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與英羅白匆匆忙忙趕到正廳門口偷偷探頭一看,卻見那嶽靈珊與老吳正坐在椅上,身邊四個人也規規矩矩站立,並無其他異狀,當即不由呼一口氣。
齊御風心道:“這幾日令狐沖未回山門,諸多師兄弟皆以他爲主心骨,不免有些疑神疑鬼,此時英羅白的反應,卻似乎是有些緊張過度了。”
誰知他一邁步進門,卻見那老吳身邊站着的四人之中,其中一人身形一閃,便拿住嶽靈珊的脈門,叫道:“站住!”
齊御風微微一怔,心道這嶽靈珊怎麼如此容易便被人扣住要穴,隨即一想,便知道嶽靈珊想是早已被這幾人點中了穴道,是以才絲毫無反擊之力。
當下他心轉如電,便故作驚慌失措道:“你們幹什麼?”
那握住嶽靈珊脈門之人,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是個年輕漢子,穿着青色短衣,是個僕人打扮,但此時目光中顧盼神飛,驕橫無比,儼然便是一副大家子弟的跋扈模樣。
當下那人看了齊御風一眼,張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齊御風故意裝作害怕的模樣老老實實說道:“我是前幾天纔來到華山派的廚子。”
那人嗤笑一聲,目光存疑道:“廚子還帶着劍?”
齊御風一把抓過腰間長劍,遞到那人眼前,苦着臉道:“我也不想啊,可我家只有這柄劍,是祖傳下來的,他們說入了華山派,平時必須帶着劍,我平時使慣了菜刀。帶着它可當真彆扭。”
當下他又一轉頭道:“哎,這位掌櫃,前幾天我來華山,可是跟你打聽過上山的道路來的。”
那老吳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動。只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當時我看你帶着這柄劍,還以爲你是江湖高手呢。”
齊御風當即嘿嘿一笑,說道:“哪有啊,只不過這華山派招我當廚子而已。”
那人知道他不是華山派的九大弟子,當即也不在意。心說他就算說話不盡不實,是華山派新收的弟子,又能有多大本事?
可見他手持的這柄長劍,雕龍畫鳳,華貴異常,卻不禁貪念頓起。登時道:“你把劍丟過來。”
齊御風登時臉色一變道:“你要幹什麼?告訴你……我可不是華山派的,冤有頭債有主,這柄劍……可是我爺爺的爺爺當知府的時候……”
一邊有人早聽得不耐煩,當即探身到他身邊,伸手一抓,將長劍搶下道:“滾你奶奶的。”
齊御風失了寶劍,當即就地一撲。哭叫道:“你幹嘛,你幹嘛,還我,還我,我還要當大俠的……”
那四人見他如此窩囊,不由得放下心來,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叫道:“華山派自令狐沖之下,都是些膿包,咱們既殺了他們掌門,擒了掌門夫人。不怕那幾個弟子乖乖投降。”
嶽靈珊本來靜斂不語,便是齊御風進門都沒有擡一下眼睛,聽到此言,卻不由得心中大驚,顫聲艱難說道:“你們……殺了我大師兄?”
那握住他脈門之人哈哈一笑。伸手在她雪白透粉的下頜上一抹,笑道:“嶽女俠,令狐沖早就在十七八個高手圍攻之下,剁成肉泥啦,眼下這華山派已屬我華拳門了,看你姿色不錯,又沒真和那令狐沖成親,不如便給我華拳門當個掌門夫人如何?”
嶽靈珊四肢無力,口中卻能勉強說話,當即咬牙垂淚道:“你……是誰?”
那人冷笑道:“在下名爲左飛英,我爹還說你華山派藏龍臥虎,須徐徐圖之,我看也稀鬆平常,你這二當家的還不是如此便被我擒下?”
嶽靈珊擡起頭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盯着面前這人,嗔目欲裂道:“是你,你是左師伯的兒子。”
左飛英挺身站起,一隻手依然扣住她脈門,仰頭笑道:“不錯,我看你這華山派武功淺陋,也沒甚麼存在的必要,快把你派中弟子都叫來,教他們改換門庭,入了我華拳門,從此咱們嵩山華山,可就成了一家人啦。”
嶽靈珊強抑怒氣道:“你……便是華拳門的新任掌門?”
左飛英笑道:“小美人,可不是,你今日若是從了我,以後繼續在華山之上舒舒服服做你的掌門夫人,你說好不好?”說罷,眼見嶽靈珊簌簌發抖,垂目低泣,十分嬌美可人,不由得心生憐惜,低頭便要去香一香嶽靈珊的臉頰。
正當此時,突然見嶽靈珊左手腕一展,奇速無比的擊出一掌,“啪”一下便拍在他胸口之上,左飛英只覺得胸口一痛,當即脫手而飛,接連撞壞了好幾把檀木座椅。
那三人一見,也都大吃一驚,飛身躍起,便要聯手圍攻嶽靈珊,卻見那地上趴伏之人,陡然而起,手中長劍猶若鬼魅一般,瞬間擊出三劍,接連將三人手掌剁掉,隨即飛身而起,一劍便割下其中一人的頭顱,順勢一腳,將那直着腰板正坐的掌櫃老吳也踢出老遠。
左飛英方欲站起,卻見那穿一身髒乎乎灰色長袍的年輕“廚子”此時已將一柄長劍遞到胸口,當即不由的吃了一驚,轉頭看去,見那三人一死兩傷,更是大驚失色,不由得疾聲厲色地問道:“你是誰?”
齊御風冷笑一聲,輕抖長劍,那左飛英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爍,晃得雙眼幾乎不能見物,緊接着自己臉頰便劈里啪啦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等到眼前光華散去,左飛英才明白自己居然被這人以劍尖扇了一頓嘴巴,當下一顆心不由得如墜冰窟。
這一個少年居然有如此鬼魅迅捷的劍法,實在不敢令人相信,左飛英幾乎覺得方纔一切都是幻覺,可他臉上傳來的火辣辣之感,卻令他知道這一切並非錯覺。
當他顫巍巍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終於明白,此人劍術高他幾倍,想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左飛英少年得意,一直又有一個天下聞名、武功冠絕於世的老爹,平素與嵩山派諸人比試,勝場頗多,自覺武功已不下昔日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下,而且此次華拳門一事,也全賴他一手操辦,是他脫離父親掌控,第一次謀劃這般大事,卻萬沒想到,這華山派之人,武功居然如此高明,連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都有此劍法。
一邊門外的英羅白潛伏的此時早已長嘯一聲,通知了同門兄弟,然後憤然一躍,跳進了房中,狠狠瞪了那老吳一眼,接着便持劍將那兩個捂住斷手哭爹喊娘之人逼迫到牆角。
齊御風一狠心,將左飛英四肢筋脈挑斷,然後提着這一個血淋淋的身子,迴轉過來,當即叫道:“嶽師姐,如何處置?”
嶽靈珊方纔推出一掌,當即端凝不動,此時聞言,放欲開口,卻不禁哇一聲噴一口血來,英羅白當即大驚叫道:“小師妹!”
齊御風一見,也是一驚,隨即想到她方纔被點中穴道,此時硬衝穴道,必然身受重傷,急忙丟了左飛英,撲上前去,用雙掌抵住她雙肩,爲她運功療傷。
過了不到一盞茶時間,只見華山衆弟子都趕了過來,見到這般場景,當即也都爲之震驚,齊御風見到來人,急忙叫道:“師姐性命不保,快取一顆蛇卵來。”
衆人聽說岳靈珊性命不保,當即臉色發白,舒奇腳步踉蹌,當即叫道:“我去!”
樑發和施戴子兩人功力最爲深厚,當下相互對視,趕到嶽靈珊身後,溫言道:“小師妹,我們幫你療傷。”
當下兩人按住她背心“靈臺穴”,一股深厚的內力隔衣傳了過去,以他二人此時的內力修爲,只要不是立刻斃命,多重的損傷大抵也能吊起一條命來,哪知內力透入嶽靈珊體內,只覺她體內翻江倒海,狂浪奔涌,背心上一處宛似炭炙火燒一般,當下不由得猛催內力,施戴子悲痛地驚叫道:“小師妹,你……”
嶽靈珊慘然一笑,哀婉地說道:“四師兄,大師兄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施戴子心如刀割,叫道:“不會,大師兄不會死,你也不會死,你快點收束內力,將筋脈閉合起來。”
他對經脈之術頗爲精通,搭手之後,便知道嶽靈珊方纔是運內力沖斷了經脈,脫了敵人的束縛,繼而奮力一擊,使出內力退敵,可是這般經脈俱斷之後,卻恐怕自己也活不成了。
他們師兄弟十幾人同甘共苦,患難與共,尤其是對這小師妹又憐又愛,當即施戴子不禁叫道:“小師妹,你快聽師兄的話,好好活着,我帶你去找大師兄,他內功深湛,一定不會死的。”
嶽靈珊小嘴一撅,微微一笑,露出平日撒嬌的表情,看着面前張皇失措的陶鈞道:“七師兄,你去將這個左英飛殺了,我看着他討厭。”
此時齊御風正空出手來,接過舒奇遞過來的蛇卵,聽聞此言,卻不由得立刻與樑發同時叫道:“不可!”
齊御風原本對嶽靈珊印象較爲一般,只覺她脾氣暴躁,受盡寵溺,在華山派說一不二,得是個頗愛耍刁蠻脾氣的大小姐,可是今日見她一聽說令狐沖死訊,便立即運內力衝破經脈,這般剛烈,卻也頗爲值得相敬。
略一轉頭,又看見嶽靈珊目光散亂無神,一對眸子也不如平時那般澄澈明亮,看着他的眼神,滿是求懇哀傷。
當即他心中一軟,一手托住蛇卵,一手便將手中長劍遞給陶鈞道:“去,在小師妹面前,將那惡賊人頭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