷不丁被他素淡的絕色容顏揪得緊緊的,秀眉緊攏,指尖張揚,想落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又頓在了半空中,啘嘆着:他是太子殿下……縮回手,閉了雙眼,心情複雜得難以名狀……可他是爲了救我……柔腸千轉,百味摻雜,不知該如何是好!
“花兒……花兒……”他的囈語如滑下荷葉的珠露,連續不斷,將我從自己的沉思裡喚回來。
“我在這裡!”我睜眼,憐惜地看他,話聲哽咽了,不爲別的,只爲這曖昧的稱謂,用包裹着好幾層紗布的手輕覆在他細緻又幽涼的臉上,“別睡了,快醒來吧,烈焰明!”
他兀自沉溺在昏沉的精神世界裡,狀似淊入了難以逆轉的夢魘,無法自拔,輾轉念叨的話聲漸漸大了,“花兒……花兒……”
“我是花兒,你聽到了嗎?我是花兒,醒來吧,別嚇我了!快醒來!”我湊近他身邊,嘗試着將他喚醒。儘管如此,重傷昏迷的他還如同從前一樣有着骨子裡的固執,像了誓不理會我,未給任何能引起我希冀的迴應,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我接連的輕嘆之中始終保持着一種動作——拒絕性的緊閉。
誰說他喜歡我,我就能讓他醒來?這不是電視劇,他怎麼可能跟着我的意志走?我很泄氣,挫敗感漸升,越是這樣又越不甘心,惱怒起來,捏緊他的手,大聲道:“烈焰明,你這個討厭的傢伙,快點給我醒來!”
我的聲音在殿內四下擴散,驚起外殿一陣唏噓。他仍躺得安穩肅寂,星眸死鎖,只有漂亮得不可思議的雙脣不停蠕動,唸唸有詞。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的。明知我不想欠他,卻偏不醒來,讓我欠得更多更深!這個可惡至斯的傢伙!
“你醒來呀,你這個渾蛋!不是說生命盡歸於我麼?你許下的是什麼狗屁諾言?竟然出爾反爾。”我狠狠地叫罵着,恨不得抽他十個八個響亮的耳光,打醒他,“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傢伙!你不配做焰國的太子,不配做焰國的皇帝……”
“你對得起你的父皇嗎?對得起冬辰嗎?對得起那些爲保護你而赴湯蹈火的、不惜捨棄生命的人嗎?”我甩開他的手,怒得站起身,破口大罵,“你看看衛將軍,爲了保全你,一家四十口盡數捨命……你看看這殿外的每一位朝臣,哪個不是爲你徹夜不眠,廢寢忘食?”
俯視於他,傷感更加濃郁,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提醒着自己:還有,不是爲你,我這一身上下的傷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