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香閣。
夜輕螢領着幾人浩浩蕩蕩的到了斂香閣外,衆人齊齊無語。
這就是所謂男人喜歡的地方!
青樓!
皇城有一條街,名爲“花街”,裡面大大小小的青樓上百家,而斂香閣只是其中之一,且是十分不起眼的存在。
天黑之後,花街纔剛剛熱鬧起來。
街上,每隔一段路兩邊皆高掛着燈籠,將整條街都映得亮堂堂。
他們一路走來,便是看見很多青樓女子站在門口嬉笑着,想要將來往的客人拉進自家樓裡,這是那些青樓女子的生計。
斂香閣的門面並不起眼,門口也沒有人拉客,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這就是男人喜歡的地方?”沉魚指了指那牌匾,無語的問。
“是啊,不信你問袁將軍。”夜輕螢指向袁東。
袁東瞪眼:“幹嘛問我?”
其他人皆是齊齊的看向袁東。
袁東只好尷尬的笑笑,道:“其實我也不常來。”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都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娶妻生子,偶爾逛逛青樓,也不算啥吧?
“不用解釋。”李小瞞嘴角一抽。
“……”袁東扯了扯脣角,“小瞞,你別這樣嘛!”
他的形象啊!徹底毀了!
倒是姬朔比較鎮定,問道:“來這裡做什麼?”
“來青樓,當然是圖開心了。”夜輕螢說着,便是領着他們往裡衝。
“……”
衆人汗顏,卻只好跟了上去。
夜輕螢踏進大廳,卻發現這裡異常冷清,雖然燈火輝煌,卻看不見半個人影。
“這什麼鬼地方?不是青樓嗎?咋連個老鴇都沒有?”袁東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去過的青樓多了去了,可從沒來過這麼怪異的地方。
袁東想着,便是四下細細打量起來。
“幾位客官晚上好!”
忽地,一道有如鬼魅的聲音傳來。
衆人只覺冷汗無比,均是轉身,卻發現,老鴇不知道啥時候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了。
這老鴇面色慘白,脣上卻是鮮紅,活像個豔麗的女鬼。說話的時候,擠出來滿臉的笑,堆積在一起,煞是驚人。
這老鴇……要是站在門外迎接客人,指不定都得把人嚇跑!
夜輕螢尷尬的應聲:“好,好。”
她輕笑幾聲,牙齒都有點酸。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了!
老鴇上前幾步,道:“幾位客官有什麼事嗎?我們斂香閣今日並不營業。”
姑娘來逛青樓,必定不是尋歡作樂,再說了,這斂香閣也沒有小倌陪這些姑娘。再說了,今日斂香閣根本不營業。
老鴇開口,話說得卻很是僵硬,就連表情都很僵硬。
老鴇站在那裡,說這話,身體卻是紋絲未動,如此僵硬的模樣,着實恐怖。
“我們找紅袖姑娘。”夜輕螢開口。
老鴇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似是有些震驚,又有些意外。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僵硬的模樣,只道:“抱歉了幾位客官,紅袖今兒身子不舒服,不見客。”
“那可真是巧了……”夜輕螢皺眉,“可是我今日剛見過紅袖姑娘,也是說過了今晚來見她來着。”
“有這事?”老鴇顯然不大相信。
“當然啦!”夜輕螢攤手,道,“不信你去問問紅袖姑娘,她今日是不是去過七曜寺?”
七曜寺?
老鴇本是不信的,但是,在聽到夜輕螢說的這個地方之後,眸色微動,倒是信了幾分。
“幾位請稍等。”她決定還是去問個究竟。
老鴇上了樓,每走幾步,總要回頭看一眼廳裡的衆人,帶着滿腹的疑問,一直到了二樓,敲響了其中一間屋子的房門。
“誰呀?”裡面傳來了一道好聽的女聲。
“紅袖姑娘,您歇下了嗎?”老鴇好脾氣的問道。
“還沒,有什麼事嗎?”
“紅袖姑娘,來了幾位客人,想要見您。”老鴇稟報道。
裡面的紅袖似乎有些不高興了,道:“羅媽媽,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是不會見客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每個月初一,紅袖不見客,而今,是五月初一。
老鴇臉色僵了僵,隨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紅袖姑娘,那幾位客官說白天在七濯寺裡見過你,更是跟你有約在先纔過來的。”
老鴇心中疑惑不已,難道剛剛那幾人是騙她的?
屋裡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之後,紅袖又問道:“有幾個人?”
“一共五個人。”老鴇誠實的稟報,“兩男三女,看着都是些有身份的人。那兩個男的,有一個高高壯壯的,三十多歲,還有個年輕一點的,長得很好看;那三個女的,有一個年紀小點,大約十五六歲,還有兩個女子,手中都提着劍。”
屋中人又是默了,之後又是開口問道:“他們可說了是什麼事?”
“並沒有。紅袖姑娘可是不認識這幾人?要不我回了他們去?”老鴇問道。
老鴇問完又是等了一會,卻是始終沒聽見紅袖回答。
正欲再問,面前的門卻是“吱呀”一聲開了,紅袖便是出現在老鴇的視線裡。
只見她濃妝豔抹,墨發隨意高挽起,頭頂斜插着一支纏枝釵,着一襲煙霞色的逶迤白梅蟬翼紗,只是髮絲有些許凌亂,外衣也似乎是剛披上,儼然是剛起牀的模樣。
“紅袖姑娘這……”老鴇下意識看向紅袖身後。
紅袖立刻冷下臉,道:“看什麼?”說罷,她便是伸手,猛地將門關上,邁步走了出來。
老鴇被驚了一下,陪着笑臉道:“紅袖姑娘莫要生氣。”
紅袖顯得有些不耐煩,道:“人呢?”
老鴇忙爲紅袖引路,道:“紅袖姑娘請,正在樓下呢!”
紅袖扭臀,隨着老鴇一起下樓。
待到了一樓大廳之時,老鴇又是一驚。
先前明明是五個人,這會怎麼就四個人了?
老鴇擦了擦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只有四個人,還有一個呢?
“就是你們幾位要見我?”紅袖問着,細細打量這幾人,將這幾人的相貌都記入心中。
五人同行,如今缺的人是李小瞞。
夜輕螢見到紅袖,不着痕跡的打量了紅袖一番。
妝化得太濃,都看不出本來相貌了,但卻是個美人,還是個有眼力勁的美人,弱風扶柳,眼中卻滿是精明。
“是我要見你。”夜輕螢主動報上名。
紅袖確信自己不認識夜輕螢,但,她也不敢胡亂得罪人,便是溫和的問道:“敢問姑娘是?”
“你不必管我是誰,只用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夜輕螢微笑。
“姑娘請問。”紅袖納悶,並不覺得一個陌生人能問什麼問題。
“請問紅袖姑娘,你的良人何時迎你過門呢?”夜輕螢笑問。
紅袖臉色一白,看向夜輕螢之時,滿是警惕。
隨後,她笑了笑,道:“姑娘說笑了,紅袖乃是煙花女子,又怎能期盼良人迎我過門呢?再說了,紅袖並沒有什麼良人。”
“真的沒有?”夜輕螢淡淡的問道。
“沒有。”紅袖認真的回答。
一旁的袁東和姬朔很是疑惑的看向夜輕螢,完全不知道夜輕螢在說什麼,他們更是無法理解,夜輕螢怎麼會好端端的跑來找一個煙花女子!
夜輕螢聽着紅袖的話,卻是猛地變了臉色,道:“撒謊!”
紅袖嚇得一抖,隨後,面色僵硬,勉強扯出一道笑容,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夜輕螢冷哼一聲,道:“哼!你還敢問我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他未婚妻!”
紅袖臉色頓時煞白一片,顫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聽不懂嗎?”夜輕螢態度強硬,語氣也十分不友善,“你以爲,你躲進了青樓,我就找不到你了嗎?別做夢了!”
紅袖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幸得老鴇扶住。
“這位姑娘,你這樣咄咄逼人,未免太過分了!”那老鴇看不慣夜輕螢對紅袖無禮,便是皺着眉,爲紅袖出頭。
“你閉嘴!”沉魚二話不說,直接拔劍。
那老鴇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夜輕螢看向紅袖,道:“別這麼看着我,你很委屈嗎?我說錯了?”
紅袖低着頭,揪了揪袖子,並沒有出聲辯駁。
老鴇敢怒不敢言。
袁東湊到沉魚身邊,小聲問道:“你們家小姐這是在做什麼?”
沉魚皺眉:“不知道。”
“……”袁東覺得夜輕螢八成是有病!
姬朔則是看着紅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正當這時,身邊傳來一聲巨響,二樓的一扇門直接飛了出來,砸在大廳之中,發出了巨響,同時也驚動了夜輕螢等人。
沉魚下意識擋在了夜輕螢的前面,看向被砸出一塊窟窿的大廳中央。
紅袖看向二樓,發現被踹掉的正是自己的房門,頓時臉色頓變,忙不迭的要往二樓奔跑而去。
緊接着,兩道身影便是從紅袖的房間裡打了出來。
“小瞞?”
“秦將軍?”
……
那兩個打鬥的身影,不是李小瞞和秦靖又是誰?
紅袖見這兩人出來,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扶着樓梯的扶手,什麼也說不出來。
老鴇見狀,趕緊去將大門關上。
“李將軍,你什麼意思?”秦靖好不容易從李小瞞的攻擊中抽出身來,站立之後,看向李小瞞,有些不悅的說道。
“本將軍這是在替你的未婚妻出氣!”李小瞞一本正經的說道。
秦靖皺眉,他哪裡來的未婚妻,他怎麼不知道?
要說,秦靖的相貌,也算是出色的。身材修長,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薄卻緊抿的脣,一身墨綠色的常服,無一不透着一股的涼薄氣息。
“你別胡攪蠻纏。”秦靖雖不知道李小瞞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很肯定,他沒有未婚妻!
“你心虛了?不敢跟你的紅顏知己坦白了?”李小瞞面無表情的說着,惹得秦靖更加無語。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到李小瞞了。
“李小瞞,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惹到你了?”秦靖想不出來。
“好了,你們別打了!”紅袖有些着急了,“有什麼話大家坐下來說清楚不行嗎?”她看得出來,李小瞞武功很好,而這裡還有另外幾個高手,若是這樣糾纏不休,吃虧的只會是秦靖。
李小瞞收了劍,道:“也是該坐下來好好說說。”走回夜輕螢身邊。
紅袖被老鴇扶着,重新到了夜輕螢等人身邊。
秦靖扔了手中兵器,朝着他們走來,卻是發現袁東和姬朔都在,這一來,他們天機營四大統領倒是齊全了。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秦靖皺眉,他在這裡的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纔是。
“想不到,老秦你豔福不淺啊!”袁東意有所指。
紅袖臉色白了白。
秦靖伸手想去拉紅袖,紅袖卻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開了秦靖。
“怎麼了?”秦靖又是皺眉。
紅袖咬脣,卻是看向夜輕螢。
夜輕螢輕咳一聲,道:“紅袖姑娘,我剛是逗你的,我可不是秦將軍的未婚妻。”
“什麼?”紅袖又是一驚,看向夜輕螢。
夜輕螢轉向秦靖,道:“秦將軍,我們還是借一步說話吧!”
“走吧!”秦靖雖然很不喜這幾人闖進來,卻還是轉身,帶他們上了樓。
老鴇等在門外守着,其他人都一起進了屋裡。
今日不營業,老鴇讓所有姑娘都離開了,因此,這偌大的斂香閣,就只剩下她與紅袖,還有秦靖這個“客人”。
“說罷,到底找我何事?”秦靖也不傻,這麼多人一起跑過來,肯定不是找他和紅袖的麻煩這麼簡單!
夜輕螢卻是細細打量着紅袖,道:“紅袖姑娘好生眼熟啊!”
紅袖臉色又是一白,下意識往秦靖的身後躲去。
妝容化得再濃,五官依然還是有些辨識度的。
李小瞞掃了一眼:“不用躲了,沈小姐。”
紅袖的身形不由得一顫,到底還是被認出來了。
秦靖便是護着紅袖,道:“你們是來找我的,有什麼事衝我來,與她無關!”
“還真是護短!”夜輕螢嘖嘖嘆道,“放心吧,即便我們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會告訴旁人,來找你,很簡單。”
“說。”
“天機營四大統領需要同心協力。”夜輕螢低聲說道。
“我從來就沒想過不跟他們同心協力。”秦靖回答道。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夜輕螢滿意的點頭。
“但是你是誰?”秦靖又是皺眉。
“我麼?我叫夜輕螢,唔,將來,應該是天機營的新主人!”夜輕螢扯了扯脣角。
袁東先是一愣,道:“小姑娘,你口氣也太大了吧!雖然你現在已經是侯爺了,但是,你是不是太目中無人了?”
“你憑什麼讓我們信服?”姬朔也有些意外。
夜輕螢則是看向他們,自信不已:“除了我,再也沒有人能接管天機營了。”
李小瞞輕咳一聲,道:“這點我認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夜輕螢的真實身份,她自然無條件的站在夜輕螢這邊。
“夜輕螢……”秦靖低聲說出夜輕螢的名字,瞭然於心,“原來是素衣侯,幸會幸會!”
“好說。”夜輕螢淡笑,又是看向紅袖,道,“秦將軍可真懂得憐香惜玉,不過,秦將軍覺得將人放在這青樓能放一輩子嗎?”
“我別無選擇。”秦靖也不想委屈了紅袖,可,只有在這裡,才能保證她絕對的安全。秦家是不會管他進出青樓,但進出別的地方,就難說了。
“你在怕什麼?”夜輕螢問。
秦靖沉默。
“怕她受傷,不是嗎?”夜輕螢笑問。
“是。”秦靖承認。
“我有辦法讓你們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要試試嗎?”夜輕螢挑眉。
秦靖頗爲驚訝的看向夜輕螢,雖然他從未了解過夜輕螢,但看見夜輕螢眼中的自信,他覺得自己竟然相信了。
“如果你真的可以幫紅袖,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秦靖倒也爽快。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夜輕螢低笑,“你只需好好當好你的將軍,這天機營,也有你的一份力量。”
“好。”秦靖點頭。
李小瞞也開口了,便是長話短說:“秦將軍,我們今夜來此,目的很簡單,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我們這邊,我們要合力讓天機營脫離夏侯崢的掌控。”
袁東更是忿忿不平的開口:“夏侯崢這個人渣,公主竟然是他所害,簡直太過分了!”
秦靖點頭,道:“好,我與你們一起。”他原本,只是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是想兩不相幫的,可如今,到底還是被拖下了水。
但,爲了她,怎樣他都願意。
這世上,總是有些癡情人,爲愛,奮不顧身。
衆人又是就目前的局勢討論了一會,夜也深了,便是紛紛告辭。
秦靖和紅袖一直送他們到大廳,老鴇前去開門。
門一打開,卻有兩人直接闖了進來。
雙方打了個照面,皆是愣住。
“司空?”夜輕螢指着司空,一臉納悶。
沒想到,這個點,司空竟然帶人來了。
司空一看屋裡的衆人,眼角一抽,全都是熟人!
而紅袖,在看見司空帶來的人之時,臉色頓時煞白,眼中更是不可置信。
“你果然在這裡!”
------題外話------
有木有人要猜猜紅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