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殿門打開時,不少人都站在了殿外,此時門未關上,盧平傑的話,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安康伯陸叢遠?”太后大吃一驚,那不正是陸心顏的父親?這邊女兒救了皇上,那邊卻查出是父親謀害皇帝?
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說這一切,都是他們合起來布的局?
太后還沒向隆德帝講明前因後果,但隆德帝何等之人,從汗血寶馬突然失控將他摔下馬那一刻起,他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對付他的陰謀,如今太后和盧平傑簡單幾句對話,他已將事情猜了個七八分。
隆德帝陰沉着臉,“來人,立馬將陸叢遠打入天牢…”
他還沒想好由誰來主審此案時,左督御史鍾翰站出來,“臣願主審此案,徹查真兇!”
“鍾愛卿,限你三日內查明此案!”
“是,皇上!”鍾翰大聲應道。
隆德帝本就氣弱體虛,這一動怒動氣,更是喘得厲害,整個人昏昏沉沉。
太后連忙扶着他躺下,“白芷…”突然想起陸叢遠正是謀害隆德帝的最大嫌疑人,立馬改了口,“周太醫,羅太醫,劉太醫,進來替皇上瞧瞧!”
這時,一下子呼啦啦進了好多人,太醫院的人,在白芷施針的時候已經到了,不過那時候不敢隨便打斷,都在外面候着,如今太后一召喚,也不管有沒有喊到自己,既然來了,總得露個面。
被點名的三名太醫連忙上前替隆德帝把脈,這一下三人都驚呆了。
“怎樣?”見他們不說話,太后急了。
周太醫極力掩住面上驚訝的神情,道:“回太后娘娘,皇上除了有些虛外,脈像正漸趨平和,只要調理得當,很快便能恢復如常。”
太后長長吁出一口氣,“謝天謝地,謝菩薩保佑,謝列祖列宗保佑。”
羣臣后妃一陣賀喜聲。
“恭喜太后,天佑我天武,皇上洪福齊天!”沈青竹尖着嗓子道喜後,又道:“不過臣覺得,那安康伯謀害皇上,陸大小姐卻在這邊救皇上,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陰謀,請太后一定要徹查到底!”
鍾翰道:“來人,將罪臣陸叢遠之女陸心顏押下去!”
此話一出,殿外頓時安靜下來。
畢竟陸心顏方纔冒着生命危險,讓自己的丫鬟對皇上施針,保住了皇上的性命!本來以爲要一步登枝頭,如今反而要成爲階下囚,衆人心思一時非常微妙!
“皇祖母!”武蓁跪在地上,“不管安康伯是否有罪,長安認爲此事與珠珠無關,否則方纔她只需要說沒有把握救父皇便可,可最後她卻冒着風險也要讓白芷給父皇施針,請皇祖母明鑑!”
“皇祖母,孫兒認同三皇妹的說法,安康伯是安康伯,陸大小姐是陸大小姐,孫兒相信這件事,陸大小姐必不知情!”武昇道。
公孫墨白嚴玉郎同時求情,“太后娘娘,陸大小姐若有害人之心,絕不會讓白芷姑娘施以援手!”
封氏亦求情,“太后娘娘,臣婦願一力擔保,此事與珠珠絕無關係。”
“太后娘娘,現在這些都是大家的猜測,臣認爲必須不偏不倚,待鍾大人查明真相,方知這背後有無陰謀,絕不可放虎歸山!”孔庭宇道。
沈青竹道:“臣作爲安康伯府未來的姻親,幫理不幫親,此事應該稟公辦理,不應徇私,應用證據說話,不能感情用事!”
武蓁道:“皇祖母,不如讓珠珠跟長安一起回宮,長安定會看住她,不會讓她離開,若出了任何岔子,長安願意承擔所有後果!”
其餘人等均保持觀望狀態,漠不作聲,連想趁機踩踩陸心顏的武婉,也被皇后按住不許她說半句話。
太后正猶豫不決,榻上的隆德帝突然道:“母后,就依長安之言!”
“知道了,皇帝。”太后道:“你先好好休息,這等事不要再操心了,讓鍾愛卿去處理。”
陸心顏跪在謝恩,“謝皇上、太后娘娘隆恩。”
她神情淡淡,讓人看不出任何不妥或驚慌之處,倒是讓一些對她不熟的大臣們,嘖嘖稱奇:如此極端變故下,仍能榮寵不驚,此女子,絕非一般人!
青桐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回來了,悄悄向陸心顏使個眼色,表示已經安排好了。
陸心顏收回眼光,平靜地看向殿內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
從萬獸醫進來說皇帝的汗血寶馬被人下了藥那一刻起,陸心顏已經意識到,陸叢遠作爲太僕寺寺丞,絕對跑不了連帶責任!所以她纔會極力主張讓白芷替隆德帝醫治,以求將功補過!當然她要救的不是陸叢遠,而是她自己、陸子儀、還有歡喜院的衆人!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御林軍居然在陸叢遠的書房裡,搜出兩包斷腸草!以陸叢遠的性子,陸心顏絕不相信他有謀害隆德帝的膽子,而且害了隆德帝,於他陸叢遠有何好處?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陸叢遠被人陷害了!陸叢遠作爲一個在京中毫不起眼的三品伯,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徒有一個虛伯爺的名頭,因此從不敢輕易得罪任何人,那麼誰居然這樣陷害他,要置他於死地?
陸心顏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看來又是那幕後之人在搞鬼了!
若陸叢遠被定了罪,抄家問斬,自己那些嫁妝,那人便可輕易取去!
看來上次皮貨店公然上門挑釁的事情,徹底激怒了那人,讓他出手便是大殺招!
作爲謀害皇帝最大嫌疑人的女兒,陸心顏只能同武蓁一起,不能再回和封氏宮錦一起住的院子。
封氏臨走前,道:“珠珠,不要害怕,祖母相信這事與你無關,鍾大人會還你一個清白。”
陸心顏扯起嘴角笑了笑,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說起宮錦的事情,“祖母,有件事我本想晚些時候再告訴您實情,但現在不得不提前您說了。”
“什麼事?”封氏突然有些緊張。
“早上跟您說過的四姑的傷勢,四姑身上的傷勢,確實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了,不過,”陸心顏斟酌着道:“四姑右臉的傷,大概…需要調養相當長一段時間,請您不要過於憂慮。”
“調養相當長一段時間?”封氏顫抖着抽氣,“你是說錦兒,毀容了?”
“祖母,四姑的臉,我會想辦法治好的!請您相信我!但在醫治的這段時間,請您好生看着她。”古代女子,臉大過天,陸心顏不敢保證宮錦是不是那種看重臉面的人,擔心她萬一想不開。
“祖母知道了,錦兒的事情祖母會看着辦。”自己都自身不保,還要擔心宮錦的臉,封氏又感動又心痛,“珠珠,你自己小心些,有什麼需要祖母幫忙的地方,只要祖母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幫你。”
“謝謝祖母。”陸心顏露出輕鬆的笑容,“一夜沒睡,祖母您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因爲隆德帝受傷,所有人都整晚沒睡,回去休息了一天後,十九的早上,在隆德帝和太后的帶領下,所有人離開了雲宵山莊。
陸心顏和青桐白芷,跟着武蓁去了她的鳳陽宮。
這次武蓁沒有讓她住偏殿,而是讓她與自己同宿同眠,“珠珠,我可跟皇祖母和父皇說了,一刻都不離開你,所以你就跟我睡一起吧。”武蓁如此解釋。
陸心顏知她是好意,笑道:“那多謝公主了,不過我睡姿不好,又打呼嚕又放屁又踹人的,公主可要多擔待些。”
武蓁睜大眼。
陸心顏哈哈大笑,武蓁這才反應過來被她耍了,咬牙道:“珠珠你個沒心沒肺的,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隨即嘆口氣,又道:“不過你這樣,我也放心了,總好過愁眉苦臉的。”
“我相信皇上會還我一個清白。”陸心顏道:“不過公主,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武蓁問:“什麼事?”
“我想進牢中去探探我父親,我相信他沒這個膽子陷害皇上,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想問問他,看能不能發現點線索!公主,我不能只等着鍾大人,畢竟這關係到整個安康伯府的生死。”陸心顏估計陸叢遠此刻入了牢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擔心他屈打成招,畢竟皇上只給了三天,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天多的時間。
武蓁想了一會,“我帶你一起去求求皇祖母。”
陸心顏感激道:“謝謝你,公主。”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要說謝,你讓白芷救了父皇,這事我還沒謝你呢。”
兩人對望着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太后那邊出乎陸心顏意料的順利,大概太后也覺得既然陸心顏費盡心思救了皇上,這事肯定有內幕!
而且陸心顏作爲唯一沒被囚禁的安康伯府中人,提出要去探監,也是合情合理!
安康伯府十歲以上男丁,全部關入天牢,女眷則被囚在安康伯府,不得隨意進出。
探監的時候安排在傍晚,據說此時鐘翰正在審問,不宜被打擾。
陸心顏便隨着武蓁先回鳳陽宮休息。
剛回到鳳陽宮,宋昭快速關上門,神情緊張地掏出一封信,“陸大小姐,三皇子的信。”
“有勞宋昭姐姐!”陸心顏接過信打開,那信並不是武昇寫給她的,而是別人託武昇轉交她的。
那日陸心顏讓青桐悄悄離開後,青桐去找了宮錦,讓宮錦回去找田叔,將汗血寶馬被下藥的事情告訴田叔,讓他找齊飛幫忙一起查。
宮錦意識到問題嚴重,昨天一早封氏回去後,兩人一合計,宮錦以傷了臉心裡難受不想見人爲由,留下一封信,獨自帶着秋華秋霜先走了。
中午封氏醒後,裝作不知道宮錦走了,看到信後十分傷心,下午向太后請安的時候,無意間流着淚說了此事,將宮錦因爲陸心顏所託,提前離開的事情隱瞞得天依無縫,太后因此還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宮錦受傷雖然知道的人少,但皇后武婉是知情的,所以根本沒人懷疑。
宮錦回去後,第一時間找到了田叔,安康伯府被封鎖的時候田叔不在府,正好逃過一劫。
陸心顏此時收到的信,便是齊飛和田叔昨天一天調查的成果。
時間很緊,都察院插手,他們查到的東西有限,暫時只查到十五那天,即冬至祭天前一天,陸叢遠是最後一個碰過汗血寶馬的人,本來那天應該是太僕寺少卿,檢查冬至出行的御馬等一切相關是否有紕漏,後來太僕寺少卿突然身體不適,由準備離開的陸叢遠代爲檢查,說來也巧,陸叢遠在檢查的時候,伺候御馬的馬伕,當時恰好都不在,這也是後來盧平傑奉命徹查太僕寺上下,很快鎖定陸叢遠爲嫌疑人的原因之一!田叔此時正派人重點查太僕寺少卿,另一方面,齊飛安排人在雲宵山莊森林裡搜查,希望能找到新的證據。
陸心顏收到此信,心中安定許多,若能找到新的證據,定能爲安康伯府爭取時間,田叔和齊飛也能再多些時間查明此事。
兩人在外查讓陸叢遠陷入此局的人,那她就從陸叢遠這邊下手,尋找他身邊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傍晚時分,陸心顏青桐在宋昭的陪同下,去了天牢。
都察院的天牢,不愧是皇家天牢,空曠寬敞,乾淨乾爽,一點也沒有傳說中的陰冷潮溼。
沿着石階一階階往下走,兩邊是身着鎧甲手握兵器的士兵,牆上掛滿着各色刑具,在牆壁上閃爍燈火的映照下,寒光瘮人,寂靜中偶爾傳來一兩聲慘叫,讓人感受這天牢不容小覷的威嚴。
前頭帶路的士兵將陸心顏帶到牢房最裡面,“陸大小姐,快到了,再往前拐個彎,就是安康伯府中人所在的牢房。”
正說着,前面拐角處突然冒出一人,差點撞上,士兵連忙行禮:“見過鍾大人!”
鍾翰四十多歲,面貌清瘦,此時陰着臉訓斥,“以後走路長點眼!”
士兵連忙道:“是,鍾大人,對不起,鍾大人。”
鍾翰瞟了一眼陸心顏,“這位是?”
那日殿內人太多,鍾翰只知陸心顏其人,卻未看清她的長相。
“小女陸心顏,見過鍾大人!”陸心顏微微一福。
鍾翰面上的陰沉散去,似笑非笑道:“陸大小姐有些本事,不過這天牢不是你一介女流該來的地方,還是回去躲在長安公主羽翼下,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陸心顏微笑道:“小女奉太后懿旨前來探監。”
意思就是,我來是太后讓我來的,你想我走我也走不了,因爲太后懿旨抗不得。
鍾翰面色一冷,冷哼道:“那你就好好勸勸你父親,證據確鑿,趕緊認罪,承認他因爲多年來得不到重用,而對皇上生出怨恨,所以對御馬下毒,免得活受罪!”
他說完長袖一甩,也不管陸心顏什麼神情,徑直走了。
陸心顏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方纔說的話,不由皺起眉頭。
“陸大小姐,這邊請。”士兵催促道:“探監時間有規定,若過了小的不好向上面交待。”
即使有太后口諭在手,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陸心顏道:“明白的小哥,定不會讓你難做。”
到了陸叢遠等人關押的牢房時,青桐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到士兵手裡,士兵立馬眉開眼笑,“陸大小姐,小的會盡量幫您拖着點時間。”
原本垂頭喪氣的陸叢遠一聽陸大小姐的稱呼,立馬擡起頭,雙眼發光衝到牢邊抓着牢門柱子,興奮道:“心顏,心顏,你是不是來救阿爹出去的?你快救阿爹出去,阿爹沒有下藥,沒有害皇上,阿爹是無辜的。”
陸心顏朝他走過去,陸叢遠正要再說什麼,卻見陸心顏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裡面走。
“哥哥。”
“珠珠,你來了。”牢房裡的陸子儀微笑地望着陸心顏,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後,放下心來,“還好你沒事。”
因爲只關了兩天,陸子儀暫時看起來一切還好,沒有受過刑,陸心顏也放了心,她最怕鍾翰因爲時間緊逼,屈打成招,“哥哥沒事,我也放心了,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陸子儀苦笑道:“我這個哥哥真沒用,什麼事都幫不了你,還要你來爲我操心。”
“哥哥別這麼說,這次的無妄之災,誰也沒料到。”陸心顏道:“哥哥,我時間不多,有些話要問父親,等出去後咱們再聊。”
“去吧,珠珠,你自己一切小心,必要時…”陸子儀深深看了一眼陸心顏,那眼裡的意思是說,必要時,她就一個人保命吧。
陸心顏微笑着點點頭,轉身走向陸叢遠的牢房。
陸叢遠方纔熱臉貼了冷屁股,此時臉色僵得不行,若是平時早就孽女不孝女地罵開了,但此時,唯一能有機會救他的,只有陸心顏,他不得不壓住憤怒,笑臉相迎。
見陸心顏走過來,陸叢遠從懷中掏出一塊綠色玉佩,“心顏,你將這個交給皇上,皇上看到這塊玉佩,定會放了我安康伯府一家。”
玉一看就是極品好玉,成色極好,陸心顏伸手接過,“這是什麼?類似免死金牌的東西嗎?”
陸叢遠皺皺眉頭,極不願意回答,“別多問,總之你想辦法將它交給皇上即可。”
陸心顏勾脣一笑,“父親,您現在是在求我幫忙嗎?”
求人幫忙就得有求人幫忙的樣子!
陸叢遠忍不住怒了,“你怎能這樣對我說話?我是你父親!”
“那又怎樣?”陸心顏淡淡道:“曾經陸心婉將我推入水中的時候,你不聞不問;曾經陸心婉自己摔倒卻告狀說是我推的她時,你不聽我任何解釋,直接罰我跪了三天三夜;曾經我差點被陸心婉陸心晗陸心芸三人聯合燒死,你知道後卻只是罰她們三人禁足了三天,輕輕放過…曾經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父親,你既不曾將我當成你的女兒般疼愛,怎能指望我將你當成父親般尊敬?”
那疏遠冷淡無所謂的態度,讓陸叢遠心中猛的一涼,在他的印象中,以前不管他對陸心顏如何嫌棄,陸心顏卻總是不自覺流露出渴望父愛的神情,只要他稍微對她和顏悅色些,她便能高興好幾天。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成了眼前這副對他毫不在意的樣子?
陸心顏自打和離回府第一天,因爲武昇武蓁與公孫墨白送禮的關係,陸叢遠明白這個女兒不再是以前他可以隨意責罵的陸心顏,索性時常避而不見,所以這一個月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此陸心顏這一反駁之下,陸叢遠一時楞住,竟然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來反擊!當然,這種有求於人的情況下,想反擊他也不敢反擊,陸叢遠咳嗽兩聲,不情不願道:“這玉佩是瑞王所贈,代表他的分身,可保命。”
陸心顏這下真是大大吃了一驚,如果她記得沒錯,當初陳妃告訴她,陸叢遠年輕的時候上青樓,碰上喬裝打扮的瑞王,兩人看中同一女子大打出手,陸叢遠打傷了瑞王,以致太后皇上對安康伯府一直不喜!按理說,兩人應該是死對頭纔是,那他身上怎麼會有瑞王所贈的保命玉佩?
陸心顏眨眨眼,看着眼前即使身在牢中,依然俊美瀟灑的陸叢遠,突然腦洞大開…
聽說瑞王府中無王妃無侍妾,只有一義子,這一聽就讓人覺得瑞王要麼是不行,要麼是斷袖,所以會不會當初兩人根本不是什麼爲爭女子大打出手,而是瑞王看上了陸叢遠?皇家爲了遮掩瑞王的真正取向,故意編造出爲了女子大打出手的故事誤世人?
而事情的真相是,兩個男人相愛了,不過後來陸叢遠要繼承安康伯府,必須娶妻生子,瑞王情傷之下,遠走北州…以陸叢遠這皮囊,若瑞王真是個斷袖,這一切還真有可能!
陸心顏正yy得出神,陸叢遠道:“一定要將這玉佩交到皇上手中,知道嗎?並且要快!之前因爲這塊玉佩在手,鍾大人不敢對我刑,所以我現在才完好無缺,若被他知道玉珮不在我身上,一旦用刑,萬一我受不住,胡亂招了,整個安康伯府就完了!”
“父親爲何不將玉佩給鍾大人,讓他代爲交給皇上?”陸心顏問。
陸叢遠哼了一聲,“我不是沒想過,但鍾大人一來就逼我認罪,讓我承認因爲多年來得不到重用,而對皇上生出怨恨,所以對御馬下毒,根本不聽我任何的解釋,我如何放心交給他?萬一他私自留下,那我連最後的保命符都沒有了!”
陸心顏將玉佩放在手心細細摩挲,“父親,書房裡的斷腸草,是你的嗎?”
陸叢遠同所有男人都一樣,認爲正事與女子無關,遂有些不高興地道:“你一介女子,這些事與你無關,你只需將玉佩交上去便可。”
“父親,你真的認爲,這塊玉佩能保住整個安康伯府無事嗎?”
陸叢遠怔住,“你什麼意思?”
“父親,你知道你現在犯的是什麼罪?那可是謀害皇上的死罪!瑞王是皇上的同胞親兄弟,若是其他的事情,不管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還是看在兄弟情份上,瑞王的請求、建議,皇上都會聽進去一二,可現在關係到的,是皇上的性命!這個時候,你還指望皇上會看在瑞王的份上,不顧自己性命之憂,放你一馬?說不定皇上會認爲,是瑞王指使你謀害他,目的是爲了奪皇位奪天下!到時候這塊玉,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陸心顏道:“瑞王與皇上感情好,又遠在北州,從未有二心,所以鍾大人暫時未將皇上被謀害一事,與瑞王掛上鉤,等他一旦反應過來,父親,您可立馬就凶多吉少了!”
“不,不可能!”陸叢遠面色大變,“他說過,這玉佩能保命,就一定能保命!”
“假如這玉佩是先帝贈與瑞王,瑞王再轉贈於父親你,或許可以暫時保住性命!但是,一旦皇上對你起了疑心,什麼時候想殺你,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陸心顏道:“所以目前,能保住安康伯府的唯一辦法,便是洗脫罪名!”
她再次問道:“父親,書房裡的斷腸草,是你的嗎?”
陸叢遠沉默幾息,似乎十分不願意陸心顏一個女子插手這些事情,不過後來大約明白陸心顏方纔的話不假,洗脫罪名纔是唯一出路,道:“盧右郎將當場在書房搜出兩包斷腸草,一包在書架上,一包在書桌底…”
他頓了頓,甚是艱難開口,“書桌底那包,不是我的,但書架上那包,是我的。”
陸心顏再次大吃一驚。
難怪從她來開始,陸叢遠就沒喊過冤,說有人將斷腸草放在他書房裡陷害他,原來,他書房裡,本來就是有斷腸草的!
這下可真是,百口莫辯!
“父親的書房裡,爲何會有斷腸草?”
陸叢遠不耐煩道:“有就有了,問那麼多幹什麼?總之,我沒給汗血寶馬下過藥,那包在書桌底下的藥,是有人放進去的。”
陸叢遠避而不談的態度很讓人懷疑,但此時並不是深究的時候,因爲至少有一點陸心顏確信無疑,就是陸叢遠絕對沒膽子謀害皇上!陸心顏不再追究這個問題,“父親的書房,近段時間有誰進去過?”
這個問題陸叢遠在心裡早就想過,沒有絲毫猶豫說了幾個名字,大都是五品官員以下,與陸叢遠交好的朋友,“這幾位好友,相識多年,都是懷才不遇之人,我想不出,他們要害我的任何理由!”
懷才不遇?陸心顏惡寒一下,陸叢遠,你也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除了幾位好友,還有別人進去過嗎?”
陸叢遠道:“除了那幾人,就是府中人了,阿寧、子儀、子禮、心婉、心晗,二哥、子文,都進去過,不過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陷害我,畢竟這是誅連九族的事情,害我等於害他們自己!”
誅連九族?陸心顏心一動,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子文想硬闖歡喜院被陸子儀打了後,陸叢光已經揚言要與陸叢遠斷絕關係,永不往來!
看陸叢遠的樣子,一點也沒懷疑到陸叢光身上,大概還以爲陸叢光是因爲兒子被打,一時氣憤才說出這種絕情的話,等陸叢光氣消了,兩家又會和好如初。
但陸心顏沒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陸叢光比陸叢遠大上幾歲,又是在地方上任要職十幾年的人,明面上沒有什麼大靠山,卻能穩坐正六品青州通判的位置至今,如今更有很大機會升爲五品同知,說明此人行事謹慎滴水不漏,絕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現在因爲自己兒子犯錯在先被打,在這個極爲注重家族關係的古代,居然張嘴就說繼絕關係,永不往來,這裡面若沒有鬼才奇怪了!
陸心顏想起先前在高氏處聽到的,關於陸子文如何挑剔的事情,嫌院子不好,擺設不好,花的品種不好,下人服侍不好,膳食不好,酒不好…總之就是安康伯府裡,沒有一樣好!
換個角度來看,可以理解爲安康伯府沒有一樣事情辦得讓陸子文稱心如意!傳出去的話,若被人一誤導,搞不好以爲是安康伯府苛待陸子文兩父子!
奇怪的是,在人家家裡做客,本就是客隨主便,而處事嚴謹的陸叢光,卻從來沒有約束過陸子文在這方面的言行,任由他一再刁難!
陸心顏在心裡笑了笑,這種情況下,那只有一個理由了:陸叢光從青州來京城,是爲了五品同知的位置,同時也是爲了與安康伯府斷絕關係,所以纔會縱容陸子文的言行,任他與伯府起衝突,好找到機會與安康伯府決裂。
再往深處想,這陸叢光十九八九是那幕後之人的人,幕後之人要奪她的嫁妝,要對付安康伯府,又不想傷了自己的得力部下,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讓陸叢光找機會與安康伯府劃清界線!
皮貨之戰那幕後之人本想扳回一局,結果反被她再次羞辱,所以命令陸叢光將斷腸草藏在在陸叢遠的書房裡,隨即策劃汗血寶馬中毒失控,令皇上受傷陷害陸叢遠。
陸心顏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陸叢遠手上有瑞王的保命玉佩,但陸心顏可以肯定,關係到皇上性命安危的事情,別說只是瑞王的保命玉佩,哪怕是皇上自己親自賜下的免死金牌,都保不了陸叢遠一輩子的命!
這次皇上受傷,雖然白芷立功救了皇上,但功過無法相抵,一旦定罪,皇上和太后最多看在她們救駕有功的份上,留下她陸心顏和白芷兩人的性命,而安康伯府包括歡喜院裡的所有人,都逃不過一劫!到時候她陸心顏的嫁妝,同樣保不住!
“父親,如果我有辦法替你洗脫罪名,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有辦法替我洗脫罪名?”陸叢遠雙眼露出狂熱,根本不管陸心顏後面說什麼。
陸心顏道:“我儘量,不過如果我做到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儘管說,只要能保住安康伯府,別說一個,百個千個,我能做到的,我通通答應你!”陸叢遠忙不迭應下。
陸心顏道:“如果這次安康伯府成功脫離危險,我希望你能將孃的牌位迎進陸家祠堂!”
“將你孃的牌位迎進陸家祠堂?”陸叢遠面色急變,語氣絕決地拒絕,“不行,堅決不行!”