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後那句話,是路承周臨時加進去的。
因爲,他看到了野崎從樓上走下來。
“野崎先生。”路承周不等胡然蔚開口,馬上說道。
胡然蔚是軍統正在爭取的對象,他希望胡然蔚不要被野崎看輕。
“野崎先生。”胡然蔚回過頭,看到野崎後,連忙恭敬的說。
他此次回來,特高班長換成了酒井,憲兵分隊長變成了野崎。
這兩個人,之前他都不認識。
“之前情報一室和三室,確實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那是爲了找出球組成員,事實證明,胡先生經受住了考驗,對大日本帝國是忠心的。希望胡先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芥蒂,精誠團結,爲打擊抗日分子而努力。”野崎緩緩地說。
他的中國話,沒有中山良一那麼流利。
但他在中國這麼多年了,除了帶點口音外,基本的溝通還是沒有問題的。
日本海沽陸軍特務機關之所以最終派他爲憲兵分隊,也是因爲看中,他能說中國話。
在中國的日本軍官,除非是在野戰部隊,否則必須能與中國的溝通。
如果總是依賴翻譯,也不利於工作。
“謹記野崎先生之言。”胡然蔚恭敬地說。
他其實還是剛纔的態度,如果金惕明不挑事,他可以當作這事沒發生。
但金惕明還要來惹事,那就怪不得他了。
胡然蔚雖然身體還沒有復原,但他是第一天擔任情報三室的副主任。
陶階當了主任,依然兼着第一小隊的隊長,他這個副主任,暫時也兼着第二小隊的隊長。
情報三室的原主任楊玉珊,竟然是軍統安插進來的臥底。
陶階上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自查。
之前情報三室已經查過一次,但這次查得更徹底。
情報三室的三個小隊,合併爲兩個小隊,兩個小隊互查。
第一小隊,查第二小隊的成員,而第二小隊,查第一小隊的成員。
雖然這樣的自查,於事無補,但陶階卻樂此不疲。
野崎剛到任,情報三室在沒有幹出實際成績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向他表明態度。
胡然蔚身爲副主任,當然積極配合陶階的工作。
他在地窖中,經受住了日本人的酷刑,他的忠誠,得到了驗證。
這種自查,對胡然蔚並沒有什麼影響。
“陳先生,目前三室,沒有針對軍統海沽站的行動計劃麼?”胡然蔚將事情交給手下去辦後,到了陳樹公的辦公室。
“軍統海沽站,自從這個火柴上任後,改變了軍統的行事準則。據說,海沽站在法租界搞了一個訓練班,正在大量訓練成員,可我們卻一點消息也沒收到。”陳樹公嘆息着說。
陶階和胡然蔚,一個是原來華北區的行動處長,一個人是情報處長。
情報三室,還有原來北平站和保定站的骨幹,可他們面對海沽站,個個束手無策。
陳樹公其實早就對火柴有興趣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讓海沽站只剩下幾個人時,還能苦苦支撐。
而且,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還辦了一個訓練班。
火柴難道不知道,一旦日本人知道一丁點消息,整個海沽站都得完蛋麼?
“火柴確實很狂,軍統的人,膽子也挺大。”胡然蔚點了點頭。
曾紅敢到馬大夫醫院來勸他回頭,膽子不可謂不大。
只是,這件事他不會告訴陳樹公。
曾紅的提議,胡海燕不斷的勸說,讓他很是猶豫。
當初參加軍統時,胡然蔚確實想過,終身貢獻團體,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
他的頂頭上司陳樹公,竟然投靠了日本人,作爲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胡然蔚,沒有過多考慮,也跟着過來了。
“是啊,軍統現在很狂妄自大。”陳樹公點了點頭。
然而,火柴確實有狂妄的本錢。
海沽站到目前爲止,並沒有遭受什麼損失,反而不斷壯大力量。
戴立知道後,對火柴肯定會不斷嘉獎。
還有球組,陳樹公越來越覺得,這個球組有問題。
施錫純是他當初特意留在海沽站的,就是想借施錫純之手,將海沽站一網打盡。
結果,只除掉了周逢春,曾紅和袁慶元都成了漏網之魚。
之後,這個火柴突然冒了出來。
楊玉珊剛到情報三室時,火柴就幹掉了潘玉林。
而不久前,火柴更是親手幹掉了高橋豐一和楊玉珊。
要知道,這樣的功績,就算他這個華北區長,似乎也沒有過呢。
“陳先生,你相信楊玉珊是球組一號麼?”胡然蔚突然問。
在醫院的時候,他本來就想跟陳樹公討論這個問題。
“如果我說不相信,你怎麼想?”陳樹公反問。
日本人已經作出決斷,楊玉珊就是球組一號。
他不能公然反對,說楊玉珊不是球組一號。
否則,不就跟日本人唱反調了麼?
“我想調查一下,日本人的結果,未必就是真實的。”胡然蔚沉吟着說。
“你只知道查清一件事就可以了,軍統的人,是怎麼出現在國民飯店的。”陳樹公緩緩地說。
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想得通,唯獨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從楊玉珊接到軍統的情報,再到軍統出現在國民飯店,楊玉珊幾乎沒離開過他的視線。
當天,楊玉珊既沒打過電話,又沒與外人接觸,難道軍統是神仙?
“我會查明的。”胡然蔚鄭重其事地說。
胡然蔚晚上沒有住在英租界,而是去了法租界,他準備住到胡海燕那裡。
之前他在華北區擔任情報處長,要抗日,自然不能把胡海燕牽連進來。
跟着陳樹公投靠日本人後,胡然蔚更加不想打擾胡海燕。
哪想到金惕明這個王八蛋,不知從哪裡打聽到了胡海燕,竟然將她帶到了憲兵分隊。
胡然蔚現在,每天都希望能與胡海燕見個面。
胡然蔚到家的時候,遠遠看到,門口站着兩個人。
他很是詫異,胡海燕怎麼會帶人回來呢?
等他坐的人力車停到家門口時,那人已經離開了。
“剛纔那人是誰?”胡然蔚進去後,好奇地問。
“曾紅。”胡海燕沒有隱瞞,徑直說道。
“她還來幹什麼?”胡然蔚詫異地說。
“不能告訴你。”胡海燕得意地說。
曾紫蓮晚上來找她,除了想請她勸說胡然蔚回頭外,也代表軍統,向她發出了邀請。
胡海燕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就答應了。
她可以請三天假,脫產去英租界訓練。
或許三天的時間不長,但能讓她感受訓練班的氣氛,掌握一些最基本的特工技巧。
“她是不是讓你勸我?”胡然蔚問。
“這是當然!”胡海燕得意地說。
“不對,她是不是還說了什麼?”胡然蔚敏銳的察覺到,妹妹的情緒很愉悅。
勸說自己重新給軍統效力,是胡海燕這段時間一直在做的事。
可她以前一直愁眉苦臉,爲何今天就這麼高興呢。
“不錯。曾紅問我,有沒有興趣爲國出力,願不願意跟她一起殺鬼子。”胡海燕微笑着說。
“你答應了?”胡然蔚心裡一動,曾紅還真是陰險,竟然從自己身邊的人下手。
如果胡海燕加入了軍統,他還能倖免嗎?
“當然,明天我就請假。”胡海燕說。
“你是不是要參加他們的訓練班?”胡然蔚馬上說。
“你現在是日本特務,不能告訴你。”胡海燕警惕地說。
胡然蔚還不愧是搞情報的,一下子就猜到了。
但曾紅也叮囑過她,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胡然蔚。
“好吧,我不干預你的事情。但是,以後你也別干預我的事情好不好?”胡然蔚說。
“那不行,我的任務就是勸你回頭。哥,難道你真要這條道上走到黑嗎?”胡海燕很是痛心地說。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跟你講,抗日不是嘴上說說的,搞不好就會丟了性命。”胡然蔚提醒着說。
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麼勸,胡海燕都不會回頭。
“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也不怕流淚。”胡海燕堅定地說。
胡海燕不怕苦不怕累,胡然蔚很清楚。
他也知道,胡海燕不怕流血不怕流淚,可他怕啊。
他們兩兄妹在海沽相依爲命,作爲兄長,他就像一個父親一樣,絕對不會讓胡海燕受一點傷害。
上次在憲兵分隊,如果不是金惕明把胡海燕弄過去,他能承認自己是球組二號麼?
第二天早上,胡然蔚正常吃過早餐就出門了。
然而,他才走出幾十米,又折返回來,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等着胡海燕出門。
胡海燕今天要去請假,先去了馬大夫醫院。
離開醫院後,胡海燕在醫院門口叫了輛人力車,胡然蔚想也沒想,隨手招了輛人力車,跟在後面。
然而,才走了一會,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人力車方向偏了。
“怎麼搞的?走錯路了。”胡然蔚怒斥着說。
“胡處長,沒錯。”車伕回頭看了一眼胡然蔚,微笑着說。
“你……”胡然蔚要伸手摸槍,但想了想,又將手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