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桑子岷送來的畫?畫得不錯。”孟子惆在畫布前站定,凝眸良久,才淡淡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回過頭來,臉色溫和,“聽說你最近吐得厲害,怎麼也不送個信兒給我,自個兒硬撐着。還好,這些太醫倒也不算是尸位素餐,看起來氣色還算不錯了。”
嚴真真悄眼看他,幾個月沒見,原本英俊的臉頰又多了兩分剛硬的線條。都說軍隊是最能鍛鍊人的地方,果然所言非虛。她想,如果她與他初相見時,他就是這樣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恐怕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和他對着幹。
不過,再端詳了一陣兒,沒發現他臉有怒色,嚴真真才稍感放心,小心翼翼地回答:“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敢打擾王爺。前線戰事吃緊,又怕打亂了王爺的戰略佈置,因此便沒讓他送信兒。”
“唔,有了身孕也不聲不響的?”孟子惆的眼睛,微微眯起。
“這個······也是一樣的原因。”嚴真真終於發現了,其實眼前這位還是在生氣的,只不過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比起兩個月前又有所增
“你不寫信,我就不知道了?”孟子惆對她極爲光棍的回答十分氣結。
嚴真真看見他的表情,才覺得與她長夜繾綣的孟子惆又回來了,心神這才放鬆,巧笑嫣然:“既然你知道了,那還用我寫信麼?”
孟子惆看着她尖尖的下巴,心裡剛剛聚集的那點怒氣·又被憐惜所替代。嚴真真用南疆的草藥救治桑子岷的事,他當然一清二楚。恐怕連嚴真真都不知道,她和桑子岷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逐字記錄在案,通過信鴿傳遞到他的手邊。
若論打探情報,孟子惆或許比不上她的空間集團。可是若論收集情報、分析情報的能力,十個嚴真真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而除了空間戒指這個秘密,嚴真真也不打算隱瞞什麼。事實上′正是由於她的這種態度,才使孟子惆怒容稍解。~
當然,如果他知道嚴真真如果不是動作不夠快,那幅畫早就被收起來的話,恐怕他的態度,便不會這麼悠閒。
“你呀!”他嘆息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而一邊的碧柳,早就很識趣地退了出去。當然,退出去之前,遲疑半晌·還是沒敢明目張膽地收去案上的兩幅畫卷。
嚴真真順勢倒入他的懷抱,可是撲鼻而來的塵土味,讓她胃部一陣翻騰。不及思索,仲手去推,卻並沒有能夠推得動。只是這會兒再忍不住,張口嘔吐。饒是她的頭偏得快,也有一半吐在孟子惆的身
她知道他其實多少有點潔癖,訕訕地笑:“對不住,我手上沒有什麼力氣,沒有把你推開。”
“永遠不許推開我。”孟子惆嚴肅着一張臉·更顯出久經沙場的威嚴。其實,能讓他親自上陣殺敵的機會並不算太多,如今他的身份·繫着臨川全境的安危和前途,自然沒有人敢讓他親身涉險。但衆親衛環護,孟子惆還是要舞槍衝鋒。這對於鼓舞士氣,有着莫大的作用。
嚴真真吐了一地,倒覺得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懨懨思睡。她撫着額,想要退後半步,卻被孟子惆緊緊地握住了手。
“我叫碧柳喚人進來收拾了。王爺·你都回了家·不用再穿渾身甲冑了罷?”她指了指他手臂上被她吐了一小半的甲片。
孟子惆卻毫不在意:“無妨,咱們進內室罷。碧柳·你進來把這裡收拾一下,再親自下廚做些清粥小菜。”
“不想吃。”嚴真真苦着臉。
不知道真是孕吐·還是因爲她的胃部變得格外敏感,空間外的東西,不拘吃下去什麼,都會無一例外地吐個精光。
雖說吃了吐,吐了吃,習慣就好。可是吃得辛苦,吐得更辛苦,她可不想再多受一次折磨。
孟子惆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脣角已經浮起了笑意:“又不是給你吃的,我連夜策馬狂奔,早餓得前心貼着後背了。WWw.點”
“哦。”嚴真真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又表錯了情。
碧柳忙答應了一聲:“是,奴婢這就進來。”
話音雖落,人卻沒有馬上出現。裡頭這對夫妻若是要做些什麼的話,這會兒興許還沒有收拾妥當呢!雖說自己是嚴真真的貼身丫環,這樣的場景,被她瞧見了總也不大適合。
嚴真真扶着案几正要舉步,卻覺身子一輕,竟是被孟子惆凌空抱起:“沒氣力逞什麼強?”
儘管是責備,可語氣裡,卻透着難以錯認的縱容。
“誰說我沒有力氣了?”嚴真真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不過是一時頭暈目眩,站立不穩罷了。”
孟子惆沒有反駁,不過臉上卻露着淡淡的笑意。回頭看見那幅嚴真真的肖像畫,形神畢肖,笑容卻更深濃了
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這幅畫裡浸淫着畫者多少心血。若是全無情意,怎可能畫到形神兼備,纖毫畢現?不過,桑子岷啊桑子岷,你出現得有些晚了點兒。
又或者說,當年爲他訂下婚事的父親,纔是最具有慧眼的一個。從前他並不明白父親的深意,只當是看中了嚴家的家勢。如今卻忽然醒悟,不管嚴真真的出身,她都是最適合自己的那個女子。
孟子惆解盔棄甲,換上了中衣,才坐到牀畔。嚴真真卸了釵環,已經倚着靠枕,鼻息沉沉。
他寵溺地嘆了口氣,替她拉過一張薄被。明明將要身爲人母,可是在生活的細節上面,卻仍然不知道注意。幸好碧柳雖然嫁給了小潘,還能早晚服侍。
接到嚴真真連續嘔吐半個月的消息之後,孟子惆的心都被揪成了一團。原本還打算再慢慢用水磨功夫,這時候也顧不得了。既然已經在前面做足了功夫,又有精兵悍將,一旦他態度強硬,餘杭方面竟是空前的合作,在兩天之內,完成了兵不血刃佔據餘杭和興州兩座城池的戰略目標。
而指派了餘杭和興州的臨時軍事最高長官和行政長官之後,他再也忍不住,出了餘杭城便策馬狂奔。
他想要見到嚴真真,而且要毫髮無傷。
還好,雖然略見消瘦,精神短少,倒還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這些太醫,怎麼連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
他因爲趕路,兩夜未眠,這時候也倦得緊了。把嚴真真抱到牀深處,自己纔在外邊躺了下來。摟着她嬌軟而熟悉的身子,很快也沉入了睡眠。
臨睡前的念頭卻是:其實她並不像臉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瘦弱,身上多少還是豐腴了些。遲疑了一會兒,把掌心貼向她的腹部,卻沒來得及感受一下未來的孩子,意識早已經迷糊。
醒來的時候,嚴真真還在酣睡。她呼吸清淺,睡容安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懷孕的原因,她眉心間總是消散不開的那點愁苦,這會兒卻消失殆盡。
“唔······”孟子惆不安份的手指,終於還是把嚴真真給弄醒了。她揮揮手,把他的手掌從自己的頰上揮開,半睜星眸,嬌慵地偏了偏頭,“怎麼醒了?”
孟子惆微笑:“這會兒可不是已到了晚間?碧柳的清粥小菜,怕是已經等得涼了。”
“啊,我不想吃。”嚴真真搖頭。散開的烏髮,落在她的頰上,雪膚花容,怎一個嫵媚了得?
“不想吃也多少吃一點兒,就算是陪我,嗯?”孟子惆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浸在了蜜罐裡,甜到化不開。看着她半醒半睡的嬌容,只覺得幸福,從心底深深,漸漸地漫了上來,幾乎滿溢着,要從喉嚨口溢出來。因此,這句話,說得纏綿悱惻,前所未有。
嚴真真這一回,卻是真的醒了。因爲孟子惆說話的語氣,溫柔得像是隨時能滴出水來。
“哦。”她沒有拒絕。
也許是因爲她被蠱惑,也許只是因爲她無法拒絕。連碧柳擺出那副懇求的面容,她都只得硬着頭皮吃下去。儘管在空間裡,她從來不會有腹飢之虞。
碧柳歡歡喜喜地端上了餐盤,粥是清粥,飄着幾片綠油油的野菜。菜可不是小菜,也不知道她是否一直沒得歇着,竟整治出了一桌子的菜。
“我看着就飽了。”嚴真真苦着臉。
“王爺,王妃這一陣兒怕見油星子,因此奴婢用油極少,王爺若是不愛吃,奴婢另做一份,放在側殿裡?”碧柳見了這一桌子菜,也有點不好意思。應該替孟子惆接風的,可她實在不忍心讓嚴真真單是坐着便嘔個七葷八素,只得委屈孟子惆了。
“把這幾道菜撤下去,賞給你和螺兒、抱冬幾個吃去。”孟子惆隨意點了幾盤菜,碧柳急忙福了一禮,眉眼無限歡喜。
連嚴真真也看出來,這些菜,多少沾了些油星子,不由得擡頭看向孟子惆,抿了脣笑:“王爺也陪着我吃素麼?那可不敢當,是不是要去……”
她以前這話說得習慣,這會兒順口說了出來,卻再繼續不下去。以前倒也罷了,可如今她的一腔情絲,已經系在他的身上,哪裡還肯把他送給齊紅鸞或者安容雅?
咬着脣,她乾脆向他攤牌:“齊紅鸞被我趕走了······”
PS:晚上會送上結局。因爲親們強烈要求,兩個人重歸於好不能算是大結局,因此只能算是個小結局。如果滿意於花好月圓的親們,可以把下一章作爲結局。
如果還希望看到真真和孟子惆的寶貝們,那就繼續期待,更多溫馨篇章,會保證每日奉上。謝謝親們一直以來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