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本想把金條交給組織,卻接到準備物資和藥品的任務。
他也知道,一旦打仗,肯定會死人,武器、物資、藥品,都是前線最需要的東西,也是能救命的東西。
至於金條,如果買不到東西,再多也沒用。
海沽是整個華北最大的工業城市,也是物資中轉基地。
日本人爲了穩定市場,並沒有對物資管制。
只是物資通道,掌握在日本人手裡。
但這難不倒路承周,日本人畢竟人手有限,不可能把所有通道全部封鎖。
“姚書記,還有件事,我們是不是在接觸二十五號路的鄧澤華?”路承周問。
“爲何會這樣問?”姚一民不置可否地說。
“韓福山已經注意到了,鄧澤華最近的行爲比較詭異。我跟他談過話,他對二十五號路日本人的信息很敏感。而且,他也承認了,最近確實認識一些抗日人士。”路承周緩緩地說。
他是海沽站的代理站長,軍統如果有這方面的行爲,一定會知道。
如果不是地下黨,就只能是中統,或者其他抗日組織了。
“其實你就算不問,以後組織上也會跟你說起此事。組織上正在派人接觸和考察鄧澤華,此人有較強的愛國心,也很同情抗日者。”姚一民緩緩地說。
“鄧澤華爲人正直,確實可以發展。”路承周點了點頭。
“省委要遷往冀東,對鄧澤華的接觸,暫時會停下來。既然你問起了此事,以後你要注意他的思想動態。”姚一民叮囑着說。
“沒有問題。”路承周覺得很可惜,如果再接觸幾次,他相信,鄧澤華就會成爲自己的同志。
回去的路上,路承周繞到匯豐銀行,將金條存了進去。
從早上開始,他已經把金條裝在身上了,實在不舒服。
既然不能放在家裡,存到銀行,自然是最方便的。
下午,路承周在大興日雜店對面,碰到了張保頭。
“路警官,益世濱道這麼長,還沒有發現呢。”張保頭接過路承周遞過來的煙,很是不好意思地說。
每次路承周找他辦點事,不但發煙,還給錢。
按說,他幫路承周做點事,就算不給錢,也是應該的。
畢竟,路承周當初可是幫過所有人力車伕。
做人,就得感恩。
張保頭能成爲英租界人力車伕當中的首領之一,靠的就是一個義字。
但路承周每次總是給錢,美其名曰是腳力費,他也不好拒絕。
“明天,你親自去盯一下益世濱道的壽康裡。”路承周低聲說。
“壽康裡?沒問題,我親自去。”張保頭鄭重其事地說。
“拜託了。”路承周將手裡的半包煙,塞到張保頭手裡,拍了拍他肩膀。
“路警官的事,就是我的事。”張保頭朝路承周的背影,揚聲說。
“韓福山,鄧澤華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路承周走到大興日雜店,向寧明要了包香菸,一邊拆煙,隨口問了待在這裡的韓福山。
這是韓福山的轄區,又是情報一室的聯絡站,韓福山每次歇腳,都選擇在這裡。
“報告巡座,暫時還沒有。”韓福山連忙給路承周點火。
“上次我跟他談了話,確實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接近他。”路承周將煙點燃後,緩緩地說。
“我就說嘛,情報不會有錯。”韓福山高興地說。
“但你的目標錯了,不是鄧澤華,而是那些與他接觸的人。下次再發現,順藤摸瓜,一鍋端了。”路承周叮囑着說。
“巡座,賈明最近情緒似乎不太高。”韓福山又說道。
在情報一室,他的地位是高於賈明的,他是隊長,賈明是隊員。
但在警務處,賈明是副巡官,而他只是巡長,又比賈明低一級。
當然,韓福山自從抽了賈明兩鞭子後,已經以賈明的上司自居。
“你們都歸老金管,此事你應該向他彙報。”路承周不以爲然地說。
“金先生最近,只對陳樹公有興趣。”韓福山嘆息着說。
“賈明是你的下屬,他的情緒不高,不是他的原因,就是你的原因。”路承周意味深長地說。
賈明捱了打,又從韓福山的上級,淪落爲他的下級,如果情緒能高起來,那纔有鬼呢。
自從賈明答應加入情報一室後,連二十四號路都不來了。
早上在警務處,見到路承周,倒還是恭敬的打個招呼。
但是,打完招呼後,再難見到他的人。
“這個……”韓福山一時沒有領會路承周的意思。
“如果你搞不定他,我就換他來搞定你。”路承周緩緩地說。
“我搞得定,肯定搞得定。”韓福山一聽,馬上說。
他以前是賈明的心腹,但現在,賈明對他恨之入骨。
但他是賈明的上司,有日本人的支持,韓福山並不擔心。
如果讓賈明擔任他的上司,韓福山的下場可想而知。
“路先生,接到昌隆盛通知,下午要開會,必須主任參加。”張廣林等韓福山走後,給路承周端來杯茶,低聲說。
“嗯。”路承周應了一句。
憲兵分隊的會議,他肯定會參加。
鄭重其事地開會,只有一個目的,憲兵分隊會有所行動。
酒井的特高班,主要盯着像銀樓,而情報一室和三室,目前都沒有什麼行動。
倒是情報二室的苗光遠,因爲康培初的關係,可能會有所發現。
上午他纔跟姚一民商量了,明天才正式啓動第二步。
不管如何,等到下午就知道了。
中午,路承周跟往常一樣,掐着飯點回的家。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中午還真想回來吃飯。
馬嬸做的飯菜,實在太香了,讓他彷彿嚐到了母親的味道。
“玉珍呢?”路承周見家裡只有曾紫蓮,問端飯的馬嬸。
“這孩子,說是找原來的同學玩了。”馬嬸嘆了口氣,說。
路承周看了一眼曾紫蓮,對方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
“我派她去金鋼橋,最後確定老市政府的堆棧。”曾紫蓮等馬嬸走後,低聲說。
她是馬玉珍的上級,派她去執行一些蒐集情報的任務,再正常不過。
任何一名優秀的情報員,都是在不斷的執行任務中,慢慢成長起來的。
“總部轉發華北黨政軍聯合辦事處的請求,讓你今天去一趟,商量行動細節。”曾紫蓮說。
“咦。”路承周突然驚訝地說。
他一直不知道,憲兵分隊下午這個會,到底是什麼內容。
聽到曾紫蓮的話,他心裡在想,不會是日本人,已經知道馬大夫醫院的行動了吧?
“怎麼啦?”曾紫蓮低聲問。
路承週一向成熟穩重,心細如髮,能讓路承周驚訝的事情,一定不尋常。
“下午昌隆盛要開會,我看,很可能就是說這件事。”路承周篤定地說。
“他們怎麼會知道消息的?”曾紫蓮臉色一變。
“希望是我的錯覺吧。”路承周沉吟着說。
“怎麼辦?”曾紫蓮等了一會,見路承周沒再說話,問。
“你下午,去觀察一下劉同宇和牛紹善的住處。”路承周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突然說道。
必須要有後備計劃,他對丁子恩和王若奇太信任了。
事實證明,這兩個的計劃,都有很大的危險性。
“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曾紫蓮驚訝地說。
“另外,你讓傅祺給像銀樓打電話,說明天去提貨。”路承周又說道。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馬大夫醫院的計劃,他必須有後備計劃。
就算日本人不知道,也應該留有後手。
身處敵後,還潛伏在敵營中,就應該從一開始,就作好最壞的打算。
路承周雖然沒去廣行祥米麪莊,但他知道,一定是丁子恩認爲,時機已經成熟,金東珍很快會去馬大夫醫院。
“好。”曾紫蓮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路承周嚴肅認真的樣子,對她很有吸引力。
吃過飯後,路承周徑直去了憲兵分隊。
上午他已經接到張廣林的通知,如果下午還想着去趟廣行祥米麪莊,哪怕時間來得及,也會爲以後埋下隱患。
路承周到情報一室辦公室時,看到金惕明也在。
“趙賓那邊盯得怎麼樣了?”路承周朝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問。
“沒什麼發現,陳樹公家的傭人受了傷,家裡多了一個男傭人。但陳樹公三餐都不在家吃飯,顯然,他生怕那個男傭人,是我們派去的。”金惕明微笑着說。
任何一名情報人員,都是多疑的,他們碰到任何意外,總會懷疑懷疑再懷疑。
“男傭人沒問題吧?”路承周隨口問。
讓劉軒去陳樹公家當傭人,路承周原本覺得,可以探知一些陳樹公的情況。
沒想到,陳樹公卻那麼警惕,他已經決定,把劉軒撤回來。
“應該沒問題。”金惕明說,他只是監視陳樹公,自然沒精力去調查這個劉麻子。
“陳樹公的表現呢?”路承周問。
從胡然蔚反饋過來的信息,陳樹公這段時間,並沒有真的閒下來。
“上午一般在辦公室,下午會去趟法租界,主要在國民飯店喝咖啡,也不知道咖啡是不是真好喝,他能在那裡坐一下午。”金惕明說。
“今天下午,陳樹公應該在吧?”路承周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