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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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好,西里斯·布萊克先生。”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很難想象阿不思·鄧布利多在這樣一句看似簡短而平常的問候裡,加入了多少複雜但深沉的含意。

被鄧布利多三番兩次暗示和警告過的斯內普努力控制住自己,目不轉睛地看校長的這句話在西里斯·布萊克身上產生的影響:很顯然這名阿茲卡班的逃犯沒有料想到他們會來得這樣快,事實上,他顯出了毫不掩飾的驚訝。只是這種驚訝的消失同樣迅速——只短短几秒鐘工夫,布萊克就重新鎮定下來;斯內普意識到他甚至剋制住了對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的驚訝(無論因爲是他的容貌或者其他),雖然他的目光還是反覆地轉到佩弗利爾的身上。但是,布萊克以一種相當鎮定自若的態度收回了魔杖被奪後兀自懸在半空的手,然後目光對上了鄧布利多。

“這裡不是格蘭芬多塔樓?”他的問題令人吃驚地坦率,“那麼,這是一個圈套,針對我?”

聽到這一句,即使西弗勒斯·斯內普也忍不住有要倒抽一口冷氣的衝動:西里斯·布萊克的問題顯示出他的理智,在阿茲卡班關押了十年之後依然保持着的正常和清醒;他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觀察到了周圍的情況並分析得出相當準確的結論。而他在阿不思·鄧布利多面前的這種態度,雖然不敢說這其中有多少是布萊克本性的東西,但毫無疑問和他當年炸死彼得·佩迪魯以及十二個無辜麻瓜之後的大笑一樣,表現出了真正的瘋狂和有恃無恐。

然而鄧布利多如任何時候一樣從容,他甚至有閒暇分神去欣賞房間裡的油畫,並揮動魔杖,調整室內某些物品擺設的位置。

“是的,這裡不是格蘭芬多塔樓,布萊克先生。不過我很驚訝,認識到這一點居然花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布萊克皺眉——斯內普也在做同樣的動作;他沒有試圖取回自己的魔杖,不過非常小心地向鄧布利多三人靠近了半步——這引起了魔藥課教授的警覺,同樣向前了一步。

“它並沒有太大差異,這裡……和我記憶中的格蘭芬多塔樓。特別是胖夫人也在。她抓到了我們太多次,當我們試圖在規定以外的時間進出宿舍……而今天也是。”

鄧布利多微微笑了一下:“忠於職守,這是她所有高尚品格中最令人稱道的一項。”

“但我想今天無論什麼口令都是錯的……假如我確實設法弄到了口令的話?”西里斯·布萊克挑起眉頭,他轉動目光環視周圍,“既然這裡並非真的學生宿舍,鄧布利多教授,能告訴我格蘭芬多塔樓的真正方向嗎?您知道這非常重要。”

斯內普倒抽一口氣,同時感到極度疑惑,無法確定布萊克的理性是否真的還在。但無論如何他找不到布萊克是在開一個極端惡劣玩笑的證據。因此斯內普只是安靜地站着,看鄧布利多依然很平靜地回答:“這當然非常重要,布萊克先生。不過目前看來,將格蘭芬多宿舍的確切位置透露給你似乎是不合適的,特別是當哈利·波特就在塔樓裡的時候。”

“不!”

布萊克發出一聲尖利的嚎叫,成功地讓另外三人的臉上一齊現出驚訝的神色。“該死的,您怎麼能——您不是這樣做的,鄧布利多教授!哈利·波特,他會有大麻煩的……那真的很危險!”

“哦?那麼,是什麼樣的危險?”鄧布利多推他的半月形眼鏡,耐心地問。

“是食死徒,當然。”布萊克開始顯出不耐,還有某種擔憂,“有食死徒混進了霍格沃茲!他在接近哈利,就在格蘭芬多塔樓裡——”

“我看不出哈利·波特待在格蘭芬多塔樓怎麼會有危險,如果他真的老實待在那裡的話。”平滑的語氣透出危險的氣息,斯內普終於忍無可忍,“至於黑魔王的追隨者,我們面前難道不是正站着最有名的一個嗎?”

“鼻涕精。”布萊克轉向他,眼裡閃過輕蔑,“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也不想知道,但是很清楚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話——鄧布利多教授,你得立刻把哈利·波特從格蘭芬多塔樓帶出來,或者讓我去格蘭芬多塔樓。那裡非常危險——我並不是說立即危及到性命的那種,因爲我暫時還不認爲他有膽量這麼做;但是,哈利·波特不能在那裡,不能繼續這樣下去,跟害死他父母的兇手日日面對、朝夕相處……”

斯內普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左臂上的烙印似乎突然灼燒起來:他不知道西里斯·布萊克是否故意,但在某些事情上他永遠也不知道罪惡更深重的是布萊克還是自己。他同樣永遠無法忍受,一個殺人犯、一個更直接地造成了悲劇的罪魁禍首,以一種近乎理所當然的語氣,來指責和審判自己的罪行。“你居然還有臉說這個布萊克!你這個兇手、黑魔王的走狗——”

“冷靜,教授——那不是你的錯。”沉靜平和的聲音傳來,隨即是扶上自己肩頭的一隻手。斯內普聽到佩弗利爾邁上一步,他的魔杖從下臂的皮套裡輕巧地滑出。“你也冷靜,布萊克先生——如果你認爲哈利·波特面臨危險,那麼解釋,這樣鄧布利多教授可以更快地瞭解真相,並作出恰當合理的處置。”

在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開口說話的那一刻起,西里斯·布萊克就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這個看似熟悉但全然陌生的男子身上。但,“顯然你不是詹姆……”枯瘦的男巫逃犯並沒有依從他的建議,之前被壓制的激動在明顯地試圖掙脫控制。

“當然不是。”佩弗利爾冷漠地說。

“是的,這不可能——詹姆已經死了。”他垂下眼,因此房間內另外三個人看不到他眼中的悲痛和愧悔。“是的,詹姆·波特已經死了!”斯內普尖銳地說,他平滑低沉的聲音在此刻顯得驚心動魄。“他死了——死於黑魔王的索命咒,死於愚蠢,死於你該死的背叛!”

“西弗勒斯!”

“斯內普!”

鄧布利多和佩弗利爾同時發出一聲不滿的低喊。但出乎兩人,或者更確切地,三人的意料,西里斯·布萊克並沒有任何得意的表示,相反,他發出一聲真正的哭號一般的慘笑:“是的,他死於愚蠢——我的愚蠢!詹姆和莉莉因爲我的愚蠢、我的自作聰明而死去!”

他猛地轉向哈利·佩弗利爾,“是的,你當然不是他——如果你是他,你會說出來一切,你知道的那一切!你用不着讓我作出解釋,因爲那就是我們的秘密,只有我們知道的秘密!如果你是詹姆·波特,你會保護他,你絕對不會容忍那麼一個骯髒的、醜陋的、十足陰暗的東西成天跟在你的兒子身邊……”

布萊克將視線移向斯內普,眼裡充滿了輕蔑,還有對斯內普因爲自己的言語打擊而抑制不住哆嗦的嘴脣和越發蠟黃的臉色的微微滿意。隨即他的目光迅速地移回佩弗利爾臉上,“你不是他——詹姆不會維護鼻涕精,哪怕聽了莉莉的話將婚禮請柬寄給他;詹姆永遠不會一句話不說就奪走我的魔杖,他信任我,永遠站在我的一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但隨即深深地皺起眉,“可是你的這張臉……我從來不知道波特家族其他的表親,姓佩弗利爾……你到底是誰?”

“這些都並不重要。”佩弗利爾安靜地說。他不能不說自己有些驚訝,小天狼星是如此清楚地區分了他和詹姆·波特——這說明了太多事情,哈利·佩弗利爾爲曾經教父與父親如此深厚的友誼感到驕傲,對小天狼星在這一件事情上顯示出的冷靜、敏銳和優秀由衷地讚賞。但另一方面,他也必須承認自己隱隱的失落,爲小天狼星顯而易見的戒備和敵視。“重要的是你可以信任我,或者確切來說,鄧布利多教授,如果你並不打算危害哈利·波特的話。”

“不,當然,我絕不會危害他!”布萊克的激烈反應令斯內普吃驚,“他是我的教子,不是嗎?我怎麼可能危害他?!鄧布利多教授,你難道不清楚這一點?”

鄧布利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沒有回答。但他隨即向哈利·佩弗利爾點一點頭。

“看來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現在,布萊克先生,我們需要知道爲什麼哈利·波特在格蘭芬多塔樓裡依然危險。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剛纔說了‘食死徒’。那麼,你可以指證現在城堡裡的任何人是伏地魔的追隨者嗎?”

佩弗利爾的身邊,斯內普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西里斯·布萊克回答:“是的,當然。”

鄧布利多的眼光一下子犀利起來。

“那麼,那個食死徒、伏地魔的追隨者,就潛伏在哈利·波特的身邊?”

“是的,我想,那一定不會錯。”

“你有任何的證據?”

一疊破破爛爛的報紙被丟到了地上。從那些頭版的標題來看,它們是九月末的幾期。斯內普隨即認出它們正好是魔法部評估團的檢查期間、那節驚心動魄的飛行課之後幾天的報道內容,“百年一見的傑出球手”和歡樂沸騰的格蘭芬多。他也想起了布萊克越獄的最初幾天,他從鄧布利多那裡聽到的某些訊息。“這什麼也不說明。”他低語。

“這說明了一切!”布萊克惡狠狠地吼道。“你難道看不見嗎,鼻涕精——”

“西里斯——停止說那個。”鄧布利多插了進來,聲音嚴肅,“那是格蘭芬多塔樓,派對、學生和寵物?”

“是的,先生!”布萊克熱切地高聲回答。

“這裡面存在問題?”

“是的!”

“那個潛伏在霍格沃茲的食死徒,伏地魔的追隨者,就出現在這張照片裡?”斯內普的聲音裡充滿了諷刺,“難以置信,布萊克……你居然知道複方湯劑?”

一個輕蔑的笑容出現在西里斯·布萊克臉上:“複方湯劑?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病態的迷戀魔藥,所以,不。”他的目光轉都不轉,大笑着,“告訴他吧,詹姆——告訴油膩膩、傻乎乎的鼻涕精!”

哈利·佩弗利爾輕輕咳嗽一聲。

布萊克的大笑噎住了。“哦,哦。”他用力喘了口氣,看着面前三個面容異常嚴肅的巫師。“好的,好——是老鼠。”

“老鼠?”斯內普懷疑地挑起眉頭,但是在他說更多話之前佩弗利爾揮動了魔杖。那疊的報紙上頓時颳起一陣小風,在紙片亂舞之後,一張有大幅的格蘭芬多宿舍全景照片的《預言家日報》懸浮到半空。斯內普、鄧布利多都注意到那張照片下面,哈利·波特和他室友的寵物合照,雪白的貓頭鷹和黑色的老鼠佔據了一張小圓茶几的兩頭。

“四個腳趾……它的前爪。”布萊克輕聲說,語聲中透出一種極力的剋制,“那是彼得·佩迪魯——他,詹姆,還有我,我們都是阿尼瑪格斯,未登記的。”

一陣寂靜籠罩住房間裡的四個人。看得出,所有人都在爲這個信息激烈地思考。

“證據!”斯內普乾澀地從牙齒裡擠出這個詞。

向校長看了一眼,布萊克隨即就地一滾,消失了。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巨大的、乾瘦的黑狗。下一秒鐘他又變了回來:“是的,我在霍格沃茲的時候就掌握了這個技能……這幫我在阿茲卡班保持了神智,並且最終從那裡逃走;也幫彼得·佩迪魯,那個我們曾經信任的人,那個詹姆和莉莉真正的保密人,那個該死的叛徒,逃過了懲罰!”

“如果這是真的……”斯內普顯出狂怒,“他該死地愚弄了我們每一個人!”他的黑眼睛死死盯住布萊克:“如果你說謊——我會讓你知道在這個時候胡言亂語的代價!”

“這不需要你來說,鼻涕精!”

“語言,西里斯。”鄧布利多打斷兩人彼此的怒視,深思地說,“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當然,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確認這一點——那麼我們必須對十年前發生的一切作出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評價,這很重要。”

“我只要那個叛徒受到應有的懲罰!”

“是的,西里斯,如果真如你所說的。所以我們必須確認這一點。”鄧布利多輕輕點着頭,“但是爲了安全和信任起見,西里斯,在確認某些事實之前,我還是要給你加一點小小的禁制——相信我,那不會有害。”

說着,銀髮藍眸的年長者揮動了他的魔杖。一道銀色的光在房間裡閃過,斯內普隨即注意到西里斯·布萊克的雙手被一副銀色的魔法手銬牢牢地銬了起來。

鄧布利多再次揮動魔杖,一隻巨大的銀色鳳凰從魔杖頭部飛出。鳳凰圍繞着四人飛舞了一圈然後消失了。大概十秒鐘,格蘭芬多的院長,米勒娃·麥格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房間門口。

“我收到了你的信息,教授!”她大聲說,在看到西里斯·布萊克的時候稍稍抽了口氣,“我不敢相信——但是你認爲那是真的?”

“或許,麥格教授。因此我們需要確認。”鄧布利多向她點頭,“現在,麥格教授,請去醫療翼找哈利,我相信他會幫忙把被指控者帶來。你還有其他建議,佩弗利爾教授?”他問身邊黑髮綠眸的青年。

佩弗利爾微微頷首:“是的,校長。如您所知,此刻地窖魔藥教室旁邊的備用房間裡有哈利·波特他們爲老鼠斑斑熬製的耗子補藥,恰好是今天午夜完工前後正式完工。而這種加入了野棘慄、需要12天才能熬製完成的補藥,在第11天的時候,加入特定的藥材會立即產生一種相當特殊的效果……對於阿尼瑪格斯,比普通魔咒更快速準確地辨別,同時還可以在接下來三十分鐘到一小時限制阿尼瑪格斯變形的效果。”

“而我猜想斯內普教授完全掌握這種藥劑的製作和使用。”鄧布利多露出愉快的笑容,“那麼麥格教授,請轉告龐弗雷夫人往魔藥教室走一趟——我們會需要她的專業知識和能力,如果事情沒有太多意外的話。”

麥格聞言點頭。她又迅速看了西里斯·布萊克一眼,但剋制住了說話的衝動,快步離開,去執行校長吩咐的事情。

“而現在,西里斯·布萊克先生,你準備好了嗎——對於接下來新一輪的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