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院裡,此刻站了六七個伯府十歲以上的小姐,以及她們身邊的幾個大丫鬟。
一羣人竊竊私語,除了陸心晗以及她身邊的百合,其他人都不知道陸叢遠將她們喊來是何目的。
陸心婉是最後一個來的,見到錦瑟院中這般陣仗,直接問道:“阿爹,您將女兒和妹妹們都喊來,是不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宣佈?”
她渾然不覺危險正在靠近,見陸叢遠將她們這些姐妹們叫來,心裡擔心的是陸叢遠會突然宣佈休了小高氏。
陸叢遠沒有理陸心婉的問話,“心婉心晗心芸…,你們幾個站一邊,丫鬟們站另一邊。”
陸心婉幾人和丫鬟們都是一頭霧水,但還是依然分成了兩邊。
按理說這種場合,陸叢遠作爲一個男人,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他之所有出現在這裡,是劉姨娘要求的,劉姨娘說:“老爺,妾身不過一個姨娘,剛剛管家才兩天,這府裡的小姐們可都是正經的小姐們,妾身見着她們都要行禮,哪敢吩咐人驗她們的身?到時候小姐們覺得羞辱,鬧起來妾身可壓不住!而且萬一真驗出了什麼問題,有老爺在,也免得讓妾身落別人口實。”
陸叢遠一聽有理,也顧不上什麼廉恥不廉恥的了。
“阿爹,您能不能告訴女兒,您這是要做什麼?”陸心婉再次開口詢問。
陸叢遠臉皮再厚,當着府中一衆小輩們,有些話還是說不出口,他咳嗽一聲,“劉姨娘,你來說。”
說完走到不遠處,當作欣賞遠處的風景。
劉姨娘走到中間,笑眯眯道:“各位小姐們,事情是這樣的,前兩天府裡進了一個賊…”
“賊?”底下不少人倒抽口氣。
劉姨娘忙道:“小姐們不用擔心,賊已經捉住了!之前怕小姐們害怕,所以這事一直沒有聲張!”
陸心婉不客氣地打斷,“那劉姨娘現在爲什麼要提起來嚇我們?”
以前劉姨娘就是高氏和小高氏的一個跟班,現在居然取代她娘管家,陸心婉對她自然沒有好臉色。
“二小姐少安無躁,各位小姐也別害怕,請聽我細細說來。”劉姨娘被搶白,沒有絲毫不悅,“那個賊已經送到官府去了,但官府查出,那個賊不是普通的盜賊,而是一個採花賊!”
“採花賊?”這下不只小姐們炸開了鍋,丫鬟們那邊也議論開了。
這任誰府裡進了採花賊,哪怕什麼事情沒有發生,也是滿嘴都說不清。
陸心芸幾個當下就急了,特別陸心芸,她馬上就要嫁給貴人了,萬一這個節骨眼上,這事傳出去,被未來夫家懷疑她的清白,繼而取消婚約,她可真是百口莫辯了!
陸心芸上前道:“劉姨娘,這事一定要那個採花賊說清楚,否則咱們滿府姐妹們的清白,豈不被白白潑了污水,這以後京中哪戶人家敢跟咱們安康伯府結親?”
“對啊,劉姨娘,這事一定要大伯出面,讓官府的人將事情查清楚,沒的讓人潑了髒水!”
“就是,劉姨娘,這事不能輕易過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劉姨娘也不急,笑容滿面地聽着議論,直到聲音漸小了,才道:“既然各位小姐們都明白這事的嚴重性,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劉姨娘,接下來要辦什麼事?”
“老爺託人在京中請了幾位知名的婆子,來替各位小姐們,驗清白。”
陸心婉臉刷的白了,動了動脣正要說反對的話,陸心芸已急急第一個站出來,“我同意!我願意第一個來!”
劉姨娘滿意地笑了笑。
若是她一來就說奉老爺之命驗什麼清白,小姐們肯定先鬧起來,畢竟這事說起來,是一件挺屈辱的事情。
但她先上來沒有直說目的,而是編造一個謊言,讓所有人明白府中進了淫賊的嚴重性,個個都希望有人能想個法子阻止被髒水潑上身時,才說出目的,這樣一來,總有急於證明自己的人會率先表態,其他猶豫的人爲了怕被懷疑,不接受也得跟着接受了。
陸心芸第一個表示要驗身自證清白,原本猶豫的小姐們,跟着紛紛表態。
小姐們都同意了,作爲小姐的丫鬟們更加沒有拒絕的立場。
一般來說,小姐們身邊的大丫鬟,都是爲了將來的姑爺準備的,在小姐們出嫁之前,必須保持清白之身,否則會連累小姐們的清白。
所以陸叢遠纔會讓人將小姐們身邊的幾個大丫鬟一起叫來了。
事情進行得比預料還要順利,劉姨娘笑容滿面,作爲掌家以來辦的第一件大事,只要圓圓滿滿的成功完成,定能讓陸叢遠對她增加信心,這樣她纔可以繼續掌管下去。
“四小姐,裡面請。”劉姨娘伸手示意陸心芸先進去。
此時陸心婉全身如結了冰,院中吹起的風,冷得她全身發抖,那明亮溫暖的太陽,對她來說就像擺設,暖不了她分毫,腦子裡亂糟糟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陸心芸進去後,很快就出來了。
一位婆子將門打開小半,大聲說了句:“清白!”
陸心芸得意地走到原來的位置,那神情比中了狀元還要驕傲。
“下一位誰先來?”劉姨娘揚高聲音問道。
“我!”五小姐陸心語舉手示意。
劉姨娘做了個請的手勢,“五小姐裡面請。”
很快,院子裡只剩下陸心婉陸心晗翡翠百合幾位了,陸心婉的面色越來越白,竟是得了某種急病似的。
翡翠比陸心婉更害怕,陸心婉的事情被揭穿,最多是送去月亮庵,但她這個貼身丫鬟,跟着陸心婉欺上瞞下,絕對只有死路一條!
先前進去的所有人都是清白,劉姨娘心裡也很滿意,對於一個新接手的人來說,最怕遇到糟心事,“下一個誰來?”
陸心晗含笑看着陸心婉,百合與翡翠亦同時看向陸心婉,幾人這一動作,令到其餘已經驗過了的小姐和丫鬟們,紛紛將眼光投到陸心婉身上。
陸心婉撫着肚子,“三妹妹,我突然有點難受,你先。”
她心急如焚,又一籌莫展,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陸心晗笑了笑,“二姐姐不舒服,那就我先了。”
陸心晗進去後沒多久,接着便是百合,最後還剩陸心婉和翡翠。
翡翠看着走出來的百合,聽到婆子說“清白”後,哭喪着臉慢慢走了進去。
可她再慢,裡面的婆子們都是非常有經驗的,不過幾息已經檢查好。
替她檢查的婆子面無表情道:“清白!”
翡翠真恨不得此時暈倒在這,將這事給終結掉。
她心裡這樣想,結果腳下一絆,真的摔倒了。
“哎喲”,翡翠大叫一聲,索性真的當自己撞暈了。
陸心婉第一個嚷嚷起來,“翡翠,你怎麼啦?”
劉姨娘跟着咯噔一下,這個節骨眼上,可別出什麼岔子!“幾位嬤嬤,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剛纔那個丫鬟過於緊張,摔倒撞到頭,暈過去了。”
陸心婉連忙道:“摔到頭可大可小,快,快找大夫來!來人,扶着翡翠去我院裡,我要親自照看她!”
翡翠是陸心婉身邊的大紅人,如今翡翠出了事,陸心婉雖然緊張得過了頭,但大部分人都沒有懷疑。
丫鬟們要巴結陸心婉,個個搶着往屋子裡跑去,一時屋裡擠滿了頭。
負責驗身的婆子道:“劉姨娘,既然沒老身什麼事了,老身先告辭了。”
眼看着就要圓滿結束時,突然就亂成了一團,劉姨娘頭痛地道:“多謝幾位嬤嬤,我讓人送您們…”
“慢着,二姐姐還沒驗呢!”陸心晗打斷劉姨娘的話。
“嗯?”劉姨娘不明所以,那日陸心晗提出驗身,在劉姨娘看來不過是爲了安陸叢遠的心,也讓她這個新任掌家擺擺威風,讓府中小姐們日後見了她讓三分。
“阿爹,姨娘,都到最後一步了,總得將這件事情做圓滿了不是?”陸心晗道:“左右不過小半刻鐘,免得因爲一個丫鬟,誤了二姐姐。”
聽起來倒是一派爲陸心婉着想的意思,陸心婉連忙道:“謝謝三妹妹,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翡翠一向盡心伺候我,我亦待她如姐妹,如今傷成這樣,我這個做主子的,實在放心不下!”
“二姐姐又不是大夫,急也沒用,讓丫鬟們幫忙送回去好生照料着等大夫來便可,看在二姐姐的份上,我想沒哪個不長眼的敢怠慢!何況翡翠若是沒暈過去,肯定希望二姐姐不被人抓住任何一點瑕疵。”
陸心婉冷下臉,“三妹妹,我着急我的丫鬟,跟你有什麼關係?讓開!”
陸心晗上前一步,“二姐姐,你爲何不敢驗?是不是心虛?”
“陸心晗你什麼意思?”陸心婉疾言厲色道。
“二姐姐,你這樣死活不肯驗,阿爹和姨娘,以及各位妹妹們心中已經存了疑!我不過是關心你而已,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沒的讓人以爲你做賊心虛!”
陸心晗這一說,本來沒多想的人,心中不由開始多想了。
陸心婉氣得揚手就要打陸心晗,陸心晗機靈地往後一退,避開了陸心婉的巴掌。
陸心晗冷笑道:“二姐姐,怎麼?被我戳穿了,惱羞成怒?”
陸心婉追着陸心晗就要打,陸叢遠喝道:“夠了!”
兩人這才消停下來,陸心婉一臉憤怒地瞪着陸心晗,陸心晗則滿臉委屈。
“阿爹,翡翠與我情同姐妹,不親眼看着她,我不放心!”陸心婉道。
“你,你,你!”陸叢遠隨手指了三個丫鬟,“你們負責送翡翠回去!”
“是,老爺!”三人手心腳亂地扶着翡翠離去。
翡翠內心哀嚎,小姐,您要挺住啊!
“其餘人等,全都出去!”
陸心婉以爲事情要結束了,忙往外走去。
“心婉留下!”這四個字,如雷一般劈得陸心婉身形搖晃,面色慘白。
“阿爹,您讓女兒留下是何意?”陸心婉顫抖着嘴脣問。
陸叢遠銳利的眼神掃過她,眼裡含着警告與審視,“這事既然已經開了頭,就得好好結尾!”
劉姨娘從呆楞中反應過來,連忙將其他不相關的人等全部趕了出去,臨走前道:“各位嬤嬤,辛苦你們了。”
收了銀子自然得做事,幾個婆子面無表情,對着陸心婉道:“請拉高裙子上去躺着。”
陸心婉如行屍走肉般,一個動作一個指令,渾渾噩噩地走到牀邊,渾渾噩噩地拉高裙子,任婆子將她的雙腿曲起...
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她完了!阿爹一定會殺了她!
檢查的婆子一探之下面色大變,向旁邊另一人低低說了一句,另一個婆子也變了臉色,再次檢查,確認無誤。
兩人凝重的神情中帶着鄙夷,“請二小姐整理好衣裙。”
陸心婉麻木地穿好褻褲,整理好裙子,坐起身準備下牀時,發覺自己雙腿軟到失去了全部力氣。
她試了幾次無法站立,最後無力地滑倒在地上。
一位婆子打開門,沒有溫度地道:“二小姐,不清白!”
“什麼?”所有人張大嘴,以爲自己聽多了一個字。
婆子又重複了一遍,“二小姐,不清白!”
不清白,即代表着與人有過苟且!
陸叢遠胸口激盪,血液直衝頭頂,他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居然做出這等醜事!
“來人!”他厲聲喝道:“將高寧那個賤女人帶過來!”
他要休了她,一定要休了她!養的兒子不聽管教,養的女兒不知廉恥,這樣的妻子,簡直丟盡他安康伯府的臉!
劉姨娘震驚過後,高興壞了,因爲那九百兩銀子的事情,陸叢遠本就氣得快要發瘋,若不是看在一雙兒女以及高氏的份上,陸叢遠說不定已經休了小高氏。
如今陸心婉出了這種事,只要再添把火,那小高氏被休,就是板上釘釘了!
劉姨娘在心裡飛快算計着。
小高氏來的時候,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以爲事情有了轉機,陸叢遠要原諒她了。
她嬌嬌柔柔地靠過去,“老爺,妾身知道錯了,妾身…”
陸叢遠一腳踹向她胸口,“你知道錯?你知道錯了什麼?你養的好女兒!”
小高氏倒在地上,胸口一陣劇痛,生生嚥下一口血,“老爺,妾身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心婉做什麼惹您生氣了?”
“你的寶貝好女兒,不知羞恥,與野男人有了苟且!”
“不!不可能!”小高氏面色劇變,“心婉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人誣陷她!”
她雙眼好似要吃人似地看向劉姨娘,“劉姨娘,是你,是你想搶了我的位置,故意陷害心婉是不是?老爺,您可千萬不能被這個賤人的謊話騙了啊!”
劉姨娘無辜道:“夫人,這邊幾位是老爺託人請來,替小姐們驗清白的嬤嬤!妾身只是負責讓小姐們守好秩序,什麼也沒做!幾位嬤嬤親自驗過,二小姐確實沒了清白!”
“不,我不相信!”小高氏尖叫道。
“不信?不信你問問你的好女兒!”陸叢遠吼道。
小高氏這纔看向縮在牀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陸心婉,她渾身一涼,不顧形象地爬過去,雙手握住陸心婉的肩搖晃,“心婉你說,是不是真的,啊?是不是真的?”
陸心婉一直死死咬着脣,現在被小高氏一晃,終於害怕得哭出來,“阿孃…”
小高氏癱倒在地,“心…心婉,你真的…真的與人苟且了?你是不是被人害的,不,你一定是被人害的!心婉,告訴娘,是誰害的你,娘替你主持公道!”
陸心婉拼命哭,搖着頭,卻一個字也不肯說。
小高氏想想自己的處境,悲從中來,摟着她一起放聲大哭。
陸叢遠不耐煩道:“行了,要哭滾回你的高家去哭!別在我這伯府裡哭,喪氣!”
小高氏噎住,“老爺,您…您要休了妾身?”
陸叢遠冷冷道:“教不好兒子,管不好女兒,弄得府裡烏煙瘴氣,你這樣的妻子,要來有何用?”
小高氏哭得悲悲切切,“老爺,妾身不光是您的妻子,更是您的表妹,是姑母的侄女啊,求您不要趕妾身走,妾身日後一定改過自新!老爺,求您看在姑母的份上,讓妾身留在府裡!求您了,老爺!嗚嗚…”
想到躺在牀上的高氏,陸叢遠不由得猶豫了,在他的印象中,高氏對小高氏一直像親生女兒般疼愛,如今她中風在牀,他作爲兒子,不能陪在牀前同她解悶,還要將她最疼愛的兒媳婦趕走,似乎太不孝了些!
小高氏見陸叢遠神情鬆動,爬過去抱着他的大腿,哭道:“老爺,妾身以後一定會更加孝順姑母,更加盡心侍候您,求您不要將妾身趕回去,否則就是逼妾身去死啊!”
終究是恩愛過的枕邊人,陸叢遠心中生出一絲憐憫,“既然如此…”
“老爺~”劉姨娘突然嬌聲打斷,“妾身有件事,本想晚點私下跟您說的,但現在,妾身不得不說了。”
“什麼事?”陸叢遠皺眉問道。
劉姨娘道:“妾身這幾天去老夫人那裡,發現了一件事。”
陸叢遠不耐煩道:“一次性說完,別給我賣關子。”
“是,老爺!”劉姨娘深吸口氣,“老夫人說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切都是夫人害的!”
“什麼?”陸叢遠抽口氣。
小高氏尖聲道:“劉姨娘,你別胡說八道污衊我,我與姑母感情那麼好,怎麼會害她?你別仗着姑母現在不會說話,就隨便往我身上潑髒水,老爺又不是傻子,不會被你矇騙的!”
“夫人,老夫人是不會說話,可您別忘了,老夫人有隻手會動,能寫字啊!”劉姨娘含笑看着小高氏,面上是勝利者的姿態,“這幾天,妾身去看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拉着妾身的手,在妾身手心裡寫寫劃劃,直到今日,老夫人寫完所有的事情經過,妾身才明白了來龍去脈!”
“老爺,您別聽她胡說!她想陷害妾身,老爺…”
劉姨娘輕飄飄道:“老爺,若想知道妾身有沒有胡說,去老夫人那裡一趟,您親口問問老夫人不就知道了?”
前幾日陸叢遠被突然喊回來,便是高氏與劉姨娘合謀,假裝病重,讓劉姨娘將陸叢遠請回來,揭發了小高氏用丫鬟陪睡抵債的事情。
陸叢遠的臉黑得像鍋底,“去安康院!帶上這個賤人和孽女!”
小高氏全身都涼了。
安康院裡,高氏見到陸叢遠,先是滿臉疑惑,接着便高興地啊啊啊了幾聲。
“阿孃,是不是高寧害您變成這樣的?”陸叢遠直接問道。
高氏的眼淚刷的一下出來了,她使命地點頭,“啊!啊!啊!”
她的頭並不能靈活活動,但那迫切的神情,已讓陸叢遠確定,劉姨娘所言非虛。
“所以您現在躺在牀上,不是車嬤嬤造成的,而是高寧造成的,爲了那一千兩銀子的債?”
“啊!啊!啊!”
“她還任由下人疏忽照顧,讓您大小便在牀上,整日與臭氣爲伴?”
想起那些屈辱的日子,高氏淚流得更歡了,頭點得更猛了,“啊!啊!啊!”
“高寧!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陸叢遠怒道:“來人,立馬給我將這個賤人趕出侯府!還有這個孽女,不知廉恥與人苟且,立馬拿根白綾,給我勒死她!”
“不要,阿爹!不要!”
陸心婉嚇壞了,她沒想到從小疼她到大的陸叢遠,居然真的要殺了她!
“不要啊!老爺,心婉是您的親骨肉,就算她做錯了,您讓人絞她的頭髮,將她送去月亮庵做姑子!求您饒她一條性命,再不行,您讓她,讓她隨妾身一起回高府!老爺…”小高氏緊緊摟着陸心婉,痛哭流涕。
陸叢遠不爲所動,鐵青着臉喝道:“都楞着幹什麼?”
幾個僕婦一擁而上,要將小高氏與陸心婉分開,兩母女緊緊抱成團,哭成一片,死也不鬆手。
陸叢遠一腳踢向小高氏,冷笑道:“不鬆手就一起去死吧!”
小高氏沒想到陸叢遠真的這麼狠心,手下一楞,立馬被幾個僕婦將她與陸心婉分開了。
“阿孃,我不想死!阿孃,你救救我,嘔…”
陸心婉哭着吼着,最後居然吐了起來。
劉姨娘先是呆住,接着幸災樂禍道:“喲,這二小姐肚子裡,怕不是有了野種了吧?”
陸心晗面色大變,連忙拉住劉姨娘,“姨娘,您少胡說!”
正在嘔吐中的陸心婉聽到野種二字,驚得癱倒在一旁。
幾人僕婦也驚到了,手一鬆,被她們抓住的小高氏立馬跑到陸心婉身邊,邊哭邊捶打她,“你個不要臉的,你怎麼能這麼作賤你自己,你是伯府嫡出二小姐啊,以你的美貌身世,將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爲什麼要做種醜事?爲什麼?嗚嗚…”
陸心婉任她捶打,只低着頭嗚嗚地哭。
小高氏哭道:“心婉,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都死到臨頭了,你還不肯將他供出來嗎?他佔了你便宜,又不肯負責任,這樣的男人,你還護着他做什麼?”
陸心婉哪裡是要護着孔庭宇,只是之前被孔庭宇威逼,怕他真的對伯府不利,讓自己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纔不敢說出來,如今陸叢遠要殺了她,她還護這伯府個屁!
“阿孃,我說,是,是孔家大少爺,孔庭宇!”
“來人,將她們拖下去,白綾絞…”死字還沒說出口,陸叢遠猛地瞪大眼,“什麼?你說什麼?”
小高氏瞧陸叢遠那似乎要吃人的樣子,趕緊將陸心婉護在懷中,“老爺,求您放過妾身母女一條性命,妾身願來世…”
陸叢遠不耐煩地將小高氏推到一邊,抓着陸心婉的手腕問道:“你剛纔說什麼,與你有苟且的人,是孔府孔大少爺?你肚子孩子他爹,是孔大少爺?”
那炙熱的眼神,嚇得陸心婉結結巴巴,“女兒…女兒確實與那孔大少爺有了肌膚之親,但女兒不知道有沒有懷孕!”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上個月初五。”
離現在足一個月!陸叢遠雙眼發光,“來人,那幾個嬤嬤要是沒走,立馬請來替二小姐把脈!還有請來替翡翠看病的大夫,一併帶來!心婉,來,起來,地上涼!”最後,陸叢遠溫和道,那語氣神情,就跟從前慈祥的父親形象一模一樣。
他這一番話下來,屋裡形勢急轉。
劉姨娘臉上的得意終於慢慢散去,小高氏也開始恢復情緒,她走到陸心婉身邊,低低問了幾句,陸心婉一一答了。
小高氏面露喜色,“老爺,心婉的月事遲了七八天了,依妾身看,八成是有了。”
之前陸叢遠被抓,安康伯府陷入危機,陸心婉心裡擔心害怕,壓根沒留意這月事的時間,前兩天偶然想起,也以爲是因爲之前太過憂心導致推遲了。
剛纔幾人急急來到高氏這裡,沒來得及讓人送走幾位請來的婆子,下人們不敢自作主張放人走,便先將人安置下來了。
陸叢遠這一吩咐,幾位婆子很快被帶來了安康院。
幾人不是大夫,但年紀大,對女人之事瞭解甚多,細細問了幾句後,同小高氏一樣的判斷,認爲十有八九是有孕了。
接着,請來替翡翠看病的大夫來了,大夫所過脈,確認八成是有孕,不過月份太小,等過多十來天,必能確認無疑。
陸叢遠面上陰霾一掃而空,整個人激動得差點要手足舞蹈。
先是有了個郡主女兒,如今二女兒又懷了孔家嫡長孫,“哈哈哈!”陸叢遠忍不住大笑起來。
“老爺!”楞在一旁的下人,弱弱問了一句,“那夫人和二小姐…”
陸叢遠想也沒想一腳踹向那下人,“夫人自然還是夫人,二小姐也還是二小姐,沒點眼力,滾!”
陸心婉懷了孔家嫡長孫,將來要嫁到孔家作女主人的人,怎麼能沒有一個嫡妻孃親?“劉姨娘,將管家權還給阿寧!阿寧,接下來的日子,要繼續辛苦你了!”
“是,老爺!”小高氏歡喜道,從判斷陸心婉可能懷孕那一刻起,她就預料到自己能夠憑着陸心婉肚子裡的金孫,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老爺?”劉姨娘失聲驚呼,“夫人那可是淫亂後院…”她纔不過掌家幾天,到手的肥肉突然又要交出去,劉姨娘哪裡捨得。
“姨娘!”陸心晗雙脣緊抿,面色難看地拉了劉姨娘一下。
陸叢遠眼光掃過來,“之前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誰敢再多提一句,多嚼一句舌根,立馬給我滾出府去!”
屋子裡頓時靜可聞針。
陸心婉咬着脣,猶豫半晌晌,終是怯怯道:“阿爹,阿孃,女兒怕那孔大公子,不認賬。”
陸叢遠作爲男人,早就明白了這其中的問題所在,否則孔庭宇早該上門提親,而不是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他揮揮手,自信道:“今時不同往日!孔尚書爲人古板,最重血脈,若他知道你有身孕,必定會接你進門,而現在你大姐剛被封爲珠珠郡主,皇上太后看重,衝着這一點,孔家就不敢讓新封郡主的妹妹作妾!所以心婉,你安心在家養胎,這門親事,我自會幫你搞定!”
陸心婉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想着陸叢遠說的話,面上漸漸浮現笑容。
“今天事情到此爲止,都散了,記住我剛纔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許往外提!”
“是,老爺!”
牀上的高氏親眼目睹這一變故,在小高氏似笑非笑的眼神瞟過來時,嚇得差點失禁,“啊啊啊”,她企圖用聲音將陸叢遠留住,只可惜陸叢遠一心想着如何將陸心婉與孔庭宇的事情告訴孔尚書,壓根聽不到高氏悲慘的啊啊聲。
陸心晗拉着呆楞的劉姨娘悄悄走了。
待屋裡沒人後,小高氏走到高氏旁邊,溫柔地將她露在外面乾枯的手,放回被子裡,順了順自己的頭髮,“姑母,沒想到事情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吧。”
高氏恐懼地看着她。
“上次你聽到侄女和瑞林對話,以爲侄女想姑母您死,侄女跟您解釋過了,侄女那是氣話,因爲姑母若死了,伯爺便得丁憂三年,所以侄女並不想姑母死!但姑母您呢…”小高氏幽幽道:“趁着侄女被伯爺禁足的空檔,迫不急待地將事情告訴劉姨娘,想通過她告訴伯爺,讓伯爺休了侄女!咱們高傢什麼情況您比侄女更清楚,被夫家遺棄的女子,回去後還有活路嗎?您這分明是想要了侄女的命啊!”
高氏啊啊啊啊,迫切想解釋自己並無此意,可她口不能言,小高氏也不可能讓她在她手心裡寫字。
“姑母您不仁,侄女身爲晚輩,不能不義,不過,侄女不會傻傻被動捱打了。”小高氏面上露出詭異的笑,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香爐,對着高氏。
高氏驚恐不已,“啊啊啊啊啊?”(你想幹什麼?)
小高氏拿起替高氏擦身的布巾,塞到高氏嘴裡,柔聲道:“姑母,很快就好了,您稍微等等。”
說完,從被子裡拿出高氏的手,狠狠砸下去。
“啊!”高氏淒厲地叫聲,通通被堵在喉嚨裡。
小高氏將她兩手砸得稀巴爛後,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頭髮,笑道:“姑母您可真不小心,聽到心婉即將嫁入孔家,過於高興,竟然從牀上摔下來折了雙手。”
她從高手口中取出布巾,高氏“啊”的尖叫出聲,小高氏悠哉地用布巾擦去香爐上的血跡,用更高更尖的音量叫道:“姑母,您怎麼啦?快來人啦,姑母從牀上摔下來了,快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