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你們掌櫃叫醒咯!”鍾離瑾下巴一揚。
小二趕忙繞了進去,把睡得正香的掌櫃給搖醒了。
迷迷瞪瞪的掌櫃醒來張口就要訓斥,忽又看見眼前站着一眉眼如畫,氣質清雅出塵,身量纖細的少年公子,嘴邊的話便悻悻的嚥了回去。
鍾離瑾問,“你是掌櫃?”見他點頭,又問道,“可知道我是誰?”
掌櫃的正欲搖頭,忽又想起什麼事,眼睛倏地睜大,結結巴巴的說道,“三、三少爺!小的、小的見過三少爺!”
“嗯。父親已經將金中酒樓交由我管理,你可是知道了?”掌櫃的又點點頭,鍾離瑾也點點頭,“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先把這個月的賬本交給我吧,我要對對賬。”
話音一落,卻見掌櫃的臉色一變,“這、這、這個月的賬本尚未理清,不如待明日小的盤算清楚,再給三少爺送過去?”
“沒有盤算清?”鍾離瑾低聲重複,嘴角一勾擡眼冷冷看了掌櫃一眼,“無妨!那就由我來盤算!把賬本給我!”
他打的什麼算盤,難道以爲她不知道嗎。
在鍾離瑾眼神的壓迫之後,掌櫃之後戰戰兢兢的將賬本交給了鍾離瑾。
拿了賬本,鍾離瑾又上了二樓隨手一摸,手上便是一層灰,看到她手裡的灰,掌櫃的只覺得腿一軟,背後一層冷汗,趕忙衝着小二喊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打了水把這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擦一遍!”
鍾離瑾便警告道,“若是再讓我發現一次,你這個掌櫃也就幹到頭了!”
眼睛不經意從窗戶往外看去,卻看見一個玉冠錦服的男子領着兩個小廝進了一旁的玉軒齋,只隱約看見一個側影,鍾離瑾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那個人……
忽然想起一些事,鍾離瑾又警告了掌櫃的幾句,便匆匆離開酒樓,去了城西最有名的繡莊,百里繡莊。
前些天,她帶着灝兒出來玩的時候,在這訂了一件舞衣,算算時間也到了來取的時間。
待取了舞衣後,回了鍾離府後她徑直去了後院的清寧院。
小院中的女子,清顏紅衫,青絲墨染,轉身時雲袖輕擺,時而擡腕巧笑,時而輕舒雲手,眼角上挑,一垂首一低眉,是渾然天成的嫵媚,只那雙清澈的雙眸裡卻是像湖水一樣無聲的沉靜,真真是個矛盾至極的美人。
鍾離瑾被她的舞姿迷了心神,靜悄悄的在一邊的石桌上坐了下來。
跳舞的女子是她的三姐鍾離瑤若,長相隨了她的孃親萬姨娘,嬌豔似花,媚眼如絲。只是與妖豔如火的萬姨娘不同的是,鍾離瑤若是個冷冷清清的性子,平日裡話不多,也很少和她們這些兄弟姐妹們處在一塊。
前世,她與鍾離瑤若的關係也算不得親近,但是讓她想不到卻是,在當年她的身份曝光的時候,所有人都落井下石的時候,只有已經嫁出去的鐘離瑤若特意回了鍾離府爲她求情。而在她受了鞭刑之後,也只有她偷偷的給她上了藥。
也是那個時候,鍾離瑾才發現這個一向冷清話也不多的三姐心卻是熱得,而在她的心裡一直都記着她的這份情。
若不是今天在街上偶然看見那個鍾家少爺,鍾離瑾險些就要忘了那個毀了她三姐的男人!這一次,她不會再眼睜睜的看着鍾離瑤若踏進那個水深火熱的了鍾家!
正失神時,鍾離瑤若足尖一點,柔荑輕挽,水雲袖垂在身側,一舞畢,她才發現坐在院子裡的人,湖水一般靜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臉上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鍾離瑾?你怎麼在這?”話語裡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
“婉若游龍,翩若驚鴻,當真是天人之姿。”鍾離瑾由衷的稱讚。
鍾離瑤若卻眼也不擡,彷彿鍾離瑾說的根本不是她一樣,只是又問道,“你來做什麼?”看她那表情,若是鍾離瑾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她一定會冷着臉把人趕出去,也難怪鍾離家的兄弟姐妹都不願意與她相交。
好在,鍾離瑾是知道她的性子,毫不介意的笑着,“瞧我都忘了正事了,來看看,這是百里繡莊做出來的舞衣,三姐你穿着這一身必定能在中秋晚宴上奪魁。”說着,鍾離瑾把手裡的衣裳抖開。
暗金的水紅牡丹袍廣袖長袍,內襯碎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一雙白底金絲暗花飛蝶繡花鞋擺在一旁,她穿上必定驚豔四方,只一眼,鍾離瑤若便喜歡上了這件衣裳。
“瑾兒知道三姐爲了這次的中秋宴下了大功夫,就差一件合心意的舞衣了,三姐看看,這身衣裳如何?”
鍾離瑤若卻不語,淡漠的眸子看向鍾離瑾,“爲何要送我?”
“自然是因爲瑾兒把三姐當作了親姐,”一擡眼,看到鍾離瑤若不解的目光,鍾離瑾嘆了口氣,“我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落了水,若不是三姐出手相助,恐怕我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聞言,鍾離瑤若的眼一閃,淡淡問道,“這與我有
何干系?”
“那一日,若不是三姐將顧姨娘支走,只怕臨湘是帶不回灝兒,這份恩情,瑾兒一直銘記在心。”
“不過是巧合罷了。”
鍾離瑾看着鍾離瑤若笑,“是不是巧合,三姐知道,瑾兒也知道。”復又擡眼看進她的眼裡,“三姐,在我心裡你便是親姐。”
隨後鍾離瑾將衣服一收,放進托盤,“三姐,你便收下吧。”後退一步,鍾離瑾一拱手,“瑾兒在此,先祝三姐一舉奪魁。”
“我還有事,便不叨擾三姐了。”
鍾離瑤若看着鍾離瑾遠去的身影,又垂下眼凝視了石桌上靜靜擺着的舞裙半晌,最終還是伸手將它收進了屋裡。
鍾離瑾也確實有事,金中酒樓的賬本拿了回來,鍾離瑾打開一看,果然是沒有理清,亂成一團糟的賬本,不花些功夫恐怕是理不清了。
挑燈夜戰,用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鍾離瑾纔算把整個賬本理清,把有問題的帳一筆筆都做了標記了。
看着幾乎滿篇都是問題的賬本,鍾離瑾決定,再去一次金中酒樓。
才一看見鍾離瑾,店小二就笑的跟花似的迎了過來,“三少爺,您來了,快,裡面請!”進去上了二樓,小二又殷勤的給她擦了擦凳子,“三少爺,您坐!我給您倒茶”
“行了,去把你們掌櫃叫來!”鍾離瑾喝止他。
“哎!你稍等!”弓着腰小二又快速的退了下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掌櫃的就急匆匆的跑了上來,立在一旁臉上是掩也掩不住的心虛和膽顫。
“我記得掌櫃是姓薛?”端起茶,用茶蓋撥了撥浮在水面上的茶葉,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腦子裡始終緊繃着一根弦的掌櫃在鍾離瑾開口的一瞬間險些就跪了下去,待聽清她的問話的時,才又勉強穩住心緒,擡手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又答,“是是。”
鍾離瑾側目看了他一眼,“薛掌櫃好像很緊張?”
“沒、沒有。”薛掌櫃垂着眼,根本不敢擡眼,心裡卻大爲詫異明明是個不過十二歲的稚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氣勢。
“薛掌櫃和鍾離家籤的是十年的活契?”雖是問話,但鍾離瑾的神情分明是早就瞭然於胸,“家中還有何人?我聽說你的母親身子不好,需要上好的藥材吊着?”
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只見薛掌櫃的臉色越發的白,再也支撐不住,猛地跪倒在鍾離瑾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