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令狐沖便設下宴席款待齊御風,他的幾位師弟除了下山公幹的樑發、高根明、英白羅三人外,其餘勞德諾、施戴子、陸大友、陶鈞、舒奇盡出來相陪,一時觥籌交錯,華山派後宅中好不熱鬧。
席間令狐沖道:“齊兄弟與我一見如故,現在想加入我華山派,諸位師弟以爲如何?”
陸大有聞聽,不禁笑道:“那可太好了,久聞齊兄弟劍術入神,日後成了師兄弟,正好咱們相互切磋,互有進益。”
當下令狐沖幾位師弟也連聲點頭,便把目光都投向嶽靈珊臉上。
嶽靈珊作爲上代掌門之女,現在又掌管華山派錢財之權,實已是華山派的第二號人物,衆人談論,自然不能不讓這位小師妹說話。
嶽靈珊想了一想,說道:“齊兄弟擬加入我華山派,自然好的很,不過齊兄的……?”
齊御風見她表情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自己,當即不禁心中嘆息,自己這沒陝西戶口的,被人家名校招進來,豈有不交擇校費之理?
當下道:“嶽師姊,你看小弟現有五百兩銀子,請您收下,給衆師兄們補貼日用。”
嶽靈珊一聽,不由得一怔,心道自己原本是想考究他一下武功,讓他露上一手,怎麼這人卻以爲自己要訛詐他的錢花,可是眼見齊御風順手從懷中掏出五百兩銀票,卻也不由得大爲心動。
華山派是俗家門派,不像少林派、武當派一樣有廟宇道場,能收些佈施香火。更別提那少林本身就坐擁幾千畝田產,每年從佃農手裡收租收到手軟。是登封一帶最大的地主。
而且像恆山派這類門派,自家廟門雖小。沒有少林那般天下皆知,但本身人數也少,香火錢卻也足夠,況且恆山派衆多女尼繡繡花,納納鞋底子,做做手工活,也能貼補家用。
而且身爲出家之人,一心清修,大多對生活倒也要求不高。
而像衡山派素來隱秘。原來又有劉正風這個大財主支持,那就更是不用說了。
而相比來講,華山派雖然原來是豪門大牌,但自她父親嶽不羣當家以來,日子過的就甚爲清苦,就連嶽靈珊這掌門的手上明珠,也都是到過了年纔有新衣服穿。
而在嶽不羣不幸逝世之後,嵩山派的五嶽令旗一次都沒有到過華山,自然也就沒了諸多五嶽劍派的各種接濟。也沒了嵩山派所召喚的車馬費。
更因爲失去了這位武功卓絕、名聲顯赫的掌門人,近年來依附華山的小門小派也都轉投嵩山,的逢年過節也都不來進貢,令狐沖便是想出門打個秋風。都尋不到門路。
好在他心思甚爲靈活,雖然身爲堂堂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不能出去明搶和收保護費。但他這幾年盡出歪招,又是收納什麼外門弟子。又是不斷剿滅四下匪盜,華山派揚名之餘。日子倒也勉強過的下去。
齊御風這五百兩銀子,對於一般小戶人家已屬不少,足夠十年花銷,可是對於華山派這種折了一柄普通長劍,就要花費五兩銀子的門派,也不過幾個月的用度罷了,若是往日,嶽靈珊可能都不太看到眼裡。
但此時令狐掌門身受重傷,一時半會找錢的法子不免短了許多,這筆錢正是及時之雨,嶽靈珊本着多多益善的原則,當即眉開眼笑,接過了銀子。
她既然拿人的手短,當下也不好要求齊御風當場非得顯露甚麼武功,只能當即同意。
衆人皆大歡喜,又痛飲一番。
第二日,令狐沖安排香燭,一行人聚集後堂,命齊御風參拜了華山派列代祖師的靈位。
齊御風只見見樑間一塊匾上寫着“以氣御劍”四個大字,掌上佈置肅穆,後堂兩壁上懸着一柄柄長劍,劍鞘黝黑,劍穗陳舊,料想是華山派前代各宗師的佩劍。
不由得尋思:“華山派在武林中這麼大的聲譽,嶽不羣辛苦經營,卻只留下二十來個武功二流的弟子,只有令狐沖一個人還將就拿得出手,不知如何搞的?幸虧這幾年令狐沖勵精圖治,依靠坑蒙拐騙,又積攢下不少家底。否則三年前他一去世,但凡來幾個武功高強之人前來尋釁滋事,這華山派非解散不可。”
令狐沖在香案前跪下磕了四個頭,禱祝道:“弟子令狐沖,今日收錄齊御風入我華山門牆,爲我華山客卿長老,願列代祖宗在天之靈庇佑,教我光復華山昔日榮威,報仇雪恨!”
一邊嶽靈珊聽他說報仇雪恨,情不自禁想到過世的父母,一時眼圈便有些通紅。
令狐沖禱告完畢,接着又命齊御風也在香案前拜了幾拜。
令狐沖正色道:”齊兄弟,你所學非我華山一脈的武功,又非我門下弟子,我華山也當以客禮待之,但既同爲華山門下,也須得恪守門規。若有違反,我華山也不饒你。”
齊御風見他說的鄭重,便也道:“御風謹記掌門教誨,但不知本門的門規都有些那些?”
令狐沖看了一眼身邊的勞德諾道:”勞師弟,背誦本派門規,好教齊御風得知。”
一邊勞德諾當即恭恭敬敬道:“是,齊師弟。,你聽好了。本派首戒欺師滅祖,不敬尊長。二戒恃強欺弱,擅傷無辜。三戒姦淫好色,調戲婦女。四戒同門嫉妒,自相殘殺。五戒見利忘義,偷竊財物。六戒驕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濫交匪類,勾結妖邪。這是華山七戒,本門弟子,一體遵行。”
齊御風當即道:“小弟當謹記師兄所揭示的華山七戒,努力努力遵行,不敢違犯。”
令狐沖笑道:”行啦,就這麼多。咱們做人隨機應變,這七戒也並非死守的至理。從此之後大家休慼相關,就都是師兄弟啦。”
“走走走。我料你們有些人心中定然不服,咱們到試劍坪去,看看齊兄弟的本事。”
說着便拉着齊御風的手,一路出門而去。
此時春意盎然,草木青傍,一行人沿着曲環的山路,來到後山的試劍坪。
本來這門派客卿一職位,便是爲宗門謀劃利益的乃至坐鎮傳功的打手,得有真本事才能擔任。大夥兒只聽令狐沖說這小子劍術厲害,卻無一人見過,當下不由得都十分好奇。
齊御風本來上山之時,爲表示對華山派的尊重,已將自己玄金劍藏在包裹之中,但此時已是同門中人,便伸手打開包裹,露出了玄金劍。
令狐沖一見,不覺奇怪道:“怎麼只剩一柄。你那柄更好的長白劍呢?”
本來這玄金劍一露出來,大家只覺得耀目生輝,華貴燦爛,已然是難得好劍。聽令狐沖一說,這廝居然還有柄更好的寶劍,一時不禁都有些咂舌。
齊御風愁眉苦臉道:“……當了三百兩銀子。”
令狐沖驚叫道:“齊兄弟。你好糊塗!那長白劍吞吐日月,是一流的神兵利器。萬金不賣,你怎麼只當了三百兩?”
齊御風苦笑道:“曲大小姐強買強賣。我也沒得辦法。”
衆人聽說他與什麼曲大小姐還有什麼曖昧關係,不禁都“哦”了一聲,打趣地笑笑。
齊御風臉色一陣窘迫,便咳咳兩聲,笑道:“獻醜啦。”
說罷右腕陡振,接連對着空中,劈出三劍,當真快似閃電,嗤嗤有聲,正是華山劍法中的絕招“太嶽三青峰”。
衆華山弟子當即都吃了一驚,幾名女弟子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都心道,原以爲這少年武功再高,但畢竟年紀尚輕,最多也不過跟高根明,施戴子差不多罷了,沒想到他一出手,這三劍便既狠且準,彷彿浸淫了多年的功力一般。
這少年施展新學來的華山劍法便有如此威勢,若是施展自幼學來的劍法,那得有多強?
齊御風一劍既出,接着腳踏七花,向前邁進,手上劍鋒閃爍不定,疾刺猛削,金光飛舞,但見他周身四面八方,都是劍光縈繞。
他練到興致勃發之際,突然間一聲清嘯,身形突然如白鶴般直飛雲霄,接着在空中一個轉折,緊接着長劍破天橫舞,一連在空中勾點抹刺,使了七八劍之多,當真是捷如閃電,勢若奔雷。
落地之後,他手上長劍翻轉不停,不住跳躍,精光閃閃,劍氣森森,宛如一條金蛇一般靈動,不斷盤旋走轉,縱橫穿插,高低起伏,蜿蜒蛇行,劍花如火燒雲般層層疊疊,向前推進,千變萬化,眩人耳目,當真美不勝收。
衆人但見他步法輕靈飄逸,身如游龍,劍似飛鳳,舞至酣處,但見劍光不見人蹤,氤氳一氣,如詩如畫,如夢如幻,不由得一同喝起彩來。
華山派衆人眼見齊御風施展如此高明的劍法,當真大開眼界,目眩心馳,都不由得在心中大讚了一聲,暗道:“這少年的劍法,看似便是勞師兄都擋之不住,我華山派之中,恐怕也就只有掌門師兄才能蓋過他一頭。”
齊御風踏沙如飛,雄姿英發,一連串的將這套靈狐劍法使完,當下劃劍成圓,戛然收勢,衆人還在回味之時,嶽靈珊便上前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齊御風笑道:“這是靈狐劍法,先前令狐掌門已經學會啦。”
當下嶽靈珊不禁回頭嗔怒道:“大師兄,你學了這樣好看的劍法,爲什麼不教我?”
令狐沖笑道:“你聽這劍法名字,命名便是我令狐沖纔有緣得識,你怎麼能學得到?”
嶽靈珊當即呶起了小嘴,心中老大不願意,目光緊盯着令狐沖,令狐沖笑笑,緊忙上前道:“齊兄弟,我有個冒昧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齊御風笑道:“掌門但講無妨。”
令狐沖道:“這路靈狐劍法,重在招式奇詭,勢頭奇快,即使內功還不到火候,也勉強能學得來,正是現在華山派所急需,可否教這幾位師兄弟,也習練一番?”
齊御風當即點頭道:“這路劍法我已參悟的差不多,近日另有許多心得體會,可以告之一二。”
嶽靈珊當即大喜道:“太好了,這路劍法不下昆吾劍和希夷劍,而且這般乾淨利落,當真帥的緊。”
令狐沖道:“這劍法純爲殺人而生,招招都是置人於死地,毫不拖泥帶水,自然好看,不過這等招式,不是以氣御劍,與師傅的教誨大相徑庭,咱們學了這套劍法,日後也得牢記劍氣雙修,切莫荒廢了內功才行,不到生死關頭,萬不可使出這等劍招,否則被人識破,便也辜負了齊兄弟的一番好意。”
衆師弟聽了這話,當即都紛紛點頭,令狐沖斜眼看了一眼身邊正低頭虛心受教的勞德諾,又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齊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