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嬤嬤推開蔣氏的房門,“夫人,蘇院那邊剛纔派人來…”
“派人來做什麼?”蔣氏喝茶的手放下,語氣有些不善。
她旁邊坐着面色發白的柳涵和蔣夢瑤。
三人剛纔正說着御林軍包圍鎮國公府的事情,也不知接下來會如何,心中都很惶然。
“國公爺說,這次鎮國公府恐怕麻煩大了,他想安排人送表小姐和表少爺悄悄離開,畢竟他們不是國公府的人,不想牽連他們。還說…”
聽到這,蔣氏語氣和緩了些,“還說什麼?”
“還說,如果夫人想離開的話,和離也好,休書也罷,國公爺願意放夫人離開。”
蔣氏怔住,美麗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盛嬤嬤。
盛嬤嬤道:“夫人,是陳護衛親自來傳的話!您要是同意,奴婢現在…”
蔣氏突然冷笑一聲,“他當我是什麼?不讓我走,我就不能走,讓我走,我就得走?我偏不走!”
“夫人,您別意氣用事!”盛嬤嬤勸道:“您鬧了這麼多年,不就是想離開鎮國公府嗎?現在國公爺願意…”
“他就是見不得我好!我若這個時候離開,外人只會說我大難臨頭各自飛,薄情寡義,貪生怕死!我怎能如他的意?”
盛嬤嬤還欲再勸,蔣氏道:“我心意已決!嬤嬤不必再說!涵兒,夢瑤,你們馬上準備一下,先離開國公府。”
“表姨,我不走。”柳涵道:“我雖然害怕,可我自小受國公府恩惠長大,絕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蔣夢瑤也是怕得不行,但大家都不走,她一個人也不敢走,弱弱道:“表姨,柳表哥,你們不走,我也不走。”
“好!不愧是我蔣玲的親人!”蔣氏難得露出笑容,竟然帶着兩分意氣風發,“那就一起留下來,是生是死,咱們都在一起!”
——
悅心院。
御林軍包圍鎮國公府的那天,悅心院的人全部都知道了,除了梳雲。
她在牀上養傷,除了偶爾坐在輪椅上,到院子裡吹吹風,大部分時間都在牀上度過。
出事後,悅心院的人,並沒有特意告訴她。
直到三天後,梳雲覺得有些不對勁。
之前幾天,每天青桐都會在清晨或傍晚的時候,過來陪她說說話。
但現在已經有三天沒來了。
一天兩天不來,梳雲覺得正常。
畢竟青桐時常陪在陸心顏身邊,只要陸心顏外出,她便會跟着一起出去。
或許是回來得太晚,出去得太早,不想打擾她養傷,所以便沒來打擾她。
但三天不來,就有些令人懷疑了。
而且陸心顏也沒來,之前並沒有聽說要出遠門。
“小荷!”
梳雲叫了幾聲,才見小荷匆忙跑進來,“梳雲姐姐,什麼事?”
“青桐呢?”
小荷支吾道:“青桐姐姐…陪着小姐出去了。”
“那小姐去哪了?”
“小姐…小姐去哪,也不是全都告訴我,我…我不知道。”
小荷並不會撒謊,此時面上神情很不自然,梳雲一下子就看穿了。
“小荷,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梳雲姐姐,沒事,你放心養傷…”
“說實話!你不說,我出去問府裡其他人!”
梳雲作勢要下牀。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
她們之前瞞着梳雲,是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不想耽誤梳雲養傷。
但現在事情過去幾天,看起來似乎很嚴重,小荷想着這事也瞞不了了,便將皇上中毒,蕭情被疑是下毒人,陸心顏與蕭逸宸被抓,朱雀堂、鎮國公府等皆被監視起來的事情全都說了。
梳雲震驚道:“什麼?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梳雲姐姐,這事就算你知道了,除了擔心也沒別的辦法,所以大家才瞞着你!你不要擔心,好好養傷!星羅姐姐說,田叔正和琳琅閣想辦法,相信他們一定會將小姐和姑爺救出來的!”
“我知道了,小荷,你去忙吧。”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叫我。”
小荷離開後,梳雲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小姐和姑爺能動用的力量,現如今只有一個琳琅閣。
她雖不懂這些幫派勢力,可心中也清楚,琳琅閣再厲害,畢竟不到一年的光景。
從建立初期到現在,基本沒辦過什麼太大的案子。
現在關乎到陸心顏和蕭逸宸,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她實在沒法像小荷那樣,完全將寶壓在琳琅閣身上。
一道黑金色狂妄的身影,突然闖入她的心房。
梳雲不自覺撫上胸口,感受那處的悸動與劇痛。
若是能求得他出面…
或許這事就多了一份轉機!
可是,他怎麼可能會出面?
只怕她跪在地上求他,再走十次炭火,他也會無動於衷!
不過那又如何?
就算他不屑一顧,她也得去求一求!
梳雲看看自己的腳。
白芷的藥很有效,現在已經開始結痂了。
牀邊放了一雙新鞋,是陸心顏安排呂嬤嬤特意給她縫的。
裡面據說是塞了什麼棉花,待她腳好後練習走路用,可以減輕疼痛。
梳雲試着穿上鞋子。
鞋子做得比較寬鬆,穿上去倒沒什麼感覺。
但當她試圖站起來時,卻因疼痛,立馬摔倒在地,發出砰的巨響。
“噝!”梳雲倒抽口氣。
外面經過的星羅聽到聲音,連忙跑進來。
見她穿着鞋,不贊同地責備道:“梳雲,我知道你躺在牀上幾天很難受,但你腳上的傷還需要些日子才能好,急不得!”
梳雲被誤會也不生氣,在星羅的攙扶下坐上牀後,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星羅。
“你想去求龍爺?這不行!”星羅張大嘴。
梳雲與龍天行之間的事,星羅並不清楚箇中原由,只知梳雲受傷回來,覺得是龍天行折磨的。
所以對於梳雲要去找龍天行求情,直覺反應是不同意。
“總得試一試。”梳雲冷靜道:“咱們和小姐姑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這麼做不光是爲了他們,也是爲了自己!我去求他,最多被他拒絕羞辱,總不會要我的命!在生死麪前,羞辱算什麼?”
星羅沉默了,她知道梳雲說得對!龍天行若是想要梳雲的命,當初就不會讓梳雲活着回來!
“我和夏知她們商量一下。”星羅道:“不過現在鎮國公府外面御林軍把守,就算大家都同意了,你也未必出得去!”
“盡力試試吧,辦法總是有的!”
就在星羅同夏知呂嬤嬤溝通時,琳琅閣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說要想破皇上中毒案的局,關鍵人物是龍天行。
他們現在正在想辦法接觸他,讓悅心院的人安心,同時注意鎮國公府的動靜,以免有人從中作亂。
田叔出於顧慮,沒有將斷魂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悅心院的人。
但光關鍵人物是龍天行這幾個字,就讓她們不得不答應梳雲,讓她冒險出去。
兩天後,梳雲終於逮着了個機會,趁御林軍換班時,悄悄溜出了鎮國公府。
她的腳經過這兩天,又好了些,不過僅能勉強下地試着走一走。
這下從鎮國公府出來,腳底很快劇痛,一片溼濡。
梳雲顧不上理會,叫了輛馬車,直奔龍府。
龍府管事見到她,大爲驚訝,“雲姨娘,你怎麼來了?”
梳雲行了個禮,“管事,我想求見龍爺,麻煩您通報一聲。”
“真不巧了,爺前天出去散心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梳雲急道。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爺行事,一向不喜跟下人交待行蹤。”
梳雲滿心失望,“那我晚點再來。”
她轉身離去,腳下血漬滲出,留下一個一個血腳印。
管事看得膽戰心驚,“雲姨娘,要不進府處理一下腳上的傷再走?”
梳雲沒聽到他的話,自顧往前走去。
管事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在門口急得團團轉。
最後一拍腦袋。
冷統領離開前交待過,府裡若有什麼緊要事,飛鴿傳書給他。
雲姨娘這事,管事不知緊不緊要,但多說總比漏說好!
梳雲扶着牆走了一會,腳實在痛得不行,便準備叫輛馬車,先離開這裡。
手剛擡起,突然後頸一痛,整個人暈了過去。
待模模糊糊醒來時,發覺四周很暗。
梳雲以爲是天黑了,不過擡頭查看,見到前方很幾條很亮很細的光。
一細看,原來是窗戶上蒙了黑布。
她想坐起來,發覺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
掙扎中,腳不小心踹到什麼東西,那東西悶哼一聲。
此時她雙眼已有些適應黑暗,藉着沒有蒙得嚴實的窗戶透進來的光,隱約看到她剛纔踹到的是名女子。
“喂,你還好吧?”
她用腳踹踹那名女子。
那女子悠悠醒轉,呻吟了兩聲後,問道:“這是哪裡?”
聲音聽着有些耳熟,應該是熟人。
梳雲道:“我是珠珠郡主身邊的梳雲,你是?”
那女子自言自語道:“梳雲?哪個梳雲?哦,我想起來了,舅舅身邊的雲姨娘。”
梳雲敏感地捕捉到舅舅兩個字,“你是姚雪姚小姐?”
“我是姚雪,這是哪裡?”
“不知道,我們應該,被綁架了。”梳雲道:“姚小姐,你怎麼會被綁架?”
“我也不知道。”姚雪道:“我和阿爹阿孃出去遊玩,昨天晚上纔回京,一回來就聽說了姐姐的事情。今早我說服阿爹阿孃,出來找舅舅,想讓舅舅幫忙,結果舅舅不在,我打算先回府,結果一上馬車就暈了。”
“我也是想去求…龍爺,聽說他不在,想找個地方先落腳等他回來,然後被人打暈了。”
“這是誰要綁架我們?他們想做什麼?”
“我猜想,或許是有人不想我們找龍爺幫忙。”梳雲道:“那人肯定是給皇上下毒的真兇!”
姚雪只知陸心顏被抓,其他的什麼都不清楚,梳雲幾乎瞭解整件事情,所以一結合她與姚雪被人綁架,立馬推斷出這個結論。
“那人是誰?”
兩人正說着,這時,門突然被推開。
突然如其來的光芒,讓兩人同時閉上眼。
緊接着,門迅速被關上,屋子裡有人點上了燈。
梳雲與姚雪睜開眼。
只見屋裡進來了三個人。
一女兩男,均穿着黑色勁裝。
女子面上戴着面具,兩名男子則蒙着臉。
姚雪縮到梳雲旁邊。
“你們是誰?”梳雲問,“抓我們來想做什麼?”
女子笑了笑,刻意壓低的聲音,依然讓梳雲覺得耳熟。
“你們不用管我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活命的方法!”
“什麼方法?”
“咣噹”,一把匕首落到兩人面前,寒光閃爍。
女子道:“這裡有把匕首,你們誰先搶到殺了對方,活着的人,我便讓她離開。”
“我不信!”梳雲道:“你不過是想看我們自相殘殺!”
姚雪鼓起勇氣道:“我…我也不信!”
她連殺雞都沒殺過,何況殺人。
“你們若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考慮,若你們還是不動手,那我就讓他們殺了你們!”
兩名黑衣男子,配合着女子的話,亮出身上的長劍。
長劍冷厲,燭光下的寒光中泛着猩紅,一看就飲過不少人的鮮血。
屋子裡靜下來,只有燭火滋滋燃燒的聲音。
地上的匕首上,反射着跳躍的燭火,像地獄之火在舞動。
“梳雲,現在…該怎麼辦?”姚雪小聲道,她好害怕。
梳雲衝着黑衣女子擠出笑容,軟聲道:“你抓我們來,是有別的要求吧,不如你說說看,能答應的,我們一定答應你。”
黑衣女子得意大笑,“你剛纔說對了,我就是想看你們自相殘殺。所以省點口水,不如想着怎麼搶到匕首,讓自己活下去。”
梳雲收起笑臉,“若我殺了她,你真會放我離開嗎?”
“你猜?”女子狡黠道:“你若試了,還有一線生機,你若不試,就一點機會也沒有!”
梳雲看了她一會,突然用下巴指向姚雪,“你知道她是誰吧?”
女子一怔,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你問這話什麼意思?”
“她是左督御史龍天行最疼愛的外甥女,當今皇后的表妹,二皇子的表姨。”梳雲道:“若你們殺了她,你們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兩名黑衣男子果然被震住,相互看了一眼,眼裡露出七分懼意。
女子冷笑一聲,“你不用嚇唬我,我不是被嚇大的!”
梳雲道:“我不是嚇唬你們。我知道你們不敢殺她,如果我殺了她,既使你們放了我,皇后二皇子和龍爺都不會放過我,最後我還是難逃一死!所以這匕首,你收回去,我是不會搶的!”
她頓了頓,“不過,我很怕死!所以我有個辦法,能讓她死,而不被龍爺發現她是怎麼死的。”
“什麼辦法?”女子快速問道,突然察覺到自己有些過於急切,咳嗽一聲掩飾。
“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梳雲微笑道。
她與姚雪手腳都綁着,女子也不怕她們使手段,聞言站起身,朝兩人走去。
“再過來一點。”
女子又走了兩步。
“再過來一點。”
“蹲下來。”見女子蹲下來,梳雲將頭湊過去,輕聲道:“我這個辦法是…”
她聲音極小,女子聽得不清,不由將身子朝前移了移。
梳雲猛地向前,咬住女子臉上的面具繩,用力扯了下來。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兩人面前。
“溫如香,果然是你!”
溫如香一下子沒回過神,待回過神後,猛地掄起一旁的椅子砸過去。
“賤人!”
“小心!”姚雪驚呼一聲。
梳雲下意識一偏頭,椅子砸到姚雪的頭上。
鮮血順着蒼白的臉往下流,姚雪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姚小姐!姚小姐!”梳雲嚇得大叫,“溫如香,還不快點幫她止血!你想被龍爺殺死嗎?”
溫如香本不想理會,最後不知想到什麼,讓一名黑衣男子上前替姚雪松綁,然後隨意用布裹住她的頭。
“姚小姐,姚小姐!”梳雲不斷呼喊,“別睡過去,快醒過來。”
溫如香終是女子,那手勁並不大,姚雪暈了一會後,恍恍惚惚地睜開眼。
一剎那間,腦海裡似有無數浪潮洶涌而至。
痛得她快要裂開。
眼前人影重疊搖晃,好一會纔看清。
“啊!”姚雪突然一聲尖叫,全身顫抖個不停,指着溫如香叫道:“是你!我想起來了,是你推我出去的!當年在清巖寺外,是你將我推給山匪的!”
溫如香面色一下子慘白。
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接着,她瘋狂笑起來,“想起來了?不過可惜,你想起來得太遲了!過了今日,這世上再無姚雪,只有溫如香!”
梳雲道:“我明白了!原來你一直針對小姐,是因爲當年姚小姐被山匪劫走的事情,根本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故意將這件事推到不知情的小姐身上,一心想着只要小姐死了,這個黑鍋,就永遠只能由她揹着!”
“沒錯!但這事能怪我嗎?當年我也只有九歲,突然來了一羣山匪,我讓她們各自逃開引開山匪。可誰知阿雪卻突然跑回來,將山匪重新引過來,要是被發現了,我還有命嗎?”
姚雪白着臉道:“我當時,當時想的是,我們都跑了,就你沒跑,被抓走了怎麼辦?所以我纔會跑回去,想帶着你一起跑,我不是想將山匪引過去!”
溫如香猙獰道:“哼!這個時候你想編什麼理由都可以!總之若不是你突然跑回來,我也不會將你推出去!這一切本不會發生,要怪只能怪你!姚雪,這事是你自己造成的,我沒有錯!沒有錯!”
“溫如香,你真好笑,明明自己貪生怕死,還不承認!那羣小姐們中,你年紀最長,利用大家都聽你的話,你讓別人引開山匪,自己避開危險,獲得生機,還說什麼你沒有錯?”梳雲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溫如香道:“是又怎樣?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想要活下來,有什麼錯?誰不怕死,難道你不怕死嗎?”
“我怕死,我也自私,但我認!”梳雲道:“我不會像你一樣,爲自己找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溫如香冷笑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你們今日,必死無疑!梳雲,要怪就怪阿雪突然想起一切,不然…”
“你本來就沒打算放過我們!”梳雲一針見血地打斷道:“姚小姐的事情,像一把刀一樣,懸在你的頭頂,只要她哪天想起,那天就是你的死期!所以你剛纔要我們自相殘殺,就是想借我的手,殺了姚小姐,除去心頭大患!”
溫如香輕輕一笑,“你知道我爲什麼討厭陸心顏嗎?”
“因爲我家小姐不只什麼都比你厲害,最主要她還心地善良。”
“因爲她不只自己優秀,連身邊的丫鬟都優秀!”溫如香道:“白芷,醫術高明,青桐,武藝超羣,小荷,天真爛漫!現在又來一個你,原本我以爲你就空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讓舅舅迷了眼!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有一顆玲瓏心!”
“謝謝誇獎。”
“不過,有什麼用呢?”溫如香脣邊綻出笑容,像有毒的花一樣妖豔,“反正你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
“有姚小姐,我相信龍爺會找過來的。”
“你們都知道龍爺外出遊玩了,難道我會不知道?”溫如香道:“不然我會在這裡跟你們兜圈子浪費時間?今天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你們死心吧!”
“就算你今日殺了我們,”姚雪道:“舅舅,舅舅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的好阿雪妹妹,所以我現在還沒殺你們啊。”溫如香笑道:“我正在想辦法,製造你們相互殘殺的錯覺,讓舅舅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以後,他最疼愛的外甥女,就只有我一人了!”
她圍着緊緊靠在一起的兩人轉了兩圈,自言自語道:“若是讓他們殺了你,他們是男子,力道大,從傷口上就容易看出來…所以最好是女子動手…”
那兩名男子聽到這話,不由鬆了口氣。
“這裡兩名女子,現在你是肯定不會動手的,若是我動手…不,我不能親手背上人命…要不就找個人來動手…”溫如香拿定主意後,對其中一名黑衣男子道:“你去外面抓名女子回來,十六七歲,身形嬌小的。”
“是!”黑衣男子應聲而去。
溫如香笑吟吟道:“阿雪妹妹,雲姨娘,我讓人抓名女子回來,逼她先殺阿雪妹妹你,然後再抓住雲姨娘你的手抹斷雲姨娘的脖子,最後將匕首留在雲姨娘手裡!等舅舅來看到這一幕,一定會以爲你們起爭執,雲姨娘錯手殺了阿雪妹妹,最後害怕自盡而亡。”
梳雲道:“你的辦法不錯,不過你想過沒有,我爲什麼要跟姚小姐起爭執,而錯手殺了她?”
“因爲你恨舅舅啊!你離開的時候,舅舅逼着你走火炭,差點害你丟了性命,你懷恨在心,見到阿雪妹妹心中有恨,不奇怪吧。”
梳雲沉默了。
在外人看來,這個理由,確實說得通。
“那你如何解釋,我在這個時候離開鎮國公府?”
“你都說你怕死了,你主子被關起來,你害怕被牽連丟了性命,私自跑了出來,準備逃跑,結果碰到阿雪妹妹…”
“溫小姐,我不得不配服你,陰謀這麼縝密!”梳雲嘖嘖兩聲,忽爾一笑,靡麗嬌豔,“不過你能猜到,我現在想做什麼嗎?”
溫如香微微一楞。
就在這瞬間,梳雲突然身子向前,將一直扔在那裡的匕首抓在手上。
她手上的繩子,在與溫如香交談的過程中,被姚雪偷偷解開了。
“你拿住匕首有什麼用?”溫如香不屑道:“你們一個頭上受了傷,一個腳受了傷,制服我一人都不行,何況我還有幫手。”
“我沒說要制服你。”梳雲幽幽道:“如果我用這把匕首,弄斷我自己的手筋,你還能如何陷害我?”
溫如香怔住。
手筋斷了的人,還怎麼殺人?梳雲要是殺不了人,她怎麼陷害她殺姚雪?
“我不信你敢對自己下手!”溫如香面色鐵青道。
“不信試試看啊。”梳雲將匕首架在自己手腕上,無所謂道:“右手割左手,再用牙齒咬住匕首割右手,完美!”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居然有兩分像龍天行。
溫如香氣憤地看着她,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頭一扭,看向另一名黑衣男子,“你過來!”
“快跑!去搬救兵!”就在這時,梳雲突然將姚雪推向門邊。
姚雪在地上滾了一圈,站起身拉開門,回頭看了一眼,迅速向外衝去。
“你個賤人!”溫如香衝上去狠狠扇了梳雲一巴掌。
梳雲一個不防,被扇倒在地上,手中匕首緊緊握着。
“去將她追回來!”溫如香尖叫道。
“是!”
黑衣男子衝出去,屋內只留下溫如香和梳雲。
梳雲雙腳還綁着,腳上的血漬已經乾涸,傷口與鞋底粘在一起,動一動都痛,更別提跑了。
所以方纔,她讓姚雪跑了。
救兵,想來是搬不到的。
但最起碼,她讓他疼愛的外甥女活下來了,日後希望他偶爾會因爲感激,想一想她吧。
梳雲輕輕勾了勾脣,對溫如香恨不得撕了她的眼光,視若無睹。
“我真是小瞧了你!”溫如香道:“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能讓阿雪跑掉!你真的不怕死嗎?”
“怕啊,怕得不得了!人生這麼美好,如果能活下來,誰想死?”梳雲道:“可是你會因爲我怕死,而讓我活着嗎?”
“做夢!”
“所以啊,不是我不想活,是你不讓我活!我能有什麼辦法?”
“本來我想給你個痛快的,但可惜,你實在太不識擡舉了。不折磨折磨你,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溫如香看向她的腳,“腳很痛吧?”
她微笑着,像魔鬼一樣,一腳狠狠踩向梳雲的腳。
“啊!”梳雲痛徹心扉地慘叫,手中的匕首差點握不住掉在地上。
她奮力刺向溫如香,被溫如香輕巧避開。
梳雲痛得縮成一團,渾身直冒冷汗。
溫如香搬起屋裡的凳子,朝梳雲的手臂砸去。
幾下之後,梳雲不支,匕首掉在地上,被溫如香快速撿去。
沒了匕首,溫如香更加肆無忌憚。
她笑着逼向梳雲,“我剛纔又想到了一個法子。你拿着匕首和阿雪在爭鬥過程中,阿雪用頭上的珠釵抵擋,不小心劃花了你的臉,你的眼睛…”
溫如香拔下頭上的釵,比劃着朝梳雲的臉揮過去,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角度。
只見她突然雙眼一亮,手下用力…
“住手!”
一聲怒吼夾着龍吟之勢,隨着門被踹開,朝溫如香劈頭而去。
一瞬間,如山崩地裂,狂風海嘯。
溫如香手一抖,珠釵掉在地上。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梳雲渾身一鬆,暈了過去。
姚雪衝過去,嚎啕大哭道:“梳雲,你醒醒,你別死,我找到舅舅了,他來救你了!”
“舅舅,不關我的事,我是被逼的!”溫如香癱倒在地上,渾身抖得如篩子,痛哭流涕,“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逼我這麼做的,舅舅,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姚雪憤怒道:“你胡說八道!你明明是怕我想起一切告訴舅舅,你想殺死梳雲,想殺死我,還想僞裝成是梳雲殺死我!你說從此以後沒了我,舅舅就只疼你一個!”
“不是這樣的!舅舅!”溫如香手腳並用爬到龍天行腳邊,哀聲道:“我知道阿雪妹妹是您的心頭肉,我想害誰也不敢害她!當年我不是故意推阿雪出去的,我本來是想拉她的,結果不小心失手推了她,後來因爲害怕不敢說實話,才一直瞞着舅舅!但我心裡一直很愧疚,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找她,還被假姚雪騙了!舅舅,我真的是無心之失,現在阿雪平安回來了,您就原諒我一次!
今天的事情我沒有騙您,真的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怕阿雪妹妹跟您求情,您會出手救出鎮國公府與三皇子,讓三皇子成爲二皇子登基的最大阻礙,這才逼我抓了阿雪妹妹!至於雲姨娘,因爲她恰好出現,所以順便抓了。真的舅舅,我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舅舅要是不信,可以去跟皇后娘娘對質!”
她流淚的模樣甚是楚楚可憐,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龍天行幽黑的眸子動了動,“她身上腳上的傷,誰弄的?”
平靜的聲音裡,聽不出一點波動。
卻讓溫如香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她沒想到,她說了這麼多,龍天行不是想要去同皇后對質,而是問梳雲身上的傷,是誰弄的。
溫如香牙一咬,“是我不小心…”
“冷格,讓人將她帶下去。”龍天行道。
溫如香以爲龍天行信了她,要將她帶下去,然後找皇后對質,心中一喜,正要向龍天行道謝。
卻在聽到他後面的話後,整個人暈厥過去。
“誰指使的,誰逼的,爺不在乎!爺只知道,你傷了阿雪,傷了爺的女人,罪無可恕!冷格,讓人將她的手指頭,腳趾頭,一節一節,慢慢地割下來;在她的身上,劃一千刀,多一刀少一刀,爺唯你是問!然後泡在辣椒水裡,不準弄死,不準暈,不準睡。”
聽他用這種陰冷的語氣說出來,再想像那個畫面,姚雪不禁打個寒顫,連地上的梳雲也抖了抖。
“是,龍爺!”
龍天行看向姚雪,“阿雪,你能自己回去嗎?”
“能!”姚雪點點頭。
“冷格,送阿雪回去。”
龍天行走向地上的梳雲,將她抱在懷中,像抱着易碎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
“舅舅!”姚雪在後面喊道:“你能救救陸姐姐嗎?”
龍天行頓了頓,“舅舅會考慮的。”
臨上馬車前,龍天行低頭望向懷中的梳雲,高挑的眼尾籠罩着似有若無的冷氣。
只聽他聲音淡淡道:“別裝了,爺知道你沒暈。”
話音一落,只見懷中女子睜開眼,笑靨如花,波光流轉,嬌聲嫵媚道:“爺~好久不見,奴家好掛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