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141章 阿梨,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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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聽覺和嗅覺變得格外敏銳,男人粗獷的慘叫聲混雜着女子嬌弱的哭泣刺激得人頭皮發麻,空氣中很快有濃郁的血腥味瀰漫開來,唯有眼瞼上那雙手和身後硬實的胸膛是乾燥溫熱的。

即便看不見,這樣的體驗也不是很好受。

過了一會兒,哀嚎聲漸漸弱了,陸戟沉聲開口:“我不管你們以前在誰麾下,也不管以前你們守的軍規是什麼,從今天開始,你們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鎮北軍!”

陸戟的聲音渾厚有力,輕易穿過所有人的耳膜,迴盪在校場上空,一如當年他第一次站在鎮北軍面前,聽着陸嘯練兵一般。

鎮北軍是他們父子兩人一點點訓練出來的利劍,胡人把這把利劍廢了,沒關係,他們可以再把它重新鑄起來。

“鎮北軍軍規,不可投敵叛國,不可欺君罔上,不可欺負弱小,不可離間戰友,不可臨陣脫逃,不可作奸犯科,以上數罪,任犯其一,罪不可赦,當衆處決!!”

陸戟鏗鏘有力的宣佈,然後蘇梨聽見趙虎沉着聲厲喝,手裡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風。

“啊啊!”

幾個姑娘又是一番尖叫,楚懷安攬着蘇梨往後退了幾步。

沒看見眼前是何場景,但蘇梨知道,那五個人被趙虎砍了腦袋。

校場上所有人都沒再說話,只有幾個姑娘嚇得急促、驚恐的粗重呼吸。

她們都是貧寒出身,也聽過不少鄉紳惡霸的事,這事落在自己頭上以後,她們心中怨恨極了,卻沒想過會有什麼人爲自己出頭,還是以這樣殘酷血腥的方式。

處決完,陸戟讓人把屍體拖下去,又讓趙虎親自帶人把幾個姑娘和她們的家人護送回去。

校場的血腥味濃郁得一時半會兒散不開,陸戟示意楚懷安帶着蘇梨去他的營帳。

進入營帳以後,楚懷安放開蘇梨。

營帳是之前就有的,和其他將士的營帳沒有太大的區別,很簡陋,除了一張簡易的木板牀和一個查閱兵書的桌子,再無其他。

“阿梨怎麼突然過來了?”

陸戟問,隨手脫了剛剛濺上血的外衫放到一邊,這動作他做得隨意,做完以後被楚懷安狠狠瞪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回京了,他得注意言行,尤其是在蘇梨面前。

“我想找一個叫孫耀的人,家住京郊,上有一個瞎眼母親,入伍時剛娶親不久。”

蘇梨直接說明來意,她把孫耀家裡的情況瞭解得這樣詳細,陸戟直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卻沒有多問,喚了人去各營詢問,半個時辰後,那人回報:“啓稟將軍,孫耀昨日被蘇縣主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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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蘇梨一下子站起來,她沒想到自己帶回去那個斷臂士兵竟然就是孫耀!

世事怎麼會無常至此?

“發生了什麼事?”

“孫耀的母親和妻子死了,我要帶他去見他妻子最後一面!”

蘇梨急切的說着朝軍營外面走去,陸戟起身想跟上,被楚懷安攔下:“這裡需要你坐鎮,我陪她去就好。”

“侯爺不是宣稱只是阿梨的朋友嗎?”

陸戟質問,態度頗有些強硬,他現在是蘇梨的義兄,哪怕惹蘇梨生氣了,也比楚懷安更有立場,楚懷安面不改色:“阿梨與尋常女子不同,我與她亦夫亦友不可以嗎?”

“阿梨如今已是我國公府的千金,侯爺莫不是以爲用這樣的說辭就能輕易將她求娶到手?”“……”

楚懷安臉色一僵,他和陸戟在宴會上的表現半斤八兩,他可以不理會陸戟,但在陸國公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若是陸國公不同意這門親事……

楚懷安脣角抽了抽,立刻想到這是楚凌昭給他下的套,先讓蘇梨認了陸嘯做義父,後又讓他把婚書還給蘇梨,這下他無憑無據還不能討幹岳父的歡心,還怎麼娶親?

丫的楚凌昭,老子不就是懷疑了你一下,又沒想造反,你用得着這麼坑我嗎?

楚懷安腹誹,不肯在陸戟面前輸了氣勢,底氣不足道:“只要阿梨願意嫁我,你們誰也攔不住!”

這話說出來,楚懷安自己的心臟先抽了抽。

蘇梨原本好不容易纔鬆口同意嫁給他,現在只怕怎麼都不會同意了吧。

心裡涌上慌亂,楚懷安顧不上和陸戟多說什麼,衝出營帳去追蘇梨。

蘇梨騎得很快,踩着宵禁的點進城,楚懷安到城下的時候,城門剛好關了。

現在皇城的守衛比以前嚴多了,哪怕他是逍遙侯,也不能在宵禁以後隨意進出皇城,楚懷安暗罵了一句,騎馬繞着城樓轉了一圈,趁着守城的護衛不注意,一頭扎進護城河裡。

蘇梨進城以後直奔縣主府,府上已經點了燈,門房見她回來,笑着迎上來。

“準備一輛馬車!”

蘇梨冷聲吩咐,腳下步子不停,直接奔向孫耀所在的客房,護衛還守着他,剛給他灌下一碗藥。

“把他背上,跟我去京兆尹!”

蘇梨表情冷肅,護衛有些驚詫,不過沒多問什麼,背上孫耀就和蘇梨一起出門。

時辰不早了,京兆尹府衙的衙差都換了一輪值守,蘇梨直接亮出縣主令牌,衙差立刻去通知林政,一刻鐘後林政走出來,他還沒回家,應該是在忙案子的事。

“蘇縣主。”

林政比蘇梨官階高,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見蘇梨後面的護衛背了個人,表情有些意外。

“林大人,這是那位女子的相公,我想帶他來見他妻子最後一面,仵作驗屍後可有幫忙裝殮好?”

在遠昭死者爲大,奉行入土爲安,因此做仵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驗完屍以後,需幫屍體裝殮,以示對死者的尊敬,同時也是向死者承諾,會幫他們沉冤昭雪。

林政知道蘇梨和陸戟還有鎮北軍關係匪淺,大概猜出這位將士的身份,臉上帶了一絲肅敬,微微側身讓開:“蘇縣主,請隨我來。”

京兆尹府衙很大,前面是開堂問審的地方,上面高掛着‘明鏡高懸’字樣的門匾,警示世人,也讓爲官者自省,不放過蛛絲馬跡,爲死者鳴冤。

後面用高牆築着上下明暗兩種牢房,再往後纔是停屍房。

停屍房由年輕力壯的衙差守着,若有新屍體進來,入夜以後便會燒一夜的紙錢,算是寬慰死者在天之靈。

蘇梨跟着林政到停屍房的時候,幾個衙差正蹲在門口燒紙錢,一盆紙錢燒得旺旺的,火苗搖曳將幾個衙差的影子投射到周圍的牆上,像要吃人的龐然巨物,莫名詭異。

蘇梨沒覺得害怕,讓護衛把孫耀叫醒。

停屍房裡沒有別的屍體,林政衝其中一個衙差道:“老胡,把門打開。”

然而那個被叫到名字的衙差卻沒有動,動作機械的繼續燒紙錢,林政皺眉,正要發怒,蘇梨卻已疾步衝到停屍房門邊,一腳把門踹開。

林政被蘇梨那一腳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門外的燭火和清幽的月光一起照進屋裡,蘇梨一眼就看見停在屋裡的屍首下面流了一地的血。

蘇梨心頭一跳,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走過去掀開白布,眼睛微微睜大。

林政跟在後面跑進來,探頭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怎麼會這樣?”

女子的臉被整個揭下,只剩下血糊糊的頭顱,慘不忍賭。

林政爲官多年,也看過不少離奇卷宗,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林政高聲喊道:“來……來人!把仵作帶來!”

最後一個接觸屍體的人只有仵作,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喊完,林政又轉身出去,抓着那個叫老胡的官差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老胡被扇得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懵了,林政又補了一腳:“你們是怎麼守屍體的?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林政怒極,隴西縣的事還沒處理,又出了命案,現在屍體的臉皮不翼而飛,這一樁樁壓下來,他這個新上任的京兆尹且不說保不保得住烏紗帽,只怕是連腦袋都保不住!

老胡被踹得終於清醒過來,見林政還要打人,連忙開口:“大人,發生何事?”

老胡問完察覺到了身上的傷痛,表情痛苦,眼神卻是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大人,不怪他,是他們中了兇手的毒。”

蘇梨溫聲制止林政繼續發脾氣,護衛已帶着清醒過來的孫耀進來。

孫耀比老胡更加茫然,但看見血以後,還是下意識的瑟縮避躲。

蘇梨沒有看他,只憐憫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女子輕輕開口:“孫耀,這是你枉死的妻子。”

在蘇梨喊出‘孫耀’這個名字的時候,孫耀就僵住了,他難以置信的擡頭,瞪大眼睛看着那具女屍,似乎想從那血肉模糊的頭顱分辨蘇梨剛剛說的是真是假。

“這幾年她替你照顧着你眼盲的母親,一直在等你回家。”

孫耀鬼使神差的朝女屍走了一步,一腳踩在蜿蜒開來的血泊中。

他腳上穿着一雙破破爛爛的鞋,鞋底是納得厚實的千層底,黑色鞋面,沒有花哨的繡紋,早就磨破了洞,露出腳趾頭。

他訥訥的低頭,記起這是多年前離家時新婚妻子親手替他納的。

他還記得那天她拿着包袱送了他一程又一程,記得她染着緋紅的臉頰,比迎春花還嬌豔。

他說過等立了軍功退伍回家,一定讓她和娘過上好日子。

她說不求富貴,但求他平安歸來。

夫君……

耳邊突兀的傳來一聲嬌怯的低喚,他猛然驚醒,轉身向外跑去。

這一跑,又讓他想起了那夜胡人攻城的場景。

鎮北軍不容逃兵。

他也像現在這樣,在抵抗不住的時候逃了……

他沒有跑幾步就被護衛追上來摁在地上,護衛下手很有分寸,避開了他的斷臂,他竭盡全力掙扎,最終像個懦夫一樣哭着哀求:“放開我!求求你們放我走吧……”

求這個字眼在鎮北軍裡也是很敏感的,趙三狗說得對,他已經完全配不上‘鎮北軍’這三個字了。

他不停地哭求,但沒有一個人理會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哭得累了,聲音漸漸弱下去,一雙白底紅面的繡花鞋出現在他眼前,那紅是純正的石榴紅,像成親那日他妻子穿的。

掀眸望去,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人似乎也變成多年前嬌羞不勝的模樣。

“她苦等了你多年,如今被歹人所害,死後連面容都被揭去,你不打算振作起來替她報仇嗎?”

那聲音只是單純的疑問,沒有失望亦和嘲笑,帶有蠱惑一般讓他忍不住擡頭,然而在對上那雙清冽平靜的眸子以後,他又迅速低下頭去。

不!

他做不到!他是逃兵,他是懦夫,他不配拿刀!他應該去死!

孫耀渾身顫抖起來,像是看到了極恐怖的事,渾身都在痙攣顫抖,蘇梨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別讓他咬舌!”

話落,那護衛擡手卸了孫耀的下顎,讓他沒辦法咬傷自己。

“先送他回家。”

蘇梨留下和林政說了一些之前在漓州發生的事,今天看守停屍房的衙差多半是中了幻凝香。

林政聽說真的有改頭換面之事,心中十分驚奇,又問蘇梨漓州那位長老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幻凝香該如何預防應對,蘇梨一一解答,最後暗示林政去找顧炤。

當初在漓州,識出幻凝香的人就是顧炤,如今幻凝香又在京城出現,能應對此事的恐怕也只有他。

林政知道顧炤是顧雲修的嫡子,如今楚凌昭還存了心思想收服他,若是林政能趁機說服顧炤,讓他替朝廷做事,便是案子最終由顧炤破了,他這京兆尹的位置也能坐得穩穩當當,想到這裡,林政衝蘇梨拱手道謝:“多謝蘇縣主提醒!”

蘇梨頷首,算是承了他的謝。

衙差將仵作找來,仵作年歲半百,兩鬢染了霜白,一見無面女屍,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這……怎麼會這樣?我……我走的時候分明還好好地!”

仵作一臉驚恐,蘇梨走過去檢查了下他的脖子和後頸,並沒有發現僞裝的痕跡,他應該不是漓州那個長老假扮的。

蘇梨跟林政交換了下眼色,仵作讓人把停屍房封起來,仔仔細細搜查房間裡可能留下的證據,蘇梨沒再留下來圍觀,自己回了縣主府。

她心裡有點莫名的憋悶,不知是這短短一日裡見過太多血腥人命,還是因爲那女子的慘死。

她以前看過的戲本子裡總寫着才子佳人雖歷經磨難,但有情人最終都會成眷屬。

然而現實生活中卻是陸戟那樣深愛顧漓,餘生卻只能獨守回憶;這個女子苦等丈夫多年,最終卻什麼都沒等到。

是不是深情的人總得不到圓滿?還是明明可以圓滿,有些人卻偏偏要自尋苦難?

蘇梨坐在馬車裡想着今天發生的事,思緒微亂。

“……狗東西,都是你剋死我家少爺!”

“早就說他邪門得很,少爺就不該好心把他帶回來!”

“別跟他廢話,老爺說了直接廢了他!”

馬車外面傳來嘈雜的謾罵,蘇梨掀開簾子循聲望去,看見幾個人正圍在一條小巷子裡。

時辰有些晚了,街上的燈都熄了,藉着月光蘇梨只看見幾個黑影,看不清具體是些什麼人。

“他們在做什麼?”

蘇梨問了一句,車伕立刻會意,呵斥了一聲,謾罵頓時停下,幾人似乎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在外面走動。

這明顯是有鬼,蘇梨開口:“根據遠昭律例,宵禁以後私自上街者,當關押一個月,罰銀一兩!”

蘇梨故意板着聲音說話,那幾個人被唬住,很快從巷子翻牆跑了,蘇梨本以爲人都走完了,正要叫車伕繼續趕車離開,卻見巷子裡慢吞吞爬出來一個人。

“救人!”

蘇梨命令,車伕下去查看:“大人,是京南成衣鋪的雜役。”

“扶上車,送他去醫館。”

車伕把人扶上來以後,蘇梨才發現他是張五,他的臉已經被打成了豬頭,腫得六親不認,連眼縫都睜不開。

他掙扎着想睜開眼睛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誰,看起來有點滑稽。

“眼睛腫成這樣就別白費力氣了。”

“……是蘇……蘇姑娘啊。”

張五鬆了口氣,語氣似乎還有點高興,蘇梨有些無語,這人被打傻了吧,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高興的?

大多醫館都關門了,車伕接連敲了七八家才終於找到一個願意再收診的醫館。

車伕和醫館夥計要來擡張五下去,張五抓了抓蘇梨的裙襬。

“還有事?”

“蘇姑娘,我……”張五還是沒習慣這樣求人,頓了頓才艱難的繼續:“我被趕出來了,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我……把自己抵押給你吧。”

“……”

蘇梨覺得,她還是第一次聽人把求收留這樣的事說得這麼有詩情畫意。

“張公子是哪裡人?”

蘇梨問,既然他求收留了,蘇梨自然要先問問底細。

張五猜到蘇梨的用意,只有一條縫的眼神一暗,聲音低啞道:“我是去年被少東家從雪堆裡撿回來的,醒來以後忘記自己的過去,便留在了京南成衣鋪做雜役。”

失憶了?

蘇梨沒什麼意外,張五的言行舉止都透着一股書卷氣,的確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雜役。

“既然是失憶,那說明張公子也沒辦法確定自己之前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嘍?”

蘇梨直白的問,張五的臉僵了僵,隨即垂下頭去,半晌頹喪道:“是在下唐突了,請蘇姑娘不要介意,在下這就……”

他說着艱難的翻身想要下車,被蘇梨擡手按住。

“我只是問問,張公子既然想不起來,我便先暫且當你是個好人吧。”

被蘇梨收留下來,張五放心了許多,安安分分被擡進醫館治傷,車伕給了診金,讓大夫留心幫忙照看着,這才駕着馬車送蘇梨回去。

到縣主府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門房打着哈欠開門讓蘇梨進去,丫鬟撐着睡意把熱水送進耳房,蘇梨讓她們早點下去休息。

下人全都退下,蘇梨解了腰帶準備洗澡,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響。

蘇梨立刻把腰帶圍上,那聲音只響了一下便消失了,蘇梨從桌上操起筆筒拿在手裡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打開窗戶就要把筆筒砸出去,卻被眼前釘得死死的木板生生止住。

嗯?

蘇梨有些詫異,反應了好一會兒纔想起自己之前吩咐下人把窗戶釘死。

阿嚏!

站在這裡那聲音能聽得更清楚一些,分明是有人在打噴嚏。

蘇梨有些無語,打開琉璃盞取出那顆夜明珠揣進兜裡繞到房子後面,果然看見一個黑影蹲在窗戶下面。

蘇梨放輕步子走過去,到了跟前纔拿出珠子,清淺柔和的白光映照出蹲在窗戶下面那人委屈巴巴的臉。

渾身溼透,墨發溼噠噠的黏在臉上,莫名的可憐,像被遺棄的小動物。

“蹲這裡做什麼?”

蘇梨低聲問,楚懷安仰頭,從一片柔和的光暈中看見蘇梨平靜的臉,像極了多年前總是陪在他身邊的少女。

鼻子堵得厲害,他擡手揉揉鼻尖,輕輕抓住蘇梨的手腕:“窗戶被釘死了,我進不去。”

他乾巴巴的說,聲音沙啞,昨兒才拉得虛脫,又吹了好一陣的風,又染了風寒。

“衣服怎麼溼了?”

“城門關了,我從河裡遊進城來的。”

楚懷安乖乖回答,冰涼的手觸到蘇梨溫軟的手腕便貪婪的汲取那溫暖。

蘇梨不自覺橫了他一眼,這人知不知道最近京城晚上的巡邏有多嚴?要是被巡邏的官兵看見他半夜從護城河裡爬起來誤傷了怎麼辦?

那一眼帶着蘇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親暱和關切,楚懷安的心頓時軟了,抓着蘇梨的手借力起身,順勢將蘇梨抱住:“我錯了。”

他說,不知是爲之前的事道歉,還是爲今晚遊護城河。

他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很快把蘇梨的衣服浸溼,連同他渾身的涼意都侵到蘇梨的肌膚上。

“放手!”

蘇梨命令,楚懷安沒動,蘇梨擡腳又要踩,他連忙抽着氣開口:“腿麻了,讓我靠一下。”

怎麼不麻死你?

蘇梨腹誹,毫不留情的把楚懷安退開,在他趔趄着後退差點摔倒的時候抓着他的腰帶幫他穩住身形。

“屋裡有熱水,你先去沐浴,我讓人給你送衣服來。”

蘇梨說着轉身要走,楚懷安不自然的輕咳一聲:“這樣一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你房間洗澡了嗎?雖然我不介意被人知道,但你……”

蘇梨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閉嘴,我會想辦法!”

“哦。”

楚懷安乖乖閉嘴,拖着兩條痠麻的腿進了蘇梨的房間,繞過屏風就開始脫衣服。

蘇梨深吸兩口氣平復了好一會兒情緒才轉身去庫房找衣服,庫房裡還有不少東西是之前留下來的,蘇梨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套月白色的衣服,有點像是去年趙氏給蘇良或者蘇珏做的衣服,款式雖然不夠新穎,好歹也勉強夠穿。

蘇梨拿着衣服呆站了一會兒纔回去,這一來一去花了不少時間,但進門的時候她還是先敲了兩下門:“你把衣服穿好,我要進來了。”

說完蘇梨又失笑,她剛回來的時候在逍遙侯府什麼沒見過,現在倒是越來越拘謹了。

“進來吧。”

楚懷安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並沒有像蘇梨那樣想太多。

蘇梨推門進去,直接走進耳房,卻發現楚懷安沒在裡面,地上多了一串溼噠噠的腳印,順着腳印走過去,蘇梨看見在自己牀上裹成蟬蛹的某人。

“……”

蘇梨感覺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翻涌了起來,有點想打人。

地上還亂七八糟散落着衣物,蘇梨基本可以肯定,這個人現在正一絲不掛的躺在她的被窩裡!

“楚懷安!”

蘇梨叫了他的姓名,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楚懷安在牀上拱了拱,艱難的翻了個身,只露出一顆腦袋眼巴巴的看着她:“水有點冷了,我的頭也好暈,就想躺一下,阿梨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 介意死了!

“這位姓楚的朋友,你……”

“阿梨,關於這件事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不要生氣,給我個機會彌補嗎?”楚懷安啞着聲音認真的說,他的語氣難得嚴肅,蘇梨把手裡的衣服丟到牀上:“那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這是一道送命題!

楚懷安心頭一緊,沒敢隨意作答,偷偷觀察了下蘇梨的表情,見蘇梨繃着臉很是嚴肅,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不該把我們的關係定義在朋友層面,不該那麼混蛋把婚書給你送回來,不該……”

“所以你覺得從漓州回來那一路你沒有做錯?”蘇梨問,聽出她語氣裡的失望,楚懷安立刻回答:“我錯了!”

他回答得很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蘇梨判出局。

蘇梨點點頭,似乎對他的答案滿意了些:“你擔心因爲忽可多,要被一命抵一命平息忽韃和胡人一族的怒火,怕死了以後害我守活寡,所以瞞下婚書一事,當衆說我們只是朋友,都是爲我好,怕我受傷,其實是很用心良苦的。”

楚懷安很想點頭,但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蘇梨說出這樣的話不像是什麼好預兆,只能謹慎的搖搖頭:“我……沒有這麼想。”

“楚懷安,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

蘇梨問,楚懷安愣住,他這段時間一直沉浸在自己可能要被拿去祭忽可多的猜想中,便忽略了蘇梨的情緒。

“在漓州的時候,你給我寫了婚書,說回京以後就跟陛下求旨賜婚,還說要買棟宅子就我們兩個人住,那時你說得那麼好,每一個字我都是相信了的,從漓州回京城,這一路你都鮮少和我說話,我試圖示好,試圖瞭解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你什麼都不說。”

蘇梨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有點說不下去。

因爲六年前的事,她的性格其實變得有些敏感,周圍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她不安。

之前她覺得自己和楚懷安再無可能,所以能坦然面對,可自從他們之間有了婚書,她就已經從心底開始把他當成餘生的伴侶看待。

他的情緒他的喜怒哀樂,她不能全部照顧,卻也會關心記掛。

“我在猜想你是不是後悔了,因爲我年紀大了,臉毀了,還喜歡過別人,所以配不上你逍遙侯的身份,也許從一開始寫下那份婚書你就只是在同情可憐我呢?”

楚懷安啞然,怔怔的看着蘇梨。

寫婚書的時候他說要疼她愛她護她,潛意識裡卻覺得她很堅韌,似乎不會輕易地受傷。

她這個年齡在京都的確算是大齡,放在媒婆口中根本就是嫁不出去的,她從沒提過年齡的事,他便以爲她不在意。

臉傷了以後,知道會留疤,她的反應很平靜,後來也能自如的出入,他便以爲她也能很好的接受。

陸戟很優秀,她會喜歡上陸戟,楚懷安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在他看來,陸戟不娶她,是陸戟的損失,卻沒想過這件事在她心裡也是一道疤。

這些傷痕都擺在他面前,他卻視而不見,任由她心裡那個脆弱又敏感的靈魂受着煎熬和摧殘。

楚懷安這會兒是真的後悔了,他發現蘇梨這樣冷靜鎮定的說出這些時,比那晚她借醉意又哭又鬧更讓人心疼。

“阿梨,我錯了!我不該瞞着你擅自做決定的!”

楚懷安急切的說着坐起來,偏偏他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會兒渾身光着,不能從被窩裡衝出去把蘇梨緊緊抱住,急出一身汗來。

蘇梨說完這番話,情緒平靜了許多。

“餘生太漫長,我只許一次,侯爺既然已經把婚書還給了我,餘生我會自己一個人好好過,就不勞侯爺操心了。”

蘇梨說完要走,楚懷安聽見這話哪裡還顧得上走光不走光,當即從牀上蹦起來衝過去抱住蘇梨。

與此同時,一個丫鬟匆匆跑來:“縣主,不好了!”

全部章節 第197章 我還要了你的肚兜第三十九章 他成了別人的夫全部章節 第161章 侯爺真寵你呀全部章節 第193章 這世上只有我與你是至親全部章節 第157章 凱旋迴京全部章節 第171章 我有事要告訴你全部章節 第65章 替她出口氣全部章節 第57章 貴妃娘娘動了胎氣全部章節 第166章 我……我受傷了!全部章節 第98章 何不傾覆?全部章節 第87章 背後之人全部章節 第94章 命數已定全部章節 第177章 我要詛咒她!全部章節 第208章 有句臥槽不知當不當講全部章節 第114章 反擊全部章節 第45章 熬不過今晚全部章節 第130章 欲圖謀害逍遙侯!全部章節 第205章 這隻妖怪都會些什麼?第三十四章 爺怎麼下得去嘴?全部章節 第123章 放肆!全部章節 第214章 所有人都會死全部章節 第169章 她從不覺得他是異類全部章節 第88章 你要帶我去哪兒?全部章節 第126章 命中註定,他該娶她的全部章節 第150章 我知道喬氏一族的秘密全部章節 第148章 太后壽宴!全部章節 第117章 她在哪兒?全部章節 第188章 你會喜歡我嗎?全部章節 第137章 我咬人可兇了!全部章節 第68章 再探茶樓第十四章 灌藥你還有理了嘿!全部章節 第178章 她想換個死法全部章節 第155章 給你說一輩子的情話第六章 她哭時惑人心魄第十五章 你真的嫁人了?全部章節 第70章 我喜歡聽話點的寵物第六章 她哭時惑人心魄第六章 她哭時惑人心魄全部章節 第131章 你們倆是魔鬼嗎?全部章節 第108章 朕想問王上借人第十七章 三小姐回京的目的是什麼?全部章節 第44章 此案,大人敢查嗎?全部章節 第212章 謹之,我勸你善良!全部章節 第143章 想護她一世無憂第二十三章 你爲什麼不信我?全部章節 第174章 我叫楹姜第六章 她哭時惑人心魄全部章節 第214章 所有人都會死第十八章 你在怕什麼?第二十一章 補個賣身契全部章節 第91章 請交出手中兵力!全部章節 第151章 他怎麼會在這裡?第十三章 他心裡的人不是她第三十章 她過得比他想象中還不好全部章節 第154章 別看我!全部章節 第95章 我想做將軍夫人全部章節 第45章 熬不過今晚全部章節 第83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全部章節 第63章 心儀何人?全部章節 第167章 我心眼兒小,容不下你!全部章節 第103章 此生只愛一個人全部章節 第160章 中了毒全部章節 第212章 謹之,我勸你善良!全部章節 第176章 她學會了不哭不鬧全部章節 第100章 你不講理!第三十四章 爺怎麼下得去嘴?全部章節 第181章 我們有孩子了!第二十章 這五年,我很想你全部章節 第141章 阿梨,我錯了第四十章 以身相許?全部章節 第213章 生生世世都要找你全部章節 第131章 你們倆是魔鬼嗎?全部章節 第146章 此生只要你全部章節 第90章 可愧對於她?第三十五章 看見鬼了?第二十四章 掌嘴!全部章節 第131章 你們倆是魔鬼嗎?全部章節 第198章 留鬍子顯老全部章節 第68章 再探茶樓全部章節 第42章 讓他想得發狂全部章節 第155章 給你說一輩子的情話第二十四章 掌嘴!全部章節 第136章 論功行賞全部章節 第105章 我爲你替他去死!全部章節 第154章 別看我!全部章節 第189章 你想要我的命?全部章節 第176章 她學會了不哭不鬧第十三章 他心裡的人不是她全部章節 第151章 他怎麼會在這裡?全部章節 第54章 她殺過人第三十六章 賣身契全部章節 第200章 我未婚妻不見了!全部章節 第51章 你爲什麼沒有護住她?第七章 他給了別人十分寵愛全部章節 第196章 你沒有哪裡不好全部章節 第151章 他怎麼會在這裡?第十五章 你真的嫁人了?第二十九章 寬衣治傷第三十四章 爺怎麼下得去嘴?第七章 他給了別人十分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