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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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很久以後,哈利·波特回想起阿不思·鄧布利多和蓋勒特·格林德沃在“黑曜之間”的那場決鬥,依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當然,這絕不是說那不是一場令人目眩神迷的戰鬥。事實上,每個看過它的人都將其奉爲自己一生所知的最精彩、最具有典範意義的對戰——它將“魔法”這個詞詮釋到極致,用最富有創造力和想象力的方式,展現魔法最本質的運作原理和遵循的基礎法則;它是極其華麗和極盡簡捷的綜合示範,每一次攻擊和防禦都意圖明確、恰到好處;魔法的迅捷、威猛,以及人力可把控的精細入微的程度都在這一場對戰中被推向了極致,然而與此同時,每一次極限的推進都是有線索、規律、路徑可循的。但是……這場決鬥最非同一般的地方在於,它的觀看體驗不可分享——因爲在當時每一個注視着長條形黑曜石決鬥場地的觀衆眼中,呈現的對戰景象都是截然不同的。

是的,沒錯,截然不同。沒有哪兩個人看到的對戰過程是完全相同的。也許有些在大致的段落上十分相似,甚至使用了同一個的咒語,但當人們更深地挖掘記憶,對比細節,就會發現那些咒語的語音、與咒語配合的揮舞魔杖的姿勢、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彼此之間相隔的距離,甚至於動作步伐的節奏,都必定存在着某些微妙的、但是一旦留心就顯而易見的差異……它就像是發生在同樣的兩支隊伍之間的兩場魁地奇比賽,它們可能一樣地精彩非凡,但即使最偉大的魁地奇球員和最默契的魁地奇球隊,都絕無可能真正從頭複製任何一場比賽。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非常……“魔法”的事情,即使發生在一個魔法的世界。它是如此神奇,以至於哈利和他的朋友們,以及所有在場的來自三所魔法學校的學生們,以及在場的大多數已經成年的巫師們在最初的一段時間都完全沒能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都被這一場驚心動魄、精彩絕倫的決鬥演示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都拼命試圖記住眼前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因爲他們半點也不奢望自己能夠追趕上這兩位當世最偉大的魔法師的思維和交手速度——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不假思索建立在他們千錘百煉的技藝運用和無比豐富的實戰經驗上,對於魔法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這是他們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但是儘可能地記住這場決鬥,意味着即使不能在觀看的當時理解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用意,他們也至少擁有了足夠的內容來複習重溫,交流探討,彼此補充、完善和提升。而後者,可以想見地,終於讓激動的學生們乃至成年的巫師們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當然是一個超出尋常人想象的巨型魔法,可能基於複雜而龐大的魔法陣圖,或是其他引導和運轉魔法力量的特殊手段方式。但是既然,這一切發生在霍格沃茲的黑曜之間,那表示魔法的力量來源和轉化方式都不需要更多的語言解釋——千年之前霍格沃茲四位創始人的傑作,配合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魔法,總是可以創造出各種各樣的奇蹟。

而且學生們很快就回想起兩個月前,本學期第一節魔法實踐課的場景。那面由格拉維夫天文儀變化而成的巨大魔鏡,黑髮綠眸的青年魔法實踐課教授讓在翼樓大廳裡的每個人都看到了他們想看的東西,三強爭霸賽獎盃。那當然不是普通的變化咒,或是通常意義上鍊金術的成果所能創造的景象。但是毫無疑問地,它和發生在“黑曜之間”的魔法具有某種異曲同工的效力。只不過“黑曜之間”更勝一步:它不僅爲每個人呈現了希望看到的景象,更具化了這些景象的每一個細節,讓它顯得如此真實可信,以至於在人們開始交流心得之前,對自己所見景象發生的真實性沒有哪怕一點懷疑。

而在明白“原來這場決鬥只發生在我們的想象中間”這一點後,關於“爲什麼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決鬥最終要採取這樣一種方式”的問題,學生很快就得出答案——或者,更確切地,在教師們和現場觀摩的衆多巫師名流、記者們的交流啓發下,學生們收穫了可以令他們滿意的解釋:

第一,作爲當世最傑出的巫師,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對戰必然是驚天動地的,他們的魔法力量如此強大,以至於哪怕做了最周全的預防措施,都有可能因爲一時的魔法失控導致觀戰者的意外受傷;

第二,從各方對決鬥結果的期待來說,一場並沒有真正發生的決鬥纔是最有價值的決鬥,因爲無論輸贏勝負如何,都有可能帶來整個歐洲魔法世界的動盪,而這與三強爭霸賽的聯合、和平、合作主旨也不相吻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這是一場決鬥演示、一次巫師對戰的示範和指導,目的在於讓學生從中瞭解巫師對戰的一些關鍵和技巧,領悟一些東西,它本身就不需要示範者全力投入、必定要分出一個勝負才罷休。”

是的,最後這一點,也即是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事後發表的聯合聲明。它像一把大錘,將不滿的聲音砸得粉碎。那些對如此決鬥頗有意見的人們終於回想起來,這並不是1945年的那場生死決戰,而僅僅是一次爲了給魔法學校假期俱樂部增加人氣和內容豐富性的“興餘活動”。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已經用他們精彩生動的表現,給學生們一次可能是最刻骨銘心的學習指導——也許短時期內(或者很久、很久)學生們確實無法得知“黑曜之間”究竟被施放了怎樣的魔法、又如何讓每個人都看到了他們內心希望看到的“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精彩對決”,然而就像人們通過厄里斯魔鏡所看到的景象,這場決鬥固然是虛擬的、並非真實發生的,但它存在的本身是有着真實依據的;這場發生在學生們想象中的決鬥所引起人們情感上的震動、驚訝、狂喜、恐懼等等變化波動是真實發生和存在的,而學生們針對這場決鬥的所思所得,同樣將令他們受益終生。

不過,受益歸受益,對於絕大部分學生來說,接受“這場決鬥其實只發生在自己的想象之間”這個事實也伴隨着巨大的沮喪和挫敗感。“難怪我發現自己最終居然跟得上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戰鬥思路,因爲那根本就只是我思維所能達到的極限!”——諸如此類的恍然大悟,其後總是緊接着對自尊乃至自負的嚴重挫傷,可能還有一些對自己真實能力的懷疑——“我怎麼能夠蠢到相信自己可以達到鄧布利多或者格林德沃的程度?我的自知和理智,在那個時候都被食人妖吃掉了嗎?”

於是,“……簡直像一個天大的玩笑!”在時間從12月16日躍進到18日,經過兩天的沉澱衆人因爲那場“世紀決鬥”的過程和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而激盪的情緒終於稍稍有所平復之後,哈利·波特最終這樣對他有着同樣黑髮綠眸的大朋友總結說。

對格蘭芬多二年級男生混合着憤慨和興致勃勃的描述以及最後定義報以由衷的微笑,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愉快地繼續他有關新學期魔法實踐課的備課工作。聖誕臨近意味着傳統的社交季節,但是這一個聖誕因爲三強爭霸賽的舉辦而情況有所不同——作爲格林伍德的老闆兼格林德沃的家主,哈利·佩弗利爾有比之前任何一年都更充足的理由推卸掉各種通常形式的新年聚會和活動,從魔法德國和魔法倫敦的社交舞臺上抽身出來,而在霍格沃茲城堡真正地享受他1992年的聖誕假期——更確切地,這個假期就是從12月16日正式開始。

“阿爾法多?”

沒有得到更加明確的迴應,哈利·波特毫不遲疑地表達他的不滿。他用把臉直接湊到自己大朋友鼻子下方的方式奪取到希望的注意力。

“好吧,好吧。”黑髮綠眸的青年巫師放棄地微笑起來。他將羽毛筆插回墨水瓶裡,然後向後靠住寬大的扶手椅背,交疊起雙腿,雙手隨意地在胸前交叉。“現在我的時間屬於你了——我很願意知道你看到的阿不思和蓋勒特對戰的情景,哈利。”

心滿意足的光芒立刻閃亮在少年巫師的臉上。哈利·波特迅速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將自己在跟佩弗利爾相對的沙發裡頭安頓下來,保證至少有一隻手可以輕鬆地夠到那條長着三個頭的奇特大蛇——如尼紋蛇尼魯,它在感受到少年體溫的時候就主動舒展開身體,用它的尾巴鬆鬆地盤繞上哈利·波特的小腿。感覺到他們兩個安穩和舒適之後,黑髮綠眸的少年這纔開口,盡其所能地描述他所見的那場巫師決鬥。

這場決鬥從凝視的對峙開始。哈利·波特看到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保持站立不動的姿勢,眼睛緊緊盯住對方。哈利注意到他們都穿着非常貼身的衣服,就像魔藥課教授兼斯萊特林院長西弗勒斯·斯內普所穿的那樣,但是裁剪更加精良……復古。鄧布利多的衣服以紅色爲主,格林德沃則是很深的藍綠色。它們是相同的式樣,哈利覺得看起來很像是西班牙鬥牛士的禮服,只是沒有斗篷和穆萊塔,而且衣服上也沒有那麼多繁複的裝飾,只用金銀線繡了很細小的花紋。但是它們依然完美顯示了穿着者的身材——很難想象這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兩百歲的老人,還能保持這樣的精幹而強壯,尤其是兩人的腿部,在束身褲和桃紅色綁腿襪的塑造下,肌肉線條漂亮得令人嫉妒,而它們平時都藏在寬大的巫師長袍底下。

“十六世紀的騎士禮服。”哈利·佩弗利爾·格林德沃及時地給予說明,得到有着相似面容的少年愉快和滿意的笑容。“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他們的髮辮。它們同樣是按照傳統的式樣盤的。以及髮飾,當然,親愛的老路易斯不會讓他的手藝有一絲一毫可供挑剔的地方。”

哈利·波特立刻來了興趣:“路易斯先生?”

“除了他,還有誰能更勝任這項工作?”哈利·佩弗利爾微笑,“即使這是一場只發生在人們想象之中的巫師決鬥,在他們出現在黑曜之間的那一刻,人們看到的還依舊是他們本人當時的形象。”

“那可……真的非同一般。我是說,很多人都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出場。海因裡希說直到1850年正式的魔法決鬥還對決鬥者服裝有嚴格的要求,但是從那以後慢慢地就沒有了。斯內普……斯內普教授那樣的戰鬥服逐漸成爲人們的選擇,它們更適合對戰,而且不會有特別閃亮的裝飾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佩弗利爾贊同地點頭:“是的,差不多就從150年前開始,貴族的沒落和魔法決鬥的泛濫。不過就像洛哈特教授希望展示給你們看的,有關決鬥的那些歷史、源流、場景細節,所以鄧布利多教授和蓋勒特先生穿上了傳統的服裝。另外,我還想糾正一點,對於巫師,決鬥服上的那些裝飾品絕不僅僅是裝飾品。包括髮飾,它們中的每一個都被附加上額外的咒語,或是起到保護作用,或是幫助決鬥中的巫師維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再或者是在某個方面、對某些咒語的效果有增益作用的。如果忽略它們,很可能就會在決鬥中差之毫釐,結果失之千里。”

哈利·波特瞭解地用力點頭:“我明白。赫敏和德拉科都認爲,校長和蓋勒特先生衣服上的花紋是某種特殊的小型魔法陣。我們已經全部畫下來,一定能弄明白它們到底有什麼用!”

黑髮綠眸的青年巫師不禁對年輕人信心十足的表示失笑。“很好。我祝你們成功。以及哈利,你可以繼續——在研究完鄧布利多教授和蓋勒特的衣服之後,他們兩個是怎麼開始對戰的?”

“哦,梅林,差點忘了!”

哈利·波特忍不住小小地一聲哀嚎。他迅速將話題拉回原處。在他眼中,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之間的平靜對峙是在一瞬間打破的。他不確定是誰首先拔出了魔杖,但滔天的熊熊烈火和瘋長的荊棘叢林眨眼間填滿了他視線所及的每一寸空間。哈利·波特花了很大的力氣纔看清楚,黑曜石決鬥場的兩端,赤金色的鳳凰在鄧布利多身後張開翅膀,火焰隨着他手掌和魔杖的每一個細小動作伸縮盤旋;而蓋勒特·格林德沃,他的腳下是荊棘藤蔓絞成的巨大的如尼紋蛇,帶有長柄和鋒利鋸齒邊緣的暗綠色葉片在他身邊漫天飛舞。火焰和荊棘在兩者交會處兇猛地彼此吞噬,火焰不能推進更多一寸,荊棘叢林也無法向前延伸,形成又一種對峙的平衡。

“不過爲什麼是荊棘?”哈利·波特在描述完自己所見的景象後老老實實發問。“我們以爲蓋勒特先生會用更兇猛的、直截了當的魔法發起攻擊。”

“因爲格林德沃從不低估對手,哈利。”黑髮綠眸的青年巫師微笑着回答。“我想誰都不認爲,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是可以在一招之間就分出勝負的對手。他們之間的對戰必然是長時間的攻擊與防禦的交錯,以及最後一處小小的、但足以改變整體情勢的意外情況的應對差異。所以,就像任何謹慎的巫師,在面臨未知狀況的時候,第一選擇是保護自己、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可能受到的傷害。鄧布利多選擇了他最熟悉的火系魔法,由於鳳凰福克斯,火焰對他是一種最方便和攻守兼備的保護。而格林德沃,哈利,我相信你沒有忘記‘亞歷山大號’上的那次作客?‘綠衣喬治的庇護’,那是一個德姆斯特朗可以取得的,最爲強大和源源不竭的魔法支援。”

“但是,如果沒有亞歷山大號呢?”哈利·波特追根究底地問。“是不是意味着蓋勒特先生就要換一種方法?有了亞歷山大號,是不是就給他提供了額外的幫助?”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呵呵大笑起來。他向追問的少年搖頭。“不,哈利,我想你不瞭解格林德沃的魔法本源。但是,這應該不妨礙你理解和想象蓋勒特·格林德沃在對敵應戰時候的第一選擇——看看你的周圍,格林德沃的紋章已經給了你提示。”

哈利·波特立刻注意到那些與盛開的百合花彼此纏繞的荊棘藤蔓,以及中間顯著位置的火焰翅膀。“所以,格林德沃的荊棘也不畏懼火焰?”

黑髮綠眸的青年讚許地點頭。“‘火焰燃燒過後的土地,來年遍生荊棘;然後在荊棘叢中,生長出頑強的野玫瑰和百合。’中世紀遊吟詩人《獻給阿爾法多·格林德沃的敘事詩》,第一章,第二小節。就像鳳凰從火焰中涅槃重生,格林德沃的荊棘同樣誕生於烈火。”

“這就是爲什麼接下來鄧布利多教授一次也沒有使用火焰有關的魔法,因爲和蓋勒特先生的荊棘對峙讓他發現了這一點?”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猶豫了一下,在事實真相和機會教學中搖擺了兩三秒鐘然後傾向了後者——他真誠地相信用不了太長時間,二年級格蘭芬多自己也會想到“鄧布利多早就對格林德沃的魔法特性十分了解”這一點。於是清清嗓子,他用典型的魔法實踐課教授的授課語氣說:“是的,哈利。這是一個很好的示範。通過魔法觸碰的表象,推斷你的對手的魔法特性,以避免那些可能徒勞無功的魔法應對。要知道,決鬥可能瞬息萬變,一個缺乏實際意義的魔法或咒語,不僅僅空耗了時間、浪費精力,更會分散你的注意力,給你的對手可趁之機。”

哈利·波特認真地點頭。他又在心裡反覆回味、體會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他下面的講述。在發現火焰和荊棘的對峙後,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幾乎又是在同一時間重新打破平衡,他們將火焰和荊棘瞬間散去,直接用魔杖發出了咒語作爲攻擊。

“‘科雷索洞穿’和‘撕裂虛空’——我的建議,絕對、不要輕易地試圖重複這兩個咒語。”

在一口氣分析了六七種不同的咒語後,魔法實踐課教授語氣溫和但堅定地告誡道。佩弗利爾還是第一次不鼓勵他學習運用這場決鬥中雙方使用的魔法,這種與之前迥異的態度立刻引起了哈利·波特的注意。

“它們是非常簡潔,但也非常強大的咒語,只有魔法力強大的巫師才能很好地掌握。‘科雷索洞穿’是從精靈女王的第一騎士,科雷索領主的長矛而來。它曾經一次性準確地射穿十二頭地獄炎魔的心臟,也就是它們的魔法力量核心。巫師的魔咒,因爲精靈語的發音而使得它帶有超出同類咒語的攻擊力。‘撕裂虛空’則是因爲結合了空間魔法,使得攻擊發起的方位具有可變異性;在巫師意念控制下,可以連續兩次改變攻擊的目標。當然,大部分的巫師只能夠做到一次,因爲身體沒法承受魔力流動方向的瞬間逆轉……這也是爲什麼它會被列爲通常禁止使用的魔法的原因。”

“可是鄧布利多用了。”哈利·波特指出。“當然,校長一定能夠很好地控制他的魔法和咒語。但是,通常禁止使用。不是不可饒恕。”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露出欣慰的微笑。“沒錯。我很高興你注意到了這樣的界線,哈利。我希望你在未來面臨各種情況的時候,也能像校長一樣,不要被那些條條框框束縛和侷限。除了那些不可以被觸碰的底線,儘可能自由地使用一切你能夠掌握的魔法,去解決各種需要解決的問題。”

黑髮綠眸的少年向他的大朋友和教師鄭重點頭:“我保證。”他說,“我想學更多……我想像鄧布利多教授和蓋勒特先生那樣戰鬥。”

“你知道的,哈利,只要你要求,我會盡我的全力來教導你。”佩弗利爾凝視面前的格蘭芬多——不再是男孩,而是向着少年的方向在發展轉變。也許哈利·波特並不知道那種促使他學習、變強的內心動力從何而來,但有些事情註定要發生……青年巫師慢慢伸出手,跟略有一些不解,但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來的年輕人手掌相對、手心相合。“但是首先向我保證,你會盡一切力量,避免陷落到必須一個人和敵手決鬥的地步?”

“是的,阿爾法多……先生,我保證。”

“很好。我們繼續,哈利。”

他們又繼續就哈利·波特所見的決鬥場景討論、分析和即時地教學。就像黑曜之間的魔法所確保的,凡是哈利·波特眼睛看到的決鬥場景,決鬥雙方使用的咒語絕大多數都是哈利·波特所能學習的,或者即使暫時還無法全面地學習掌握,但也可以通過佩弗利爾的講解,對其魔法運作的基本原理有所認知的。只是,眼看決鬥進行到尾聲,黑髮綠眸少年的講述突然停頓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十足的猶豫表情。

“怎麼了,哈利?”

“我看到的、最後的決鬥……我是說……”哈利·波特吞吞吐吐地說,像是腦子裡有某個聲音在努力說服他自己什麼事情。佩弗利爾對此保持了禮貌的安靜,他耐心地等着少年把話說出來。“鄧布利多教授和蓋勒特先生,他們的決鬥……沒有用魔法——因爲沒有看到魔法的光芒,或者其他特別的景象……也沒有感覺到魔法的波動。我想……我以爲……他們是在真正地決鬥——用擊劍的方式!”

翠綠色的眼睛立刻瞪大了,然後很快跟另一雙翠綠色的眼睛相對。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猜想自己一定無法阻止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因爲他從對面少年的反應完全推測地出來,自己在這一刻的神情會有多麼的奇特。“我不得不說,哈利,我完全沒有料到你會看到這個。”

“我知道這完全不合理……不可思議。”哈利·波特垂下頭,“他們,是巫師,不是嗎?用劍決鬥,那是麻瓜的方式。”

“不,哈利……事實上,那是他們。”

二年級格蘭芬多倏地擡起了頭,一雙綠色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我假設你已經知道,哈利,黑曜之間裡所有人看到的一切,雖然不是在那一刻真實發生的,但它們並非毫無現實依據。除了每個人頭腦中對於鄧布利多、格林德沃的認知,它有相當大一部分,來自於近三個月以來,阿不思、蓋勒特、萊因哈特、西弗勒斯、米勒娃、西里斯、萊姆斯以及路易斯·路易和我本人在黑曜之間的各種模擬對戰練習。”

黑髮綠眸的青年巫師微笑着,深感有趣地看到哈利·波特在吃驚之下連嘴巴也慢慢張了開來。“所有這些練習的片段,會被黑曜之間的幻象魔法根據觀衆的內心意願,有選擇地串聯組合起來,形成你們看到的那些極盡精彩的畫面。我們當然也有意識地事先準備了一些場景,比如結局。我們構想了旗鼓相當的情況,而且相信那幾乎是決鬥一旦真的進行,唯一可能發生和呈現的結果。但是蓋勒特認爲,那還遠遠不足以窮盡一切可能。”

“所以,有了這個——拋棄魔法,以單純血肉之軀進行的比拼和對抗。”

“當然,巫師通常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而且巫師慣例鄙視這種非魔法的比斗方式。事實上,歷史中那些棋逢對手、不分高下的巫師決鬥往往以‘暫告段落、推遲再戰’的方式結局……至少明面上的結局是如此。只有很少一部分巫師,會在無法用咒語、魔法陣圖、鍊金道具之類魔法的方式分出勝負時,採取某些更古老和原始的方法比鬥輸贏——我不想說‘麻瓜的方式’,因爲巫師,最初和麻瓜也並無區別。”

哈利·波特感覺被巨大的信息量衝擊得暈乎乎的。他努力試圖抓住要點:“難道,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決鬥……1945年……”

“很遺憾,哈利,我的舌頭被保密咒打了結。”哈利·佩弗利爾輕鬆地笑起來,“不過,這一次黑曜之間裡的決鬥,他們確實使用了擊劍和自由搏擊。”

“可是,他們是巫師!”

“而你永遠也不會事先知道,作爲一個巫師,是否還會跌落進必須靠劍術、拳術、射擊這些麻瓜技巧來救命防身狀況的可能。”

哈利·波特呆呆地看着他年長的朋友。佩弗利爾的面容一片平靜,但是從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年輕人看得到絕對的認真和嚴肅。“你沒有在開玩笑?”

“它們有用,哈利。”佩弗利爾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它們救過我的命。”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片刻後,響起哈利·波特堅定的聲音:“那麼,我想學。”

“我會幫你引薦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他在擊劍和射擊上造詣不凡,而且,有着遠比我規範和正統的步驟教程。”

“那麼,擊劍和自由搏擊的最後,是蓋勒特贏過了鄧布利多,還是他又一次地失敗?”

在哈利·波特離開很久之後,壁爐架上方,狄休斯·格林德沃的小像出聲打破了這一片籠罩房間的沉默。

畫像中,狄休斯·格林德沃的表情真誠,充滿了對問題答案的渴求。

對此,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只能無奈地嘆氣:“你知道的,狄休斯。那天回來後,我第一時間就向你通報了——在頂住蓋勒特巨大壓力的情況下。”

“‘蓋勒特贏了,但鄧布利多也不能算輸。’”狄休斯一本正經地複述道,然後極端不貴族地翻了個白眼,“哦,我的孩子,我可不相信在經過半個世紀的禁閉打熬後,蓋勒特還有足夠的身體素質去和人硬拼,哪怕鄧布利多在擊劍這一項上已經糟糕到毫無技巧可言。”

“好吧,好吧。”

“那麼?”

“你可以去問蓋勒特,親愛的老狄休斯。我已經發了保密咒。即使對一幅畫像,我也要保守秘密不被偷取。”

對着年輕繼承人愉快的大笑,狄休斯氣鼓鼓地瞪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露出了他慣常的那種寬容而慈愛的神情。“我很高興你這麼開心,哈利·阿爾法多。我也很喜歡你對你那位年輕人的教導。”

“狄休斯?”

“也許你的年輕人會陷入各種危險的境地,但有出色的教導者,他會安全無恙地活下來。”畫像中狄休斯·格林德沃的綠色眼眸中睿智的光芒閃爍,“而與他同樣地,阿爾法多,如果你有任何不解或疑慮,隨時轉向你的教導者。”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我需要跟蓋勒特再次享受阿不思的睡前牛奶時刻?”

狄休斯微微一笑,消失在了他的畫像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